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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杀手爱情事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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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当风信打着哈欠从床上起来时,他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地中海半上午的阳光懒散地照进房里,给这间海景大床房内的一切染上淡淡的金晕,却照不亮风信铁青的脸。
他一拳锤在床上,可惜软乎乎的被褥只是发出一声闷响,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像昨晚他遇到的那个人。
那个美丽的、危险的人。风信皱着眉头,嘴角却勾起无可奈何的弧度。
抓住一个顶级杀手的心很困难,可他只用了五秒钟。
1.
风信斜靠在Terrazza Belvedere举世闻名的露台栏杆上,百无聊赖地看海。
傍晚的地中海不减风情,更被远处星星点点的光围绕着,仿佛美人颈间的珍珠项链。
风信是个高大俊朗的亚洲男人,五官深邃桀骜,黑西装质感很好,包裹着线条火辣的身体。独身状态为他吸引了不少白人前来搭讪,女孩、女人,甚至是男人。他们都是姣好的姿貌,声线蛊人心魂。
伪装着自己,风信不动声色地与他们调笑、举杯。但这些移动不了风信的目光。
作为一位敬业的、负责的杀手,他始终密切关注着目标的走向。
衣香鬓影,宴会开始了。
这是地中海古罗马遗存的情怀,意大利夏夜的灵魂,露天酒会,人声鼎沸,他们开了一瓶又一瓶香槟。
风信仿佛置身事外,只是双手插兜,手里握着电路控制器。
只要他大拇指轻轻一动,整个露台将陷入混乱,然后他只要像往常一样,轻松地走过去——
啪!
谁的酒杯砸碎在瓷砖地面上,紧接着那个倒霉蛋僵着身子倒下去,七窍流血。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人群像惊慌的羊,骚动起来。
风信面色一紧,又很快掩去,换上一副惊讶惶恐的表情,急声询问旁边的人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说不知道,于是风信演完了戏,只能随着人流涌动。
很快穿着警服、一脸严肃的条子们控制住会场,拉起警戒线。
这是上流社会的宴饮酒会,政界名流、商业大鳄、娱乐明星,鱼龙混杂,一不小心就会惹上不得了的人物,于是警方最后只说要查人身份。
风信这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受到了警方的盘问:
“您是独自来的吗?”
风信皱着眉头,仿佛是听不太懂意大利语,正在艰难地思索着。
“如果您是一个人来的,请接受我们的身份调查。如果不是,您可以离开。”
风信表情更加疑惑了,眼神不住地乱瞟。该死。他愤怒地想。当时就不该拒绝加个搭档的。
可当他看见了一个人、与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眸对视的那一刻,他忘记了所有后悔、恼怒。
"No, non sono sola."(我不是独自一人。)
他们对视了五秒钟,而动情只在一瞬间。
他拨开围着他的人群,向着那命定的方向走去。
2.
独身并即将接受警方盘问的黑曜石显然也看见了他,目光交汇间,一切不言而喻,水到渠成。
他们拨开人群,向对方奔去。
“你怎么才来!我找了你好久!”
黑曜石开口对风信说。语气娇嗔,眼睛瞪得圆圆的,气鼓鼓的。
可可爱爱,像个小河豚。风信不合时宜地想。
“抱歉,宝贝,我也在找你。这里人太多了,我怕你走丢。”
风信顺势拉住黑曜石的手,将他带入怀里,搂紧这个人。
警方依然看着他们,似乎怀疑着。
风信暗暗皱眉,骂了句脏话。但他仍然是个实干派,温柔地抬起黑曜石的下巴,惊叹于手感的细腻,他说:
“宝贝,他们看上去不相信我们,证明给他们看看?”
