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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盛清找到她的时候是好几个小时之后了,她的身影如同幻影般站在高高的礁石上,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他眸色渐深,愈渐滚烫,默了足足十几秒,似乎在确认她的真实。

      他无声走上去,轻轻喊她:“尧尧。”

      她恍若未闻,身影仿佛被定住,然而海风将她乌黑的头发吹得翻飞。

      盛清伸手,想将她的身体轻轻地转过来,谁知他只是轻轻一碰,尧尧就笔直的倒了下来。

      他陡然脸色一变,目光在触及她脸上那清晰红掌印一顿,一瞬间变得凶狠。

      “尧尧!”

      “尧尧!”

      ......

      他大声的叫着她的名字,手掌抚摸着她肿了一半的脸,竟然冰冷如寒冬的水。

      事不宜迟,他马上拨打家庭医生的电话,让她马上赶来一趟,他一手揽住她的脖子,一手挽上她的腿膝,将尧尧横抱起来,轻盈的重量犹如花瓣,盛清双眼猩红,专注的直视路面,一步一步小心而平稳地走着,脚下的动作一刻不敢慢。

      ~

      从来没有觉得时间如此残忍。

      盛清肘部撑在膝盖上,双手交叉放在额前,过了一会又走到尧尧房门前,静立很久,听见里面没什么声音,又坐了回去。

      终于,女医生Windy开门出来。

      盛清快步迎上去。

      “怎么样?”他用的是英语。

      “没什么大事,着了点凉,不过要注意今天晚上她可能会发烧,等会我把步骤写给你,你就按照我写的好好照顾她,明天早上我会再来一趟。”

      “非常感谢你。”盛清握了握她的手,表示感谢。

      “不用这么客气,毕竟我们一家人都是你的医生。”windy幽默地说,她的丈夫也是一名医生,盛清去中国之前一直是由他来负责,直到一个多月前盛清才特别要求让她过来。

      盛清笑了笑。再次表示感谢。

      送走Windy,盛清在尧尧门前犹豫了几分钟,最后轻轻拧下门把,放轻了脚步,走进尧尧房间,仿佛海啸过后的风平浪静,他不敢回忆几个小时前他是怎么度过的。

      他轻轻的坐在床边,生怕惊扰了她,目光平淡无波,最深处却蛰伏着贪婪。

      从头发,到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巴,再到脖子......

      每一寸,他都觉得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

      可是......

      他抬起手,大拇指指腹轻柔的摸了摸她半边浮肿的脸,目光停住。

      半晌,眸色微光闪烁,危险的意味一闪而过,随即消失不见。

      ~

      “求你,不要,江都,不要走......”

      “妈妈,别不要我.......”

      “爸爸,你别丢下我......你给我回来!”

      尧尧歇斯底里的大喊,几近发疯。

      她拼命地乞求,拼命地嘶喊,拼命地挽留,可是全部都没有用!

      该走的还是要走,该离开的还是要离开!

      周尧尧,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你有什么资本,有什么权利要求,你爱的一定要为你停留!

      周尧尧!

      你没有这个资本!

      你只能连累别人,你只是一个沉重的包袱,你根本配不上他!

      你只是包袱......

      你配不上......

      包袱......

      陪不上......

      一切.......都是你的妄想!

      妄想!!

      “啊!”尧尧仿佛掉进万丈深渊,明知自己的结局,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掉入万丈深渊,不能做任何挣扎和改变,那种从脚底发出的恐惧与绝望快要将她吞噬淹没。

      心如死灰,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准备接受自己结局的那一刻,尧尧猛地睁开眼睛!

      惊魂未定。

      原来是做梦。

      一身冷汗密密麻麻,黏黏腻腻,头发已经湿透。

      脸上一片冰凉。

      “尧尧。”盛清端了盆热水进来。深沉的桃花眼在见她醒来的那一刻绽出明亮。

      尧尧的眼珠迟钝的转了转,看着坐在床边拧干毛巾的盛清。

      他很久没有说话。

      只是细致的给她擦脸上的泪水,额头上的汗水,目光专注,如深海般的目光藏着灼热。

      半晌,他说:“别怕。”

      他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现在才凌晨三点多,现在醒来,是做噩梦了吗?”

      “出了一身汗,去洗个澡,我给你买了新的睡衣,那身旧的就不要了好不好。”

      他似乎很喜欢问好不好,语气中藏着让人难以察觉的脆弱。

      一向话少的盛清,此时此刻声音装满寂静的房间。只有尧尧煞白的脸色作为回应。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最后垂眸,轻声说。

      “对不起。”

      尧尧却伸出手来,动作缓慢而轻柔的摸了摸他的头,无神的眼睛里泛着温柔的笑意说着没关系。

      盛清身体一僵,仿佛慢动作一般缓缓抬眸,深沉的眼睛又一次缓缓涌上猩红。

      目光相撞。

      她的眼睛泛着点点虚弱的笑意。

      “盛清,谢谢你。”她的声音有些虚弱。

      漂亮的桃花眼中闪烁的光芒瞬间熄灭。

      或许他从来都不应该奢望。

      ~

      天是压抑的阴沉,浓重的仿佛下一刻就可以滴下颜色,如豆般大的雨水像是发了怒,连续几天都在泄愤,像是拧开了水龙头。哗啦啦,哗啦啦,重重的雨滴坠落在大地之上,淋湿了整个世界。

