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矛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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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本丸占地面积很大，除了建筑群周围的庭院，远处的山脉和位于山的另一边的海滩似乎也划入了本丸所有——至少无惨从来没有在这附近看到过任何其他人类。
沿着幽静的小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无惨直到看到庭院尽头处的围墙之后才停下来。初生的阳光还未能追到这里，眼睛适应了昏暗环境之后，他才发现这里竟然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嗅觉也在这一刻觉醒了，交融在一起的花香因为是在室外的缘故没有很浓郁，但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是能让人感到生机与希望、让人内心逐渐平静下来的感觉。
内心平静确实能让人的思维更加冷静和敏锐，可那些埋藏在心里的执念和心结也会被勾起。
在种类繁多的花之中，唯有紫藤牢牢吸引了无惨的视线。没了鬼血的干扰，这样的花已经不会让他感到不适。淡紫色的花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在渐近的阳光下肆意展示着自己，是柔美的、是充满生命之力的、是坚韧不拔的。
无惨不知怎么想起了长谷部的眼睛，那双眼睛是和这花一样的，眼睛的主人也是。无惨想起长谷部平日里对自己的顺从与照顾，想起他以为自己要被抛弃时的不安与惶恐；想起变得愈发恭敬长谷部，想起他最后在明知会碎刀也毫不犹豫地为自己挡下那并不致命的一击……
没有人教过无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或是指导他该要如何与他人相处。之前他一直按自己的本能命令身边的人替自己完成一切，随心所欲地用下属宣泄自己的情绪，并将这些事视为理所当然。
当以前的侍女和侍卫偷偷抱怨自己刻薄、身边的所有人好像都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时候，无惨在愤怒的同时不是没有怀疑过或许这样的做法和想法确实有点问题，但长谷部出现了。
先不说其他的刀剑如何，至少长谷部是将他的一切都包容住了。一开始还想过是不是需要掩饰一下自己的脾气，在发现长谷部对自己就像是没有底线一样的时候，无惨习惯性地得寸进尺起来。
事事都被照顾得当，无论怎么对他都不会有失去的风险。与生俱来就存在于无惨性格当中的自私与任性本就因长期没有被纠正到正确的途径变得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冷漠和残忍，而长谷部的乖顺和包容成为了它们继续生根发芽的最好温床，让无惨放纵自己的性格到比之前更加严重的程度。
但这不是长谷部的错，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至少无惨觉得他从来没有那么在意过谁，偶尔在无理取闹和伤到长谷部之后会有从未有过的心虚愧疚之感。
共情和善良也是在人出生之时就刻在心底的本能，对于无惨来说，长谷部成为了第一个触动它们的人。
无惨回过神来的时候阳光已经彻底洒满了这片花园，他的眼神瞟过那丛聚集到一处的淡紫，心里仍是不知道该把长谷部定位成什么。只是……好像再也没法仅仅把他当做一把可以随意利用的刀或者随时可以欺负的仆人了。
“今后就对他好一点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无惨迟钝地感受到了伤没好全所带来的身体上的不适。他不再停留，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药研和其他来帮忙刀剑并没有问无惨去了哪里，大概是怕冒犯了无惨，也有可能是真的不在乎。