于是不由分说地吻上他的唇,假装没看到黑曜石一瞬间的惊恐。
那薄唇真软,凉凉滑滑的,像地中海的夜风,带着不容亵渎的神性,却乖巧顺从地回吻着。
他们搂着亲吻了好一会才分开。黑曜石已经脸红了,似乎还有些站不住。目光游移,漂亮的眼睛不安地眨着。
操啊,可爱死了。风信内心的小人激动过头,恨不得给自己来一枪。
“如何,满意了吗?满意了就放我们走。”
他搂着黑曜石的肩,痞子般舔舔唇角,耀武扬威地对条子们说。那神情,仿佛白捡了世界上最名贵的黑欧泊。
“别回头,有几根刺……几个人在跟着。”
风信搂着黑曜石的肩,凑近他耳边说道。热气喷在耳根,风信愉悦地欣赏到微微的红晕。
黑曜石也是一身黑,却衬得整个人十分颀长细瘦。丝绸质地的衬衫,熨烫地十分平整,在日光灯下漾起一层浮光,映进风信幽深的眼底。
风信的手正搭在他肩膀上,把他搂在怀里,做出防御的姿势,用半个身子挡住背后人窥伺的目光。
“嗯。”
黑曜石乖乖点头,把自己埋进风信的怀里。两人相拥着走进方才酒会下一层的露台,继续他们的约会。
这一层的露台是慢摇酒吧,有人站在台上,唱着摇摆着。大概是气氛很暧昧,灯光很浪漫,舞池里也聚集了不少年轻男女。
他们二人便挑了个人海中的吧台,两人各点了一杯,静默着等待着。
很快,不出风信意料地,楼上出现了骚动,那些个条子接了电话,面色难看地走了。风信势在必得地勾起嘲讽的笑。
他得手了,下在目标酒杯里的药已经生效。而黑曜石是他最好的不在场证明。
“他们走了。”
黑曜石抿了一口酒,微微低着头,余光却扫视着、检查着全场。确认没有威胁后,他站起来,冲风信微微一笑,远山眉上挑,说:
“好了,我要走了。再会。”
风信被那一笑镇住了,愣了一愣,眼看着他的宝石要离开,还没来得及喊住他,只见一束强光聚集到黑曜石身上。强烈刺眼的灯光让他很不悦地眯了眼,望向台上。
“Ecco qui, signore.Se siete disposti a cantare una canzone sul palco, sarete liberi stasera.”
(这位先生,您被抽到了。如果您愿意上台演唱一首,您和您的朋友今夜将被免单。)
风信见状就不做声了,静静望向黑曜石。已经有人开始起哄,全场是干柴,只差一颗火星,即可点着。
那人沉默着,眼神复杂,不知在想什么。但他很快做出了反应:
“Ok, lo prendo io.”
(好吧,我来。)
风信目瞪狗呆。本来以为黑曜石是个清冷不爱热闹的性子,又是个嫌疑人身份,必然不会如此出头。而他那身衬衫质地非凡,价格不菲,不是付不起一杯酒钱的样子。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他在戏弄人间,随性遨游。
风信吞下一口酒,望向台上。
黑曜石选好了歌,正将麦克凑到唇边。风信喉结上下滚动,两眼目光炯炯,紧盯着台上灯光下的人。酒吧里安静下来,等着这位漂亮的东方人一展歌喉。
前奏响起,黑曜石半合着眼,静默着跟节奏。
——Down on the West Coast, they got a sayin'
If you're not drinkin' then you're not playin'
(在西海岸,他们都说,若你未醉,何以尽欢)
黑曜石启唇,醇厚低沉的嗓音浸没全场。本来在低声交谈的男女们静下来,不约而同地抬头。
全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黑曜石散发光芒。
“It all could happen that's why I'm leaving you for the moment,you for the moment.”
(西海岸下,一切皆有可能,因此我便离开,只离开一瞬)
原版的女声伴奏本该是缓慢的,但他却唱出一种慵懒、缱绻。风信眼睛一眨也不眨,他痴痴地望着他的爱人,虽然是单方面的。
“I can see my baby swingin'
His Parliament's on fire and his hands are up."
