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8、黑水出蛟龙 ...
-
要说起常州地界上流经的两条大河,一条是汾河,一条名为泯江,距离怀海县最近的,就这泯江了。
因为泯江江水发黑、远远看去像是墨汁的缘故,大家也将它叫作“黑水河”。
祝冉到的时候江边已经密密麻麻围了不少人,许多男男女女手持花灯,看一艘艘精美的画舫从远处驶来。
等到了河神诞辰这天,打扮美丽的舞娘们将会在画舫上载歌载舞,而后由最德高望重之人将画舫烧给河神。
一同烧给河神的,还有为河神选好的“新娘”。
祝冉落在画舫最高处,环绕四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没有任何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凝视着这片河流,似乎能一眼望穿湍急的流水,直直看到底下兴风作浪的妖孽。
只是河水中既没有仙气也没有妖气,与普通的水并无区别。
祝冉眉头紧皱,思索片刻,最终还是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
没有以前学游泳是那种被水包裹的感觉,祝冉只觉得自己好像和整个天地隔离开来,她甚至能十分清楚的看到有小鱼在自己眼前游来游去。
黑水河里也如墨般漆黑,几乎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如果不是她此时算不得肉体凡胎,恐怕也会两眼一抹黑。
黑水河虽然是河,海拔却很深,祝冉修炼往水底游去,已经能看见水底奇形怪状的珊瑚和漆黑的礁石。
她顺着水流移动的方向,仔细感受河水中不同寻常的气息,却发现除了些微生了灵智的、连妖都算不上的生物,便是最普通的海产,连妖的影子都没看到。
难道黑水河里真的这么“干净”?
祝冉眉头皱得死紧,从河水中抽身,再次落在画舫上。
无论是人祸还是妖怪生事,把花季少女沉江,终归是杀人的勾当,此事还需有人出面制止。
有什么比官方出面更合适呢?
……
…………
五月初二,河神诞辰。
黑水河上弥漫着一层浓雾,点着灯笼的画舫慢慢驶向远方。
船夫们卖力划着桨,身上系着红绸布的乐师们敲锣打鼓,舞娘们扭动腰肢,在浓雾中显得格外诡异。
祝冉立于桅杆最高处,透过茫茫大雾直视前方,那里一艘被鲜花覆盖的竹筏已经悄无声息下水。
竹筏顺着水流漂出老远,直到岸上之人再看不见踪迹,才有官兵下水,将竹筏上昏迷的少女救下。
祝冉心念一动,落到竹筏上,随着竹筏飘飘悠悠到了河中心。
那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直到此时才有些许妖气溢出。
祝冉本欲追寻源头,却只来得及看到一截触手,转眼那东西便卷着竹筏消失不见。
似乎是一只大章鱼?
祝冉正疑惑,触手却去而复返,用力拍打着江面。
显然是已经发现竹筏上没有人了。
抓住这个机会,祝冉紧紧跟了上去。
-------------------------------------
黑水河像是一只盛满了水的大碗,正中央深不见底。
顺着巨大触手一路往下,是崎岖怪石盘踞而成的高大宫殿,隐匿在无数水草中,显得张牙舞爪。
与可恶的外表不同,宫殿内却是富丽堂皇、妙不可言。
金堆玉砌的高大柱石撑起整座大殿,雕梁画栋的飞檐上栖息着巨兽,琳琅的珠宝作点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仿若玻璃珠子随意扔在地上……任何一个普通人见了如此富贵的一幕都要发狂。
这是黑水河千百年来累积的财富。
还未完全化形的章鱼怪斜倚在宝座上,头颅还带着明显的野兽风格,四肢倒是俱全,却因为那颗头颅显得似人非人、格外可怖。
正是黑水河里兴风作浪的妖孽。
“酒呢!还不给本大王上酒!”
章鱼怪烦躁地一把推开身边堆砌的珠宝,无形的触手抽在地面上,直叫水晶地板裂开一个大口。
角落里七八岁的童子战战兢兢捧着一壶美酒,神色满是瑟缩,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引来毒打:“来了、来了!大王、您的酒……”
那童子生得倒是玉雪可爱,身上红白相间的法衣衬得整个人越发唇红齿白,额上生了一对小角,瞧那模样像是一条小龙,可衣服上的暗纹分明绣着四爪白蛟。
“动作真慢!没吃饭吗?!”