“本丸里的刀剑并不是每一把都对自己抱有绝对的忠心，或者说有很多刀剑还没有认同自己是他们的主人。”这件事无惨早在上一次视察的时候就发现了。虽然无惨本身就不希望、也不喜欢有人对自己的行踪和做法指指点点，但真的没人问的时候，他又开始不高兴了。
这样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了无惨喝完药躺下后刀剑们离开。“新任主人不好相处”的印象再一次在本丸里传开，而无惨只是更想念长谷部照顾自己的日子了。
有了无惨的配合，长谷部的修复很顺利。再一次睁开眼睛，看到了本丸熟悉的天花板，长谷部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总算是醒了啊，这次这样的情况可真是吓了大家一跳！虽然生活确实需要惊吓，但这也太过了。”鹤丸国永把长谷部扶起来，又把修复好的本体刀递给他，劝他早点回房休息。
刀刃出鞘，上面早已看不见任何瑕疵和裂纹，长谷部总算是对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有了些实感，不过下一秒失去意识之前压在他心头的阴霾让他的表情变得慌张起来：“主人呢？他没事吧？我竟然还要靠主人保护才能回来，实在是……”
“他没事哦。”三日月端着一杯茶走进修复室里打断了长谷部自言自语一样的自责，拍了拍他的肩膀，“药研给他开了药，你还没醒来他就能在本丸里四处散步了。长谷部还真是爱操心啊，我这样的老爷爷已经没那个精力啦，哈哈哈。”
三日月虽然笑了，但笑意不达眼底。
三日月是平安时代就被锻造出来的刀剑，经历上千年时间的洗礼，又在此期间遇到过那么多性格迥异的人类，他早就看开了很多事。性格中豁达大度让他很少生气，可率直又不爱管事的他同样拥有超然的智慧和冷静。比起其他心有心结或者天真亲人的刀剑，想要获得三日月的真正认同算得上一件难事。
新来的审神者一看就是一个任性的人，但仅凭这一点三日月对他不会有任何偏见或是喜爱。
真正让他对审神者态度冷淡的无惨对山姥切和长谷部的态度。
如果说让山姥切那样自闭还能用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刀剑或者仅是无心之举来解释，可对于毫无保留效忠与他的长谷部，无惨是怎么做到这样冷漠的？第一次长谷部轻伤，无惨丝毫没有要帮他治疗的意思，才第二次出阵，长谷部就差点碎刀了。
三日月能理解有些审神者为了能让效率更高会拖到刀剑中伤才为他们修复，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和原谅的大事，但这次长谷部濒临碎刀，身上的外伤与真正的受伤程度丝毫不符。那些对这方面不太了解的刀剑看不出什么，但药研和见识广一些的刀剑一眼就能看出——长谷部受到的大部分伤害其实来源于内部，并非敌人所伤。
能从内部损伤刀剑男子的人只有他们的主人。
三日月对于长谷部会告诉无惨能用灵力对刀剑男子造成伤害这件事并不意外，毕竟他就是这样的刀啊。
所以现在三日月很难对无惨有什么好感。他的眼神在看到犹豫着要不要立刻去找主人的长谷部时充满无奈：“长谷部既然不想去休息，不如来陪我们几个老人家喝几杯茶吧。”
修复屋距离三日月、小狐丸和莺丸喝茶的地方并不远，加上喜欢凑热闹的鹤丸，药研和知道长谷部受伤真相的几人商量过后一致同意暂时不要再让长谷部和无惨单独相处，因此暂时照看长谷部的任务就交给了他们。
“不用了，三日月殿、鹤丸殿。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既然已经修复完毕，我应该立即去找主人复命才对。”长谷部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礼，鞠躬婉拒之后就想走。
“不要去打扰审神者大人。”鹤丸拉住长谷部的胳膊，拽着他往喝茶的地方去，“受伤需要静养哦，你直接过去一定会吓他一跳，这样可不利于养伤。等药研忙完以后让他帮你先和审神者大人说一声再去吧！”
这话确实也有道理，长谷部心里有点动摇，但他的注意力还是被鹤丸对无惨的称呼吸引住了。
“审神者大人？主人他……你们……”长谷部对此有些不满，他想告诉他们称呼主人应该更尊敬、亲近一些，但想起刀剑之间的性格本就差异巨大，最终还是皱着眉没说话了。
长谷部不是擅长掩饰自己情绪的类型，三日月和鹤丸一眼就看出他的未尽之意，对这样的长谷部更加担心。