      窗外的高大的枫林被一团雾气笼罩包围,只能看得清大致的轮廓。明明还是上午,却已经黑的可怕。所有的视线被雨幕阻挡,所有的感情也只是深藏于心。

      盛清轻轻开门进去,昏暗的房间里,床上的她还在熟睡,像刚出生的小孩睡个没完没了。

      她已经睡了三天了。

      “尧尧,起来我们吃点东西好不好。”他走到床边坐下,微微俯身,语调温柔的说。

      她睡得安详。

      她的皮肤很白,白得透明,质地就如鸡蛋般光滑细腻,她的眉毛是浅淡的墨色,有种天然不修雕饰的自然,嘴唇是淡淡的粉色,甚至有些苍白,她很耐看,时光赋予美人最好的礼物不是那一眼惊艳的美貌,而是于重重叠叠的日子消逝后,仍能越看越美的心动。尤其是那双闭上的眼睛,一睁开,不知道又有多少的光华流转,灵气四溢。

      他的眼神缓慢的一一扫过,又喊了她一声,平静无澜的睡脸就连细微的动静也没有。

      Windy说,她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苦涩在口中久久不散。

      她要睡就睡吧。

      他从来依她。

      一切的一切,只要她一句话。

      傍晚的雨依旧哗哗啦啦,虽然没有了上午那样浩大的声势,可还是哗哗啦啦,噼里啪啦,重重的敲打着广阔的大地,击落摇摇欲坠的枝叶。

      外面的雨声不间断的传入耳朵。

      盛清又一次推开门,走进坐在床边,将水和医用棉签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用棉签蘸水轻轻的沾湿她干燥的嘴唇,一下一下,动作温柔细致,认真专注,像是对待易碎的玻璃那样小心翼翼。

      安静的房间,发出暖黄光线的睡眠灯有些昏暗,如蝶翼一般纤长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犹如梦幻。

      原本专注于嘴唇的眼神敏感的察觉到那轻微的一动,盛清猛地动作一滞,身体僵住。

      仿佛那只是他的幻觉......

      他呼吸都变得克制,时间被拉的很长,他在等......

      终于。

      那纤长的睫毛又轻轻的动了动......幅度很小,很细微,以至于难以察觉。

      “尧尧......”他的声音很轻,隐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该醒来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尧尧......”

      眼帘又颤了颤,缓缓地,慢慢的,挣扎了几下,仿佛慢动作般揭开,那双漆黑的眼睛一睁开,盛清的身影堪堪盛放在瞳孔正中央。

      盛清扬起嘴角,身体俯得更低,与她面面相对,目光深处是浅淡的温柔,直直的看进她的:“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好不好,我今天买了饺子,你之前不是最喜欢吃吗?还是......你想吃汤圆,过几天就是中国的中秋节,你要不要买些月饼来吃?”

      尧尧目光呆滞,话就近在咫尺,她却恍若未闻。

      “还是都想吃?”

      “那你先躺一下,我就厨房去下点饺子,明天中午吃汤圆,下午我带你去市中心买月饼,好不好?”

      她表情仿佛被冰冻了,丝毫微变。

      他起身,将她的手放进去,将被子又往上掖了掖,目光落在她洁白的脸上,笑了笑:“最多十分钟。”

      还不到十分钟。

      盛清端了一碗水饺进来,是尧尧最喜欢吃的玉米蔬菜馅。他还记得有一次在她家过年,十五岁的大姑娘在除夕那天竟然哭着吵着要买新的水饺,因为周爸当天买回来的是白菜猪肉馅,一时忘记她最喜欢的是玉米蔬菜馅。

      “尧尧,我们坐起来好不好?”盛清将碗放在原木色的床头柜上,弯腰,手绕到尧尧腰背处,扶着她坐了起来。

      他端碗坐在床边,用勺子舀了一颗水饺,放在嘴边吹了吹,等到温了才递到她嘴边。

      尧尧纹丝未动。目光呆滞,脸色苍白,面无表情。

      “尧尧,张嘴,我们吃一口好不好?”

      依旧一动不动。

      “你睡了三天了,居然都没有醒过,难怪你是懒虫附身。”

      “尧尧,张嘴,吃一点。”

      他又一次将水饺伸到她嘴边,她却木然的盯着窗外,仿佛全然察觉不到盛清的动作。

      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毫无血色的嘴唇,整整三天,她沉沉昏睡,滴水未进,全靠注射营养液维持身体生理基本活动。而现在,她依旧抗拒进食!

      “周尧尧!”

      眸色一点点变冷,对着她向来温和的眼睛此刻沉下微微怒气,空气缓缓渗出凉意。

      她丝毫未觉,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一双眼睛木然的毫无焦距的定在虚空中,仿佛透过她,看到的就只有一片苍白虚弱的灵魂。

      盛清与她对峙,可是又怎么狠得下心

      终究是他败下阵来,盛清深深地叹了口气,放下碗,木碗与床头柜碰撞发出一声沉闷,愠怒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又是一瞬,他突然站起身,倏地转身迈步走了出去。

      高大的身影一下子消失,房间变得寂静,让人始料未及。

      房子前面的花园里,雨水还淅淅沥沥地下着。

      雨水滴滴答答打在盛清身上。慢慢的,胸腔里克制的怒火悄悄熄灭,随之而来的却是挥之不去浓郁的苦涩。

      盛清深深吸了几口气。

      眼睛里是深深的嘲讽。

      从来都是这样,面对她就毫无办法!

      甚至......不舍得说一句重话。

      深深的夜色中,屋檐下的灯寂寥的打在盛清身上。

      他突然笑了起来,三分淡漠,三分悲伤,嘴角勾起了深深的讽刺。

      痛苦,心痛,愤怒,他无可奈何。

      平静的生活被打破,提在空中三天的心,这两年来数不清的劝诫和疏导,焦躁与烦闷仿佛在这一刻就要爆发。

      突然想起,

      两年前的那个晚上......

      他也是这样的心情。

      他以为逃开她的两年,自己就要痊愈,可是在那个电话,那声哭腔开始,所有的理智又开始溃不成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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