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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地狱向谁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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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叶沉凯旋归朝的日子,虽然北疆大捷,可谁也没有在意这大捷是叶沉拼了命打下来的。叶沉年过半百,虽每日练武强身,可一生戎马攒了不知多少的旧伤。连日作战,叶沉体力不济被挑落马下,被蛮人的马匹来回践踏,是他的亲卫冒死救出了他才得以保全性命,可下半生是要在这小小的四轮车上度过了。
叶月西早早就等在了叶府门前。那辆不起眼的马车一出现在视线尽头叶月西就跑着迎了上去。
“父亲!!!”叶月西一把撩开车帘,看到的不再是那个挺拔如松的父亲,而是如今坐在四轮车上的叶帅。
“西儿。”叶沉抬起头望着他的孩子,“父亲回来了。可父亲站不起来了,可不要嘲笑父亲啊。”
“怎么会,父亲...”
叶月西伏在叶沉的膝头,声音颤抖着。叶沉手抚着叶月西的背,安抚着他的哽咽,然后又像往常那样摸摸他的头,身子向前俯去,搂住了他的孩子。
温情的回忆到此戛然而止。或许是伴随着高热,往日的回忆化作噩梦拉着他往更黑的深渊中坠去。
梦境一变,转眼间就回到了漆黑的地窖,鲜血伴随着热量从他的身体里流走。
皮鞭一下又一下,叶沉专门找了诏狱里行刑的好手,专挑了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打,打得鲜血淋漓,但却不至于伤及性命。
叶月西趴在冰凉的地上,身上新伤叠旧伤,那双曾经明亮的眼里如今只有随着皮鞭一下一下晃动的火烛。
“父亲,父亲...”叶月西没力气了,嘴里发不出声音,好像是面对疼痛的本能,他一遍又一遍无声地喊,可除了这两个字,他其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一下又一下,除了皮鞭鞭打□□的声音,这黑暗中什么也没有。叶月西怔怔地看着晃动的火烛,出神。
“多长时间了呢?”叶月西想,“好像快一个月了?”不知道。“身上的伤...几轮了?”换了个计算时间的方式,“哦,想起来了,三轮了。”
身上的痛楚好像被他自动用一道膜隔开了,他又想,外面还在下雪吗?叶月西唇角微微动了动,下雪。长安城漫天的雪,庭中有盛放的红梅,他在庭中舞剑,父亲在廊下温酒,还有长白...长白,这雪天应极了他的名字。可是冷,好冷。
叶月西微微弯起的唇角又掉了下去,蜷着身体不停地打颤,好像外界的疼痛又回到了这具躯体。
“父亲,父亲”,叶月西用仅存的力撑起手臂,想往前爬,“父亲,孩儿想喝梅花酒,想在庭下舞剑。”
想看花,想看雪
想在雪天的时候给您舞剑
想在雪天的时候喝梅花酒
想在平日里去玉华台和您一起吃饭
想在平日里下朝后和您闲聊
可,一场仗,成就了您青史英名,打没了您后半生的健康。您那天把孩儿叫去房中,流着泪问我,如今不能再领兵,边城的百姓怎么办,刚刚收复百废待兴的凉州城怎么办。
我抱拳,跪下,孩儿愿替父亲上战场,护边城。
您脸上流着我不懂的泪水,您说,朝中积弊甚重,内忧外患,蛮人又有西洋人背后支持,五年之后必将来犯,无人能在五年内领兵护边城。
我不解,抬头,看到您眼里的寒光,看着那个我不认识的父亲。
“西儿,你说的,别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