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茧》顾州州

52、第 52 章

　　“妈......妈.......妈妈......妈妈！”

　　尧尧的哭声由低喃逐渐变大。

　　最后破碎的低哭在这毫无人气的手术室里凄惨的响起，盛清从盛母要求尧尧叫她妈妈开始就一直站在尧尧身后，盛母临走之前，只给了他一个眼神。

　　那个眼神意味着什么，即使盛母不说，作为儿子的他也明白。

　　~

　　人生能有多残忍，只有你想不多，没有它做不到的。

　　成长的过程就是离别的过程，我们一点点长大，一次次与亲人，朋友，过去别离。于是我们告别了童年，迎来了终将逝去的青春，我们也会踏上孤独一人的旅程。

　　人是孤独的，大千世界，无一例外。

　　在盛母过世的一个月后，盛父也紧紧跟随着盛母的脚步离开人世。

　　盛父离世的最后一句话是：“等我。”

　　即使没有那个名字，可却已经明了。

　　在盛父与盛母的世界里，他们的爱过满则溢，而这溢出来的爱，恰恰给了他们惟一的儿子，没有一点儿浪费。

　　尧尧目睹了盛父盛母离世所有过程，见过他们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得冰凉，生命的迹象也变得微弱，曾经如同浮游般脆弱微小的生命，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浩瀚无垠，无边无际的茫茫宇宙之中。

　　盛父只爱盛母，而盛母连着盛父的这一份一起爱着世界。

　　所以盛父的遗言里没有盛清，而盛母最后的话也没有提过盛父。

　　墓碑前，盛清面无表情的看着上面的合照，盛父盛母葬在了一起。

　　照片是彩色的，盛母爱美，于是给她留了彩色的，而盛父一向随盛母，他也肯定会赞同。

　　“其实在这个家里面，我总是被忽视。”盛清坐了下来，靠在有着盛父盛母合照的墓碑上，语气平淡的说，像是只是平常的叙述一件事情。

　　尧尧坐在了他旁边，从盛清坐下来的那一刻，她的心就轻轻提了上来，连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

　　这......这是盛清和她说他的心事吗？

　　“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吧，因为父母感情太好而烦恼的孩子，他们感情太好了，所以做很多事情都会忽略他们的孩子，他们的二人世界，排外力太大，就连我第一次去中国，都是我偷偷跟着他们到了机场，最后被妈发现，才愿意带我去的。”

　　尧尧确实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子的事情，盛父盛母感情好，好到让所有人羡慕称赞，却没想到，他们的孩子却因此而受忽视。

　　“他们给了我无限的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几乎从来都不管我，记得在我十八岁那一年，我迷上了滑雪，有一次去瑞士滑雪的时候摔断了一只胳膊，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就会想他们什么时候能来看看我，他们却对我说，好好照顾自己，他们要去夏威夷度假去了。”

　　盛清突然呵的一声笑了，他单手大拇指和中指按住两个太阳穴，撑住额头，闭上了眼睛。

　　“难以想象吧，可事实就是这样，他们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儿子如何，还在夏威夷玩的那么开心，所以当我十三岁第一次去中国，看见你的父母，我产生了从所未有的嫉妒。尧尧，我很羡慕你。”

　　“可后来......我看见我身边不少朋友父母关系不好，让他们焦急烦恼，我又不止一次的感到庆幸，庆幸我的父母是如此的恩爱，即使他们没有给我无微不至的关心，可是我至少还有一个完整美好的家，还有健康双全的父母，还可以享受自由自在广阔无垠的天空，这个世界很大，可以任我遨游。慢慢的，我终于接受这种想法，可没想到现在.......我连‘至少’也没有了。”

　　他托住疲累的头，沉重积淀他的全身，他使不上力气。

　　尧尧一怔，突然有些愧疚，为自己之前的想法，为她对盛清的误解，疼痛悄悄在心尖蔓延开，盛清一贯淡漠得没有表情的脸慢慢浮现在脑海中。

　　或许......