出乎意料的，长谷部确实暂时被拖住了，不爱出门的无惨却主动出来寻找长谷部。
当看见不在修复室或者房间，也没有主动来找自己的长谷部在和别人悠闲地喝茶，无惨的表情变得阴沉下来，积压了几天的不快蠢蠢欲动地想要爆发。
“主……主人！”长谷部像是逃课被老师抓到的学生，在发现无惨存在的那一刻就急忙放下手中的茶杯主动来到了无惨身边。
长谷部太了解无惨，只是看表情就知道无惨的负面情绪已经积攒了一段时间，只差那么一点点就会超出他能够忍住的范围。
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要再做出什么事让主人不快，不等无惨质问长谷部就自觉地单膝跪下请罪：“没有在修复好的第一时间找主人复命是我的失职，请主人不要因为我而生气，伤了自己的身体。”
解释就会被安上辩解脱罪的新罪名，长谷部吃过几次亏之后就牢牢记在了心里。
“主人心情不好，大概率会抓住这个机会通过为难我来撒气。”长谷部低着头在心里想，“这似乎也算是为主分忧的一直方式？能帮到主人的话这些事都不算什么，何况主人想出来的折腾人的方式并不是什么特别恶毒的事。”
无惨懒得去管忽视了自己，还明目张胆观察着这边情况的那几把刀。和长谷部熟悉的相处模式安抚了他内心的暴躁，伸手捏住长谷部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无惨满意地看到了那双淡紫色的眼睛——是这几天总在脑海里浮现，又看不到实物的眼睛。
“修好了？”
没想到会被那么容易地放过，长谷部愣了一下才点头回应。无惨若有所思地伸出手，长谷部轻轻将自己的本体放到了他的手上。
毕竟算是做错了事又留有心理阴影，长谷部不由想起当初那股灵力造成的痛苦，不确定会不会再次被罚的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准备随时迎接那样的疼痛。
这样算得上防备的姿态虽是无心之举，但落到在场其他人眼里就带上了不同的意义。
“你这是什么意思？”无惨不掩怒气的话语惊醒了长谷部，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恨不得穿越时间去打醒刚才的自己。
这样拒绝惩罚、反抗主人的行为一定会让主人很生气、主人也确实该生气。
“主人，我……”
无惨没了听长谷部解释的兴趣，他甚至不想罚他来出气。一种陌生的情绪充斥内心，盖过了这几天几乎时刻存在的不满和怒火，带来锥心的疼痛。
继续待下去感觉没什么意义，无惨把长谷部的本体丢到了地上，不顾长谷部的挽留离开了。
“主人……”
无惨离开前眼里闪过的失望与受伤简直就是对长谷部心理上的凌迟。他没有管被丢弃在地上的本体，神情恍惚地看着无惨离开的方向。
“长谷部，先起来吧。”三日月强硬地把跪在地上的长谷部拉到了刚才坐着喝茶的位置，鹤丸捡起他的本体，莺丸给长谷部手里塞了一杯茶。
他们在场的刀都没有体验过传说中被主人灵力所伤的感觉，但看如此喜欢主人长谷部的长谷部仍是没控制住防备的本能，也不难猜测那是怎样折磨的感受。
或许这样的结果是好的？无惨似乎并没有惩罚长谷部的想法，他今后估计也会因为这件事和长谷部有所隔阂，甚至疏远。只要远离无惨，就不容易再受到伤害了。
但这对离不开主人长谷部来说肯定是不好的。本丸的刀剑性格各异，再怎么不喜欢无惨，三日月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对于长谷部来说，无惨对他的厌弃与疏离比惩罚他、杀了他还难以忍受。
“等过一会儿审神者大人消了气再去好好解释，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看着像失了魂一样的长谷部，三日月叹了口气安慰道。虽然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不觉得长谷部做错了，他同样也不觉得无惨会轻易真正原谅长谷部。
可长谷部需要这样的鼓励，他终于回过神来接过鹤丸递过来的本体刀，深吸一口气：“这都是我的错，我一定会让主人原谅我！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矛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