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茧》顾州州

5、第 5 章

　　尧尧低头，没有说话。

　　是啊，江都是谁啊，益华的校级男神，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就这样被她拿下，没有人会觉得他们两个般配......

　　“尧尧，你最近好像有点不开心了？是不是太紧张了？”一向观察入微的朱丽叶，看见又沉默的尧尧，奇怪的问。

　　不知道为什么，越到期待的日子，她越觉得不安。

　　“可能有点吧，就是感觉心有点重。”

　　脸上突然感受到丝丝凉意，周尧尧抬头一看，居然下雨了，明明看上去很晴朗的天空，甚至连朵乌云也没有，却突然下起了雨。

　　不想淋湿感冒的周尧尧提议：“我们回教室吧。”

　　“走吧。”

　　“好。”

　　~

　　高考前的晚上，天气并没有天气预报说的那样晴朗。放学回家，铁板三友一起收拾东西出去，朱丽叶家离学校最近，走了一段路后就分开了。剩下八宝像树袋熊一般紧紧搂住尧尧的手臂，只好艰难的负重前行。

　　“你紧张吗？尧尧？”八宝突然问。尧尧的成绩自从高三以来，就没有掉出过年级前十，再怎样B大肯定没问题。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但是她明白，这是周尧尧自己奋斗出来的结果。她的努力，也许别人不知道，可是与尧尧朝夕相处的她还会不明白吗？

　　又有谁能真的为了一个人奋不顾身，信守诺言，为了不确定的未来，却支撑着她走过了高中最艰难的三年？

　　但是周尧尧做到了。

　　曾经上课睡觉小动作不断，变成上课忍耐克制，认真听讲。已经落下半个学期的课程，在其他人中午午休睡觉或看杂志时，她就坐在座位上补习前面的知识，晚上也从来没有在十二点之前睡过觉。甚至有那么多那么多不懂的知识，那么难那么难的题目，做不出的她在黑夜绝望的放声大哭，第二天又神色如常继续上课。她倔强的不寻求江都的帮助，高一的她，过得比高三还要辛苦。

　　那么着急，那么拼命，只是因为自己从心底冒出来的喜欢，她想要与他并肩，有一段长久的未来。

　　羡慕她遇见了江都，可是八宝也清楚地明白，换成她，不，是换成任何一个女生，在遇到江都那么多次拒绝，那样冷漠的言语之后，一定会放弃的。谁不渴望一段甜蜜的爱情，在所有人眼里，江都的冷酷已经伤了所有女孩的幻想。

　　可周尧尧也不，这段爱情长跑，她一个人执着的跑了三年。

　　“嗯......有点”

　　“别紧张，这么久的努力，老天爷看在眼里，你一定会考得很好的，周尧尧，你要加油。”八宝用最戏谑的语气，说着最认真的话。

　　从小到大的朝夕，大都与她一起度过，周尧尧懂她，笑着点头。

　　也到了她们分开的人字路口，周尧尧向她挥手，八宝隔空给了她一个飞吻。尧尧被逗得哈哈大笑。

　　周尧尧一个人被分到三中考试，八宝，朱丽叶和江都都在一中。

　　“我回家了，两天后见！高考顺利！”周尧尧边走边说。

　　“加油！”八宝回她。

　　天好像越来越黑了。明明说好了是晴朗有月的夜晚，现在越是要下雨的节奏，周尧尧决定再也不相信天气预报了。

　　她下晚自习一向下的晚，此时此刻，店铺都关门了。只剩下路灯孤单的指引方向。

　　快到家的时候，尧尧突然脚步一顿，惊讶的发现门是开着的，而屋里却没有开灯，她警觉心起，看了看四周，拿起旁边的一把铁锹，高举着步步靠近。

　　“你给我滚！”房间里突然传出暴躁的声音，尧尧心一松，却又紧了紧。

　　她放下铁锹。往里面走去。开了灯。

　　“爸！”灯亮起来，她看见周爸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沙发前的茶几上都是杂乱的空酒瓶。

　　刚刚父亲在说醉话，大概也是对现实的失望，周爸开始寻求虚拟来麻痹自己，每日醉酒，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爸，你又喝这么多，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吗，你身体不好不要再喝酒了，这些天你不是都没喝了吗，怎么今天又喝这么多？”尧尧走过去，摸了摸周爸的脸，又快步走到厨房打了盆温水，来帮周爸擦脸。谁知手帕刚碰到他的那一刻，却被他“啪”地打开。

　　桌子上的酒瓶因为他的动作太大滚了两圈最后毫无疑问的“砰”的重重砸在地上，顿时瓶子破裂，碎片四溅！

　　尧尧顿时一个激灵，害怕的退后两步。

　　耳边酒瓶坠地，摔成碎片的清脆声音一直在她耳边重复回放。

　　“够了，不用你瞎关心！你要走就给我走远点，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他红着脸，大声的拒绝，不知是因为喝醉还是因为愤怒。