(我看见爱人在纵情摇摆,吞云吐雾,双手高举)
黑曜石唱到这一句时,睁开眼睛,毫无偏差地与风信对视。
“On the balcony and I'm singing
Ooh baby, Ooh baby, I'm in love”
(露台之上我正轻声歌唱,亲爱的,我爱上你了)
他们之间隔着十几米的人潮,却像是将吻在下一秒。
他微微摇着身体,柔软的腰肢带动胯部,细长的脖颈如同天鹅不容亵渎,丝绸衬衫在酒吧灯光下莹着暧昧,声音漾在地中海夜晚的空气里。
“I can see my sweet boy swingin'.”
风信再也移不开眼了。
他相信他今夜见到了天神下凡。
灯光雪白,映在黑曜石高挺的鼻梁上,投射下一小片阴影。
风信想象着,他纤长睫毛的弧度。
在这寂寞的亚平宁半岛西海岸,他遇见了他的男孩,他的爱人,他想要与其共度一生的爱情。
杀手最忌感情。
但风信顾不上那么多,他恨不得把那珍贵的黑曜石拉进怀里,好好地收藏起来。
“Il tuo ragazzo e'davvero carino.”(你男朋友真可爱)
身边的酒保显然也看呆了,愣愣地对风信说。
风信立马就不高兴了,要不是担心横生变故,他真想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打一顿,让他不敢再生非分之想。
但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看他的心上人。
全场浸没在黑曜石蛊人心神的音调里,直到伴奏缓缓淡去,黑曜石放下麦克,走下台,人们才如梦初醒般地鼓掌。
风信直直地看向黑曜石。而他的爱情,正毫无悬念地,一步步向他走来。
黑曜石还没坐下,就被带着樱桃的酒杯包围了*。
(酒杯带樱桃是示好的意思)
他倒是没说什么,也没动作,只挑起一边长眉,戏谑地看风信反应。风信当然气炸了,嚷嚷着要给他再点一杯。
“不用,这杯就很好。”这样说着,黑曜石拉过风信的那杯,冲众人勾勾嘴角,就这风信的手,一饮而尽。
那杯酒量并不小,黑曜石吞咽着,喉结上下浮动,脖颈扬起优美的弧度。风信能听见在场者吞口水的声音。
于是他妒火中烧,气得快厥过去了。这是他的宝贝!他的!
几乎是小孩子赌气一般,在黑曜石放下杯子的一瞬间,风信就拉着他走到寂静无人的露台边缘,躲开众人窥探的视线。
如果此时光线合适,就能看见酒杯上交叠的唇印。
“怎么?”黑曜石似乎有些不解,微微皱眉,探询地望向风信。
“不想让他们看你。我看那里每个人都想与你共度春宵。”风信气鼓鼓地说。说完他才觉得有些僭越了,正想道歉,只听黑曜石说:
“那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风信顿时有些害怕了。他在黑曜石眼里窥见一闪而过的自嘲。
“走吧,夜里还是有些凉。”西海岸夜风阵阵,黑曜石声音也很凉,把风信的小心脏冻融风化了。
不,不是的。我爱你,我与那些见色起意的人不一样——
风信还未讲出他的爱情,猛然瞥见两个黑衣条子闪身进入酒场,眼见着往他们这边来了。
“是条子,快走。再装一会,委屈你了。”风信即刻进入工作状态,黑曜石也警觉起来,绷紧身体。两人脚步飞快,弯弯绕绕在人海里,很快就出了露台。
3.
风信的房间确实很好找,直线到达,他们甩开条子的监视。
合上古朴厚重的木门,风信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回头就迎上了一管黑洞洞的枪口。
执枪人毫不留情,用枪口把风信下巴顶起,强迫风信高高扬起头。
“喂,你什么意思?”风信有些伤心。他只是为爱情伤心,而非怕死。杀手从不怕死。
“呵,你刚才轻薄我。”黑曜石唇角的笑意越发加深,映得他鬼魅般迷人,又带着未知的危险。
和刚才被“轻薄”时,在风信怀里被亲到腿软,还会脸红低喘的小可爱完全不一样。
风信仔细思考了一下,发现这人居然还在纠结他们功利性的一吻。
虽然枪口毫不留情,将他下巴膈得生疼,但他一点也不畏惧。
“我一点也不后悔。”
“后悔什么?”
