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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距离程枝沛醒来已经有五天了,前三天她一直被勒令躺在病床上,后两天才允许下床。
      这两天里,她一直选在傍晚夜幕时分,趁着病房没人的时候去瞧一瞧仍在昏睡状态的荣问邯,再顺着走廊一路慢慢走回自己的病房。

      她实在是羞愧难当,身为遭遇重伤的荣问邯现在还没醒来,这在医学角度上也是有理论作为支撑的,但是,在事故现场的她可是一点没有受伤,怎么会也晕倒了呢?
      她什么都没能帮上忙,甚至于急救电话还是郑秘书拨出的,办理住院手续等一系列事情也是由任劳任怨的郑秘书一手操办,她本人却足足昏睡了两天才醒。

      醒来时就看到身穿白大褂的五位医生一脸严肃地一字排开,站在她床边,仿佛她是什么医学上百年难遇的案例一般,她下意识拽紧了被角,想问一句“怎么了”,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是的,就是这样。”
      其中一位医生点了点头,转过头朝一旁的郑秘书说,“她这种现象很正常,常见于偶发的意外等,患者因为遭遇冲击,一段时间内没办法正常发声,这在医学上被称为‘暂时性失语症’。”
      说完又一脸关切地低头询问她,“程小姐,除了说不出话,你身体上还有别的不适吗?比如非常口渴?或者四肢无力?眼睛呢?眼睛能看清楚面前事物吗?啊,对了,你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另一位医生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才恍然大悟,咳了两声,把放在一旁的纸和笔递给她,挠了挠头,“有什么想说的你可以写在这张纸上。”

      通过郑秘书在一旁的沟通,她得知自己目前没完全恢复,不能说话。而荣问邯自从被担架抬进医院后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至今还没醒。

      她有点想哭,但面对郑秘书她及时止住了,只是在郑秘书掩门走了之后,才仰起头,轻轻按了按略微湿润的眼角。

      她说不出话,没办法问医生荣问邯的病情,前三天只能通过郑秘书了解。
      但郑秘书太忙了,尤其是荣问邯又没醒,公司大小事务目前都由她全权处理,过来医院时她也不好意思过多询问,只能是郑秘书说什么,他听什么。

      第四天终于被允许下床走动,她第一件事就是去荣问邯的病房看他。

      他们两个人的病房中间隔有一栋楼,她坐电梯下楼时本来心里是很高兴的,想着荣问邯没有生命危险,这真是个好消息。
      但走到荣问邯病房那栋楼时,看到一些面容灰败,疾病缠身的患者之后,她的心猛然提了起来。
      她不知道荣问邯是不是情况和这些人一样。

      乘坐电梯上了楼,走在走廊里时,这一路她的心情都极其忐忑,各种可怕的设想充斥着她的大脑,令她身体都止不住发抖。
      短短一段走廊,她却分了几段才走完,有几分钟她眼前发黑,不得不扶着墙边的扶手。
      扶手是圆柱形的钢管,她的掌心因为过于紧张,出了一身的汗,猛地一碰扶手,那种冰冷的触感通过手指触摸,直接传到她的胸腔内部。
      她的心脏为此紧缩了一瞬。

      路过的护士看她脸色苍白,以为她是这栋楼哪间病房的患者,好心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她摇了摇头,道谢之后拒绝了。

      终于走到病房前,当她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窗看到闭着眼睛,昏迷在病床上的荣问邯时,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酸涩,她轻轻吸了吸鼻子,有一滴眼泪砸在她的手背上。

      荣问邯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上罩着氧气面罩,手背上还扎着针在输液。
      冰凉的药剂顺着输液管流入他体内,他本人却仿佛无知无觉的睡美人,对于冷热等温度变化一概不知。

      她不由得抬起手臂,手指触碰到玻璃窗上,在半空中描绘着他的轮廓。
      只描了一点,就听到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她觉得自己的举动太过矫情,连忙放下胳膊,转过身揉了揉眼睛。

      来的人是郑秘书,过来是为了拿一份文件,看到她出现在病房前也不觉得意外,把门推开后,侧过身问她要不要进来。
      她犹豫了一会,郑秘书见状,十分善解人意地又开口问她现在是否有时间,因为自己拿了文件后,要马上回公司处理一项业务,荣问邯这边没人看着可能不太行。
      她当然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郑秘书从矮桌上的一沓文件资料中翻找出要找的那本,她把郑秘书送到了电梯口,之后回到病房里,拽了一张椅子,安静地在他床边坐下。

      她和荣问邯,很少有这样静谧独处的时光。

      在她的记忆中,荣问邯大多时候是西装革履,打扮得也是成功人士的精英做派,从他口中说出的,也往往是一针见血的刻薄话语,除此之外,她很少见他有这种苍白虚弱,躺在病床上的时候。

      她不知道馄饨铺一家人和荣问邯到底是有什么恩怨,能让馄饨铺老板宁愿冒着被人报警送到派出所的风险,也要在他公司楼下闹事,并把他打成重伤。
      在她以往的生活中,她从未和这种不加掩饰的暴力扯上过关系,她也是更不懂这样鲜明深刻的恨意。