　　尧尧的手背红了一大块，只觉得火辣辣的痛感瞬间传遍全身。

　　“爸，你怎么了？”尧尧皱着眉头看着爸爸，周爸听到这句话，安静了一点，似乎回到现实，他安静却狼狈的斜躺在沙发上，面容有些悲戚，又像是没有力气，充满疲惫。

　　周爸粗重的呼吸声在安静地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妈妈还没回来吗？”

　　又是一句话，一句让人冷静，一句却足以引爆炸弹。

　　一瞬间，客厅里只能听见时钟的滴答声。

　　“你妈？”周爸沉郁的问，眉梢微微上扬，焦黄的脸却带着微微的红，有些发紫的嘴唇让他看上去面如魔鬼，这已经是愤怒至极前的信号。周爸年轻时候是长相出众的帅哥，也正因此，在家里穷得连锅都揭不开的时候，母亲带着嫁妆毅然决然的选择嫁给父亲，可终究，年轻时候的冲动不能延续一辈子。

　　“你那里来的妈妈，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一个字！你没有妈妈！”周爸咬牙切齿，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瞪大眼睛，额头暴起的血管毫不掩饰的表示他的愤怒与压抑，浑浊的眼白是遮不住的绝望。一张脸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个人的年轻时候会如此帅气英俊。

　　周尧尧睁大着眼睛，心迅速下坠。

　　心几乎明白了。

　　怎么可能没有预感？

　　这两年周爸酗酒得厉害，几乎是每天烂醉如泥的回家。好几次都因为胃溃疡出血进医院，整个家里也只靠着周妈一个人撑起来。不过，再怎样坚强，也终究是撑不住的。

　　父母的感情很好，在她小时候的印象里，可周爸总是做不到周妈要求他做的事，慢慢的，妈妈变得越来越冷淡了。

　　周尧尧早就猜到了两个人迟早会分开。只是一直告诉自己，他们总会好的；完整的，充满爱的家也会有的。可是现在，她发现，还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当爱渐渐消磨，又怎么可能回到从前。

　　妈妈终于离开了，从爸爸变的堕落开始，妈妈对她的态度也近乎冷漠，尧尧慢慢蹲下来，双手环抱自己，一个想法突然袭来，她的心肺都要拧了起来，痛的她无法呼吸，会不会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妈妈早就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她渐渐对她越来越不关心，对这个家庭越来越冷漠，甚至待在家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原来......原来......她竟然早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亏她当时还一直傻乎乎的......傻乎乎的以为......以为他们能回去......以为她还是有一个幸福的家！

　　头脑精明，做事果断，绝不拖泥带水，这......好像一直是妈妈的作风。

　　太久的沉默，尧尧觉得她快要被沉默吞噬。明明她开了灯，可为什么她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眼泪也无声的掉落，大颗大颗，坠落在脆弱柔软的心上。

　　周爸似乎也累了，缓缓站起来就要回房间，蹲了太久的尧尧突然站起来，因低血糖而眼前发黑晕眩的她，却准确的抓住周爸的手，在心里了问了无数遍的问题，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即将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刹住了车，她收住抽泣，认真地说：“爸，无论如何，日子还是要过的。”

　　结局如此，过程已经不重要了，问了也不过徒增难受。

　　周爸一个没注意，被尧尧看到了正脸，她惊讶的发现，她的爸爸，此时此刻泪流满面，浑浊的眼泪流满了他面色青黑的脸，就连那深刻的皱纹也含满了水迹。。

　　“爸......”尧尧才忍住哽咽，眼泪又涌出来。

　　“尧尧，这辈子是爸爸对不起你，我和你妈离婚了。”周爸一向疼爱女儿，就连痛到极致也舍不得对女儿发一点脾气，终于冷静下来的周爸说，声音很平淡，却藏着深深的沧桑。

　　尧尧僵硬的站在原地，面上还记得扯出一个笑，摇摇头：“没事的。”

　　得到确认的心，却比刚才还要翻江倒海

　　这......是真的......

　　终于，没有了完整的家庭。

　　呵......

　　“快去休息吧，你明天还要考试吧。”过了一会，周爸说，声音带着浓厚的沉重。

　　尧尧擦干眼泪，想说几句话，却发现喉咙有些嘶哑，不想让周爸担心，只点了点头，拿起放在沙发上的书包去了二楼。

　　一向笨拙的她，所有的智慧好像只用在了追一个人身上。

　　幻想得太美好，就连爱与不爱都能麻痹自己不去看清楚。

　　可最残忍的是......结果不会跟着她一起美好。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携带悲伤，毫无阻碍的渗了进来，凉凉的，冰了悲人的心。

　　安静的夜晚，在明天所有高三学子都养精蓄锐，准备一个最好的自己去明天的考场的同时，周尧尧双手环抱住腿，坐在窗边，目光呆滞的看着雨水打在窗户上，沉默着滑落。留下一条透明纯净得让人窒息的痕迹。

　　人都是这样，来了又走，毫无例外！

　　好了，该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