“吻你。”
啪嗒一声,是手枪保险打开的声音。黑曜石似乎有些生气了,秀气的长眉凶恶立起。
“你以为我不敢开枪?”
风信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黑曜石的眼睛。那瞳孔黑得过分了,却像宇宙星海般耀目。
风信望着那双眼睛,仿佛在看一个童话。
他没有接话,却喃喃道:“真奇怪,这里明明看不到星星,可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银河。”
他说得低声,但一字不落地传到黑曜石的耳朵里。那白玉般的脸瞬间通红,像猫炸毛,猛地后退几步,薄唇紧抿,似乎不可置信,但还是勾起嘴角:“哦?你以为我会听信你的鬼话?”
风信无视那仍然指着他的黑洞洞的枪口,双手插兜,好像玩世不恭,语气又十分认真:“你好像不喜欢随便的关系。不过我对你不是随便的。坦白来说,我爱上你了。”
这次轮到黑曜石说不出话来了。
风信坦然地望着黑曜石,欣赏他震惊又故作镇定的表情。
“你可能觉得我对你的爱情源于一个吻。不,是源于一场对视——五秒钟,加上命定的缘分。
“我不能轻佻地承诺,我会永远爱你。杀手的爱不是永恒的山海,而是奔赴毁灭的岩浆。”
黑曜石愣住,继而沉下眉眼,无声地与风信对视。这是杀手间眼神的交锋,是威慑,或是动情的时刻。
忽然,在风信将要放弃的时候,黑曜石扔掉手上的枪,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揪住风信的衣领,毫不犹豫地吻下去。
这次不同于第一次,黑曜石简直就是在啃咬撕扯,毫无章法。风信在一秒内反应过来,搂住宝物的腰,深深地、带着柔情回吻。
成年人总是容易被点燃欲望。他们纠缠着对方,像野兽般侵略霸占。
他们接了上万个吻,在第一万零一个的间隙,黑曜石抬起头来:
“要不要做啊?”
真可爱,都是大人了,还像孩子一样青涩、顽皮,不知天高地厚。
居然问一个正在发情的成年男性要不要做。
该死。风信觉得自己真的缴械了。毫无保留,直到全身上下不名一文。
“你说呢?”
乳白的窗帘被夜的海风卷起。海涛阵阵,冲蚀着岸边高地。
海浪有时会把人吵到无法入眠,但它压不过一切动情的水声。
4.
“所以,你遇到了你的缪斯?”
回总部后,谢怜笑着打趣他。风信此时无比无比烦躁。他甚至觉得要去见新搭档的路如此漫长。
“殿下,再别说了,419之后还被放鸽子了!我操啊!”
风信刚从飞机上下来,疲惫不堪,就被叫回总部处理事务,又被通知说有新搭档来,习惯单打独斗的风信简直遇到了人生低谷。
“哈哈,别着急,等你见到你的新搭档,或许就消气啦。”风信的顶头上司谢怜好脾气地说。
“他是个美人呢,实力不俗哦。按君吾的意思,你们大概要搭档很久呢。”
风信不满地翻白眼。再美能有他心上的黑曜石美吗?啊?
漫长的走廊在风信不懈的跋涉之下总算到了尽头。
风信低着头,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推门,进门,关门,转身。
那人背对着他们,但风信一眼就认出那修长的双腿、白皙的手腕、埋在领口下的锁骨,他甚至知道它们赤果着的样子。
如果足够幸运,风信想。他脖子后边的牙印还没消。
缪斯转过头来,与风信对视一眼,一脸懵逼。
“谢怜??你给我承诺的‘靠谱、人好、有爱心’的搭档?就这??”
黑曜石,现在该叫他慕情,或是在道上更出名的称号“玄真”,一脸震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风信已经对这跌宕起伏的世事无语了,虽然心里狂喜,但嘴上还是要说——
“操了,我真的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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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是“事故”而非“故事”噢!
是隐晦的双向,情对信唱了“i am in love”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