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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明了 ...

  •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我已给了你自由,不用再如此照顾我。”父亲穿着银色的铠甲,端坐在宝座上,看着手里的竹简。
      父亲的面貌很俊美,犹如一个女子那般,但他的气魄又是如此的宏伟,赫赫一个慷锵男儿。
      父亲没有抬头,连眼帘也懒得抬起来。
      母亲穿了身通体的白色,连鞋子也是洁白如雪,一尘不染。
      这是母亲最爱的颜色,几乎是母亲所有衣饰的颜色。白夜还小,不懂得母亲为什么不穿红艳艳的衣裳,而总是穿着这一种极其寡淡的颜色。
      “我既已嫁给你,就断然没有要离开的理由。”母亲的声音淡淡的,较之父亲的愠气,她的声音就像是无色无味的水一样,平淡透了。
      父亲果然怒了,狠狠地将手上的竹简放在漆黑的桌面上,瞪着一双澄澈又哀愁不解的眸子,望着一脸波澜不惊的母亲。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既然不心悦于我,当日又为何要嫁给我?难不成我离开你,娶不得其他的女子?”
      母亲的脸色才稍微有了些异样,但还是一言未发。
      “你这又是什么表情?委屈吗?不甘吗?遗憾吗?啊?”父亲勃然大怒,冲着母亲喊了起来。
      但母亲依旧巍峨不动,像是一座大山一样,无论什么样的狂风暴雨,都入不得她的眼。
      “走,你给我走!我不要再看见你!”父亲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许是不想看到母亲那令他不悦的面容,他负气背过了身。
      白夜记得,那一年他六岁,父亲之后就去了边界平妖乱,再回来时,就带了一个女人,一个一身鱼腥味的女人。
      那一年,他七岁多。
      母亲在父亲不在的日子里,就像是长在了长廊上一样,没日没夜,无昼无夜,坐在那长廊的尽头,望着无风无浪的湖面沉思着。
      他记得,他一直远远地站着,像父亲之前的那么多次一样,一声不吭地瞅着她,看着她望着湖面的恬静模样。
      父亲后来一直迷恋于那个一身鱼腥味的女人,还会刻意刺痛母亲的心,但母亲依旧像是事外人一般,一点儿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母亲和父亲就这般一直纠缠着,连还有他这个孩子都忘记了。
      母亲没了父亲的宠爱和在意,他也就沦为了牺牲品,他犹记得他们背地里说的那些话。
      “白夜跟君迁根本就没得比,你看人家君迁,父亲疼爱,母亲受宠,铁定是妖王的继承人。”
      “。。。。。。白夜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妖王的孩子?他母亲对妖王冷若冰霜,一点儿爱意都没有。”
      “他母亲听说还未嫁给妖王时,就跟一个野男人私定了终身,想来,八成他白夜就不属于月宫,所以王上才会讨厌他的母亲,才会连带着也恨起了他。”
      。。。。。。
      不堪入耳的话在月宫的黑暗中源源不断地流传着,连带着带走了属于他的身份,地位。
      白夜不愿糊里糊涂,心伤的他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傍晚跑到了湖边,质问起了背对着他的母亲。
      “母亲,我到底是不是您跟父亲的孩子?”
      母亲的回答白夜如今都还记得清晰,清楚,也能敏锐地感觉到那时他的窒息,悲伤,无力,无助。
      母亲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在静默许久之后说:“有什么区别吗?”
      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什么区别吗?
      他不是她跟父亲的孩子吗?
      所以,父亲才会爱上那个渔女,才会宠爱他们的孩子?
      白夜记得那时他的眼泪像是夏季的暴雨一般,从他的眼眶争先恐后地掉在了胸膛上,地上,直到所有的泪水干涸,让他的心变冷,变硬为止。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变得残忍,无情,他们既然不爱他,他也就不会爱他们,他们不愿意庇佑他,那他就自己庇佑自己。
      他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夺取属于他的一切。
      他欺负君迁,欺负苏牙,欺负所有曾经诋毁他,亵渎他,冷淡他的所有人。
      没错,是他看不顺眼那一身鱼腥味的女人在他的眼前耀武扬威,笑意盈盈,所以他要杀了她,杀了她,他的父亲就会伤心,难过,痛苦,就会明白他不该对他无情,冷漠。
      可是,为什么最后死的那个人会是他的母亲呢?