章鱼怪长臂一伸便捞过酒壶,一脚踹在小童身上,将他踹出了七八米远,可是小童愣是一声不吭,默默爬起来,一瘸一拐躲到珊瑚后,不敢有半点怨怼。
小童本是黑水河中修炼的白蛟,他天资不凡,因为体内一丝真龙血脉,出生起便是蛟,修炼五百载,好不容易修炼出了人形,却被这外来的妖怪强占洞府,自己还沦为端酒的童子。
那妖怪稍不如意对他便非打即骂,可惜小童修为浅,根本不是妖怪的对手,只能任其欺凌。
好在那妖怪似乎是因为什么逃到了此处,不敢大肆张扬,这才没有为祸人间,否则小童勉强能算黑水河的河神,却无法降住妖孽只能任其兴风作浪,那才对不起人间香火。
小童躲在珊瑚后面暗中掐算着时辰,按照以往,岸上送来的人族女子应当很快就要下来了,他还要尽快将人藏起来,否则被那妖怪发现,那人族女子恐怕性命不保……
他却不知,这次章鱼怪已经亲自出手去接人了。
江面因为章鱼怪的怒火而沸腾,呼啸的巨浪将小竹筏拍得粉碎,刚刚潜入海底宫殿的祝冉也感受到了那妖怪的愤怒。
“是谁!是谁偷走了本王的祭品!”
酒壶被扫在地上,章鱼怪露出原型,八条触手不停挥舞,搅得海底天旋地转。
小白蛟吓得化为小小一条蛟龙,盘在礁石的缝隙里不敢出声。
祝冉也感受到了通天的威势,虽然她不敌,但好在对方看不到自己,也算是一项保命的手段。
‘原来海底竟然是这妖孽在作祟!’
只是章鱼怪太小心,平时也不露出半分妖气,如果不是祝冉顺着竹筏找下来,根本不会发现它。
章鱼怪搅弄了一会儿风云便住手了,黑水河面上也逐渐恢复平静。
恰在此时,天上飘来一张敕令,祝冉没有贸然出手拦截,只草草瞥了一眼,大意是叫泯江河神于某时某刻在某某地方行云布雨。
祝冉曾在电视里见过类似的敕令,天庭叫龙王行云布雨,龙王因赌气,降雨量不准而遭受斩首……这黑水河的小小白蛟,竟然也能上达天听?
祝冉不由肃然起敬。
敕令没有落到小白蛟手中,反而落在的章鱼怪手里。
他握着敕令,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停留在冷笑:“既然你们不肯好好送祭品下来,那就休怪本王下手狠辣!”
他抬手将小白蛟招来:“三日后怀海县降雨……我要你多降三天,每时每刻降雨不得少于十三万两千五百滴……”
小白蛟大惊失色:“不可!不可!怀海县会被洪水淹没……”
章鱼怪表情阴狠:“既然不听本王的话,怀海县百姓该吃点教训。怎么,你也想违抗本王?”
小白蛟不敌他,只能认命:“不敢……”
可是不安旨意下雨,他一样会遭到责罚……这话小白蛟却不敢说给章鱼怪听。
祝冉暗道不好,连忙离开,准备通知玉霄此事。
她敌不过章鱼怪,虽然如今在暗,但保不齐这隐身的法子什么时候失效,若是被发现,恐怕回去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还是先叫沈妤等人做好准备,再去讨伐妖孽为妙。
祝冉不是不管不顾往前冲的人,此时得到消息,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章鱼怪只顾着逞威风,丝毫没注意方才多了一个人。
忽然,它像是想到什么,看向小白蛟:“上面要是来人,你知道怎么做吧?”
小白蛟一缩:“……知、知道。”
章鱼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这三天沈妤几乎忙得脚不沾地,从怀海商会赴宴回来没多久,玉霄就告诉她有一场灾难正在酝酿。
沈妤是个心思细腻之人,早在玉霄拿出各种仙草给陈年时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如今对方几乎是将身份摆在了明面上,但如此才更令人绝望。
她们这次要防备的不是天灾也不是人祸,而是一只妖。
河神的传说由来已久,沈妤还只当是常州的风俗,谁知竟然真的有河神。
这次她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向沈家求助,让她行商的爹帮忙在山上悄悄修建赈灾的大棚以防万一。
好在吴国并未限制商人子嗣不能科举,否则这一笔银子她还不知道找谁帮忙。
一面暗中做准备,她一面游说百姓,说有能人测出怀海县将会有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水,只可惜信者寥寥。
恰在此时,李家等人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真正的沈家大公子早在三年前病逝,如今的沈妤是沈家“因病去庄子上休养”的沈家二小姐,流言还传得像模像样,如果不是有玉霄在,恐怕不少人都会信。
沈妤简直忙得一个头两个大,也没心思去在意流言。
明明灾难就在眼前,这些蛀虫还只在乎争权夺利,她难免也有些暴躁起来。
为了将她拖下水,李、王、周、谢四家到处散播谣言,说她是一介女流之辈,欺骗皇帝当了官,这才听到神棍招摇撞骗的话才兴师动众,惹得原本想上山避一避的百姓们也选择静观其变。
就在一片混乱之中,大雨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