      她不由自主地拿自己和赵峰的关系同这件事情做比较。

      扪心自问,她恨赵峰吗?无疑是恨的,她恨他将自己父母的心血付之东流,她恨他肆无忌惮的举动让自己沦为所有熟人的笑柄。
      但若是问她,她对他的恨意达到什么程度,是否痛恨到想要让他去死?又或者是否想自己亲手惩罚他,她却不能给出肯定的答复。

      除了对自己的父母,在其他人身上,她没倾注过爱与恨,或者其他任何一种浓烈的感情,即使对于彼时还没暴露出真正丑恶嘴脸的赵峰,她也是感激大过于爱情。
      在赵峰举着枯萎的玫瑰向她表白时,她心里也是在想,没有比这更让所有人都松一口气的报恩方式了。

      但自从认识了荣问邯,她内心深处的认知就一次又一次地受到了严重冲击。

      原来报恩并不是爱情,原来人与人相处也并不一定必须要礼貌相待,原来她所遵循的那套礼仪准则,在某种程度上大部分都被认为是繁文缛节。
      原来竟然有这样一种人,他粗鲁又蛮横,与自己之前接触过的任何一种人都没有一点相似,导致自己没办法套用过往的经验面对他。
      他可以不顾及任何人的感受,随心所欲地表达自己的喜恶。
      他和她的交谈当中,百分之八十全是刻薄的话,但不得不承认,他指出的几乎都是事实。

      她怔怔地看着他消瘦的侧脸,眼角又不由得湿润了。
      她的胸腔内有种浓烈的感情亟待喷涌而发,仿佛狂风席卷海浪汹涌而至。
      这种感觉十分陌生,她不知该如何宣泄,只得颤抖着轻触着他扎着针的手背,一遍遍在心中轻喃着他的名字。
      “荣问邯,荣问邯。”

      那天她趴在荣问邯的病床上,默默哭了好久,过来拔针的护士以为荣问邯病情又恶化了,吓得脸都白了。
      结果发现荣问邯仍处于沉睡状态,身体机能没有任何下降趋势,各项指标也和平常一样。
      程枝沛顶着一双红红的兔子眼,和小护士对视时才发觉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引起歧义,脸瞬间涨得通红,她连连弯腰道歉。
      这天之后她再也不敢白天过来了,因为觉得非常的难为情,只挑在大家都去吃晚饭的时间点,偷偷过来瞧几眼。

      这周的周四,她照例在晚饭的时候去看望仍昏迷不醒的荣问邯,在他病房里呆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在护士过来察看情况之前又偷偷溜走了。

      荣问邯的病房在十八楼,她坐电梯下到十一楼时,电梯停了,门外进来一个衣着普通的中年男子。
      男子一进电梯就开始打电话,电梯信号不好,站在一旁的程枝沛就听见他断断续续地和电话那边的人对话,语气十分恭敬:
      “您放心,事情都办好了。住院手续都办好了,您给的钱交医药费和住院费,用了五六千。”
      “哪能呢?我不会把您给的钱给私吞了的,再说了,这可是荣大的救命钱,我再爱钱也不会动这笔钱的。”
      “安排在哪栋楼?”男子转过头,十分警觉地瞥了一眼程枝沛,然后用手捂着手机,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和那位一栋楼。”
      又说了几句话,男子脸上带着讨好的笑,“那您看,您什么时候能把我的事在李老板面前提提?这也快过年了,我一家老小都等着我拿钱回家买年货呢。”
      “不是催您,我哪敢催您呐?我就是怕李老板那边贵人多忘事,回头再把我这茬给忘了。”
      “好好好,那可太感谢了,那我提前谢谢您?我这事解决了,到时候我给您带点我们家那边的土特产?”

      电话挂断,男子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正好这时他按的楼层到了,骂了一句脏话就走出了电梯。

      电梯门随之缓缓关上,继续向下降。

      走出住院部二号楼,她走下台阶,把用过的纸巾扔进台阶下的垃圾桶里,正打算回自己病房时,包里的手机响了。
      是公司采购部吴经理给她打的电话。

      因为不能说话,又觉得直接挂断很不礼貌,她握着手机,一直等到电话自动挂断后,才给吴经理发去微信,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再问他有什么事情。
      应该是事情比较紧急,吴经理直接给她发来好几段长长的语音。
      “程总,咱公司之前和廷明集团签的那笔合同,咱们公司要给廷明供的货,被赵总私自提走卖给李家的杰达了,然后李总说赵总给他的货是假的,现在要告咱们呢!”
      “程总,给廷明的交货期马上就要截止了,这边李总还要告咱们,几百万的货,怎么办啊!”

      她的心瞬间提起来,连忙打字问吴经理,“杰达?是哪个李总?”
      “李家李亿,他现在就在咱们公司,一直坐着不走,我跟他讲什么也讲不通,就要咱们给他一个说法。”
      “赵总的电话我从上午就给他打,就是打不通,后来还把我给拉黑了,程总,我实在是处理不了这件事了,您看您现在有空来公司一趟吗?”
      她快速打字回复他,“没事的,你做的很对,你跟李亿说我马上就回公司处理,你和其他工作人员都回自己工位吧。”

      发完消息她连忙跑到医院大门口打车,出租车司机问她去哪里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目前是说不了话的。
      她目前这种身体情况,回公司也没办法和李亿沟通,但除了她自己,还有谁能帮忙收拾这堆由赵峰留下的烂摊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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