　　盛清根本不是不在乎，而是太会伪装，于是将所有的悲伤和情绪都打碎了往自己的肚子里咽下去，只留下淡漠冷静的外表，迷惑所有人，让人看不透，摸不着。

　　尧尧眼睑慢慢垂下，右手慢慢的伸过去，覆在他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温热的肌肤相触，她用力握了握，是这寒冬唯一的一抹温暖。

　　安静的墓园中，她的声音像是被放大。

　　“盛清，以后我陪着你。”尧尧一字一句，柔软中却能听得出她的真挚。

　　盛清身体一僵，好久，撑着额头的手缓缓的放了下来，缓慢转头看向她，幽黑的眼睛犹如漩涡仿佛要将她吸进去，他的嘴唇动了动，仿佛刚才他听到的只是幻觉。

　　“你刚刚说什么？”

　　尧尧却朝他笑开，用她从太阳那里汲取来的温暖散在笑容里，这一次没有再回避他的眼神，而是认真而真挚的看回去：“我说，盛清，如果你还喜欢我的话，那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盛清，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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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完盛父盛母的丧事，尧尧就准备回学校了，旷了将近半年的课程，不延迟毕业已经是算是很宽容了。

　　还好查理的掩护打得非常好。

　　研究生是需要搬寝室的，于佳向温彻斯特教授争取了一个双人寝室，她一个人住，这算是特殊对待，直到今年开学她才知道，原来尧尧也读研了。查理问她同不同意重新和尧尧住在一起，于佳没有犹豫的点了头。

　　兜兜转转，两个人又成了舍友。

　　“不是说要去中国吗，怎么又回来读研了？”历史仿佛重演，于佳靠在门槛上，看着正在将东西收拾好的尧尧，和大一那年尧尧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中间出了点事，现在不去了。”尧尧边收拾边说。

　　研究生的生活和尧尧的大一过得一样忙碌，不过可能是在本科期间就帮查理做过的原因，现在的课程与作业更加游刃有余，也不用像过去那样熬夜，或者在听不懂中挣扎。

　　于佳有一次站在阳台上吹风的时候，看见楼下盛清伸手将尧尧揽入怀抱，眸色一暗，最后端着冷却后的咖啡踏着棉拖进了屋。

　　等尧尧回来后，于佳坐在沙发上问她：“你和他在一起了？”

　　这么久的朋友，彼此之间少了很多遮遮掩掩，多了了解，这么直接的问，于佳知道尧尧不会在意。

　　愣了几秒，尧尧点了点头：“嗯。”

　　于佳突然笑了，笑容有些凄凉：“等了这么久，他还是等到你了。”

　　尧尧脱下鞋子，也坐上沙发，垂眸不禁回忆起过去。

　　似乎以前于佳对自己说过，她看出来了盛清喜欢她吧。

　　所有人都知道，似乎只有她在自欺欺人。当时她一根筋的坚持，以至于封闭了看见他人付出的眼睛，只是蒙着头向前走，也不关心她的身边到底出现了什么样的风景。

　　她以为，只要她看不见，盛清的喜欢就会不存在，而盛清的付出也可以当做没有过。

　　盛清也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

　　可真的是一个傻瓜......

　　尧尧的心暗暗涌出酸涩，曾经的她，对盛清......该是有多残忍？

　　然而于佳说的并不是这个，她的目光落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我是J&Z的贫困资助生，靠着他们的助学基金，我才能来到这里读书，在你大一入学的一个多月前，你男朋友也就是J&Z的首席执行官找到我，说你会和我住在一个寝室，让我尽一切可能帮你，他会给我更多的资助，所以包括后来詹妮斯拿你的东西，也是我告诉他的，那一天我看见他站在楼下打电话，眼睛却看着我们寝室，就觉得你真幸福......不过先说好，到了后面，就是发自内心的帮你了，最后也只是顺便拿点资助而已。”

　　于佳认真地解释说。

　　尧尧不敢置信的看着于佳，想起以前有过的重重疑虑，原来她之前所有的疑惑都是对的，可是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听到最后一句话，她也忍不住笑了。

　　“我也一样，其实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于佳。”

　　于佳点点头，其实她早应该和尧尧说，却担心尧尧会有所介意，所以始终不敢开口，不过现在终于一切都了然。

　　“你和他在一起就好......你是不知道他找了我多少回，在你们没有见面的最初半年里，你的事情都是我告诉他的。”于佳停了下，眼睑垂下，声音低了些，还是说：“尧尧，你会不会怪我？”

　　尧尧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认真思考。

　　怪她什么呢，无论盛清还是于佳，这样做的原因都是出于真心，更何况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又有什么好责怪的呢？

　　尧尧摇了摇头：“不怪。”

　　于佳也笑了：“尧尧，认识你让我觉得很幸运。”

　　尧尧惊讶的微抬眉毛，随即笑开，温柔抚上眼眸：“我也一样。”

　　你不知道，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我有多么感谢，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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