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生万相》贾南风

9、chapter 4

　　Hans的到来并不让人意外。虽然Hans举家迁至中国，但是因为工作原因，他爸妈仍然整天搭着飞机到处飞，过年的时候也不怎么能回来。白父见每次过年时Hans都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便总叫他到自己家来一起过节，也算是培养他热爱一下自己新祖国的意识，体会一下中国的传统民俗文化。因此好些年轮到白家团年时，白茉莉家都能看到这个俊朗的身影。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是白家二老诱拐来的未来女婿，后来经过白茉莉的誓死抗争才慢慢打消了众人的疑虑，只拿他也当白家的客人。而且因着嘴甜又相貌英俊，所以在白家的长辈群里很受幻影。
　　然而今年他的出现却无异于在众人之中投下了一颗原子弹。至于原因么……
　　白茉莉远远地看了一眼坐在客厅里被一群中年妇女缠住八卦的杨子清，忍不住有些同情地摇了摇头。
　　中午开饭的时候白茉莉碍着杨子清救球的眼神，不得不顶着来自各位阿姨婶婶不满的眼神厚着脸皮坐到了杨子清的旁边。
　　“喂，我这样救你，你要怎么谢我？”席间，白茉莉用胳膊肘捅了捅坐在自己旁边的女人，压低了声音在杨子清耳边小声说道。
　　杨子清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白茉莉，低哼了一声之后夹了一大筷白茉莉最讨厌吃的猪肝放进白茉莉碗里作为回报，面上还露着体贴关心的笑，实际上却用冷得不能再冷的声音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救了我，可我今儿来也算是救你于水火。咱俩也不过是打平而已。说起来，你这些日子没再受你爸妈的相亲咒折磨，还得好好谢谢我才是。竟然敢跟我讲报酬了？”
　　白茉莉心头一惊，脸上已经堆出了谄媚的涎笑：“哎哟，我的亲姐姐，您可真是观世音菩萨再世！我以后一定把您的照片天天摆在床头拜三拜再睡觉，以此来铭记您的大恩大德才是。”
　　杨子清趁着众人不注意，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一脚白茉莉。白茉莉吃瘪又不敢叫出声，只得咬紧了牙关，眉头都蹙到了一起。
　　坐她对面的表婶看见白茉莉的异样，问：“茉莉，你怎么了？”
　　白茉莉心头叫苦不迭，面上却还是装得十分镇定，努力挤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哦，刚才腿好像被蚊子咬了一口，有点儿痒。”
　　听她这么说，八卦小分队的阿姨们又开始了“哎哟冬天怎么也有蚊子啦”的讨论中，并且以此为延伸，一路讨论到奥巴马和他老婆一周几次以及人类什么时候能够搬到火星上居住的问题上去。
　　杨子清看着十分憋屈却又只能忿忿地拿米饭出气的白茉莉，心里头忍不住一阵阵好笑。她这个表妹还是跟个孩子一样长不大，从小都被自己吃得死死的。只是自从发现了那件事情之后她的心里便始终有隐隐的不安。她不知道该如何跟白茉莉开口。可是如果不开口，这就会成为白茉莉越来越严重的心病，也会成为她的心病。这样以来，她就无法放任自己一个人自私地去幸福。

　　吃过饭后，大人们都跑到了三楼的空中花园去打牌。中国的节日好像永远都是这样，一顿大吃大喝满嘴油光之后便是到牌桌上继续交流感情，实在是无趣得很。
　　Hans因为杨子清的男朋友这一新身份而硬被拉上牌桌，一干老人企图通过牌品来考察他的人品，尽管他们其中许多人对Hans已经相当熟悉。只是子清父母去得早，他们这些长辈自然要代替那老两口在孩子的婚姻大事上多操点儿心，一心认为非要给她找一个十全十美的才算对得起在天上看着的杨家二老。
　　至于白茉莉，她压根儿就不会打牌，杨子清虽然会打，但并不热衷这些活动。所以这两个小妮子就窝到了二楼的小客厅里看电视。翻来覆去也只是各种各样的晚会特企，电视屏幕上红艳艳的一片，跟以前每一年看到的都没什么不同。不一会儿白茉莉就开始打起哈欠来。
　　“杨子清，你在这儿这么悠闲，不怕待会儿Hans被那几只老怪物虐得本钱都不剩么？他们今儿可是打广麻诶！”典型没话找话的白茉莉一边看着自己的手指甲一边说道。
　　杨子清白她一眼：“他今儿输得越惨越好。早在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他说过了。”
　　白茉莉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杨子清，许久之后摇摇头叹道：“杨子清，你真是个妖孽。啧啧啧啧。算了，跟你说话太无趣。”白茉莉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之后迷迷糊糊地接着说，“要睡一会儿。昨天晚上忙太晚，可真是困死了。”
　　杨子清冷笑：“你如今倒是越来越像猪了，整日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她本是打趣，谁知话出口了老半天，白茉莉也没搭理她。杨子清正有些奇怪，却忽然听到那头传来一阵细细的抽泣声。她心头一颤，连忙过去把将脸埋在沙发里的白茉莉翻过来，然后出乎意料地看到白茉莉肆虐了一脸的眼泪。
　　杨子清蠕蠕嘴，想说些什么，却不晓得该怎么说。反倒是白茉莉连忙慌张地用手三下两下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然后冲杨子清挤出一个可难看的表情强笑着说：“怎么样，被我吓到了吧？所以叫你不要欺负我嘛。”
　　杨子清却严肃了表情：“白茉莉，你别哭。你一哭我就想抽你俩大嘴巴！”
　　白茉莉嘟嘟嘴：“人家被抛弃了，你还不让人家哭一下。”
　　杨子清看了白茉莉老半天，那直直的视线仿佛是要通过白茉莉的眼睛落到她心里去似的。白茉莉被杨子清这样的注视看得有些发慌。她勾勾嘴角，强笑道：“姐，你怎么了？”
　　白茉莉在心虚。她只有心虚的时候才会喊杨子清“姐”。其余时候，她从来都是“杨子清”“杨子清”这样没大没小地乱叫唤。这一点，杨子清很清楚。
　　心头一横，下定决心的杨子清忽然抓住白茉莉的肩膀，低声说：“白茉莉，你告诉我，Hans就是李慕白吧？他们俩，是一个人。对不对？”
　　看着一脸痛心的杨子清，白茉莉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