      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明明是给那个女子的茶水里放了毒药。
      为什么母亲会死?
      为什么父亲最后会一蹶不振?
      那一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夜看着风云变幻的画面,心中的抽痛越来越严重,而时光锁也没有让他遗憾,在又一个画面的一闪而过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白夜认出来了,这是他给那个女子下毒药的那一天。
      “父亲,您当真很爱那个渔女?”白夜着了跟他母亲一样清冷的白色,板着脸,质问着坐在桃树下饮酒的自家父亲。
      “你该称呼她一声母妃。”
      “我娘只有一个!她不是我母妃,她有她跟您的孩子!父亲,我是不是您跟母亲的孩子?”
      父亲的视线没有停留在他的身上,只是端着碧绿如洗的茶杯,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父亲,您难道真的那么喜欢那个女人?”
      “她,不是那个女子,她是你的弟弟君迁的母亲,也是你的母妃,父亲不希望再听到你对她的不尊重。”
      白夜怒极而笑:“不是!我没有弟弟,他不是我的弟弟,他是半妖,卑贱的半妖!我只有我自己,连母亲都不是我的,父亲就更不会是我的!”
      不出意外,父亲打了他一巴掌。
      那一年,他九岁,不大不小的年纪,已有了爱憎之心,也有了仇恨之心。
      他记得他阴狠着双眸,一声不吭,逃离了那个让他伤心的地方。
      他长那么大,从来就不曾受过半点委屈,不曾挨过打,父亲竟然为了一个卑贱的人类女子,和她卑贱的孩子而打了他。
      他气不过,气不顺,他发狂,他要报仇。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母亲那里寻求她的安慰,可是当他看到母亲那如他世一般的身影时,他放弃了。
      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她会爱谁呢?
      她若是爱他,就不会由着他野蛮生长,就不会由着他在冰冷的月宫一个人披荆斩棘。
      所以,他选择了自己,选择用自己的力量去为自己泄愤。
      他偷偷地潜进了那个女人的院子,在她喝茶的茶壶里下了他的妖毒,他的妖毒无解,就如父亲的妖毒一般,没得一点化解的办法。
      他下了妖毒,躲在角落里,看着那个女子笑呵呵地进了房屋,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那时,他离开那个女人的院子时,天已经朦胧了,就像现在的画面一样。
      白夜回到自己的院子,躺在自己的床上,笑嘻嘻地幻想着父亲,还有那个牙牙学语的半妖看到那个女子死去时的反应,他敢肯定,他们一定会痛彻心扉,一定会痛苦流泪,一定会不顾身份地仰天大叫。
      对啊,那个女子是父亲最爱的女人,是那个半妖最爱的母亲,他们没理由不会难过,流泪,痛苦。
      白夜喜不自胜,甚至是很想快点儿飞到他母亲身边,同她分享他的喜悦。可是他放弃了,他不要看见她不为所动,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白夜记得,他躺在床上之后,不久就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过来时,是婢女对他的呼唤,他还记得,她们红着眼眶,带着哭腔说:“公子,王妃她,她离世了。”
      他也记得,他当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哈哈”大笑,他以为死的那个“王妃”是父亲最爱的那个渔女,却是转瞬,听到一个婢女无法置信的嗓音:“公子您还能笑出来吗?那个人可是您的母亲啊!那个生你养你的母亲啊!您难道一点儿不悲伤吗?”
      白夜记得他登时就石化在了原地,头脑一片苍白,还“嗡嗡”的直叫唤。
      白夜念及此,心中的紧张,不安,还有那久违的不甘又一次席卷了他全身,他要去母亲那里,他要阻止母亲,要阻止母亲去那个女子的院子,去阻止母亲离开他。
      天旋地转一瞬间,白夜再次能够看清楚四周时,他竟然已站到了那个女人的屋子里,旁边还有哀伤着脸的父亲,淡漠的母亲,哭泣着的那个女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
      母亲为什么已经来到了这里?
      为什么父亲也在?
      为什么父亲要用如此哀伤地眼神看着母亲?
      那个女人已经饮了毒茶吗?
      白夜心神难安,眼神在他们三人之间来回流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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