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彼端》悦筱

5、第五章

　　“刘阿姨，大哥哥怎么会在孤儿院的？”奕澄静静地躺在院长的怀里，轻声地问道。
　　“大哥哥？你是说启凡这孩子吧？”
　　“启凡？大哥哥叫启凡......”
　　“嗯，他叫夏启凡。他的过去，我也是听他的邻居讲的。你大哥哥是在他八岁那年进的孤儿院。他的爸爸是个不争气的人，一天到晚就是吃喝玩乐。后来他因为欠债，居然丢下老婆孩子，一个人不知去向。债主找上门来，硬是要叫他们还钱。就这样，你大哥哥的妈妈拼命在外工作，身体也落下了很多毛病。最终，因为无法在规定时间内筹足钱，债主便对他们施暴。一个虚弱的女人和孩子怎么能经得起他们的拳打脚踢呢？后来，你大哥哥的妈妈是被他们活生生打死的。警察到达现场的时候，小流氓们都已经不知去向，没过几天，他们就把启凡送到了我们孤儿院。更不幸的是，启凡的妈妈离开他的时候，恰巧是他的生日——10月15日。”
　　说完后，刘院长叹了一口气。每当她想起启凡被送来时的那模样，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
　　“大哥哥...”奕澄已无法克制住自己。她将脸深深地埋入刘院长的怀抱，开始哭泣起来。
　　“大哥哥到底是怎么度过那些日子的？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人离开，那一定很痛苦。那种痛，奕澄能懂。可是，奕澄还有妈妈的承诺，还有生活下去的希望，可大哥哥什么都没有......”
　　刘院长轻轻拍了拍奕澄的后背，湿润的眼睛中流露着欣慰的神情。
　　“奕澄是不是很喜欢大哥哥？”
　　“嗯，”奕澄重重地点了下头。
　　“那就好，有了奕澄，那孩子就不用再孤单了。”
　　“院长，你刚才说大哥哥的生日是10月15日吧，那就是后天了.....”
　　那一晚，奕澄静静地躺在院长的怀里，透过房间的窗户，一直看着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

　　“大哥哥...大哥哥...找到...找到你了...”
　　奕澄喘着粗气，双手紧紧抓住启凡的衣摆。

　　今天，曹阿姨终于允许奕澄下床走动。于是，她便到处寻找启凡。她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那片草地。她并不确定大哥哥是否在那里，但是，她还是抱着些许小小的希望朝那个地方奔去......
　　远处那棵大树下的一抹白色加快了奕澄的步伐。她的大哥哥就在那里！就好像在等待她一样。她拼了命似地往前跑，因为她想起了那晚院长的话，又想起了那个可怕的梦......
　　小小的她，不知道心里为什么会害怕，这种害怕，就像当初失去母亲般那样强烈。

　　启凡倾斜着身体倚靠在树上，一副慵懒的样子，在感到奕澄的出现后，他才微微睁开了双眼。
　　“喘成这样，还跑那么快干嘛！”
　　启凡转过身面对她，可是下一秒，当他看向奕澄那张微微泛红的脸蛋时，他就被定格了。
　　脸上...那液体....她在哭吗？为什么？
　　“因为...因为...”奕澄努力想调整好呼吸，但是心里的那股生疼感已经无法使她正常呼吸：
　　“因为我害怕，害怕你会跑开，害怕我抓不到你，害怕那天的那个梦...还有，害怕不能跟你说生日快乐！”
　　奕澄讲完后，将脑袋垂下，无法抑制住的眼泪使得她不得不这样做。
　　“这是你说的！既然现在被你抓住了，你就不能放手，一辈子...都不准...”
　　启凡回过神，弯下腰，正视奕澄的脸：
　　“听好了！是一...辈...子！”
　　“嗯？？？”
　　奕澄快速抬起小脑袋，对上启凡的双眼。原本疑惑的她，在对上眼前这个肯定的眼神后，才微微地点了下头。接着，奕澄才像是回过神来，狠狠地点着小脑袋。

　　她想代替寂寞，陪在大哥哥身边......

　　奕澄从裤袋里摸出一粒糖果，递给启凡。
　　“生日快乐！大哥哥！”奕澄吸了吸鼻子，露出了她天使般的笑容。
　　启凡接过糖果，拆下美丽的包装纸，将有点化了的糖放进嘴里。
　　“我已经5年没吃糖了，因为它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好吃。可是，今天，这颗糖，真的很甜。”
　　奕澄看着启凡，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奕澄高兴地牵起启凡的手，两人并肩走向孤儿院...

　　“原来，他们在这里！”
　　可儿看着眼前这两个身影，双眼渐渐地失去了焦点。直至人影消失，她也没有追赶上去...
　　那天，整个孤儿院都沉浸在欢乐之中。5年都没过生日的古怪男孩，那天也融入了孩子群里。

　　“妈妈，她是你送给我的天使吧！谢谢你，妈妈...谢谢你，小奕！”

　　“大哥哥...你快点起床，上课了！”
　　“我从不上课，我对上课没兴趣！”
　　“不上课是坏孩子！小奕讨厌坏.......呃...你去哪里？”
　　“去上课！”
　　......
　　......
　　“喂！这个给你吃！”
　　“我很饱了大哥哥，你吃吧！”
　　“吃饱了等会儿也可以吃，瘦成这样，我不喜欢！”
　　“我吃！(*^__^*)嘻嘻……”
　　......
　　就这样，奕澄和启凡每天都会很快乐地在一起。奕澄不会再一天到晚想到妈妈，而启凡的脸上，也逐渐多了久违的笑容......
　　他们很快乐。懂事了的启凡，真的很想一直都这么无忧无虑，快乐地，幸福地，生活下去~~~

　　“奕澄，跟我到办公室去见个人！”
　　刘院长走进奕澄和可儿的房间，打断了两个小丫头的笑声。
　　“哦！”奕澄迅速地穿上鞋子，走向院长。
　　“院长！”可儿着急地喊住院长。她知道去见人意味着什么。很有可能，她会失去奕澄！
　　“可儿!”院长看向可儿，摇了摇头！

　　走进院长办公室，奕澄便看见了一对夫妇。男人很陌生，女人有几分熟悉！
　　“澄澄！”一见到奕澄，女人突然跑上来，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澄澄，对不起！妈妈让你等了那么久。对...不起，对不起呀，澄澄...”
　　女人蹲着身体，面向呆立着的奕澄。
　　“妈...妈...妈妈...”
　　奕澄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梦吗？不是！在梦里，她永远抓不到母亲！
　　那这是现实？！可为什么她没能感到这份怀抱的丁点温度呢？

　　女人开始哭得更厉害。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因为哽咽而无法说出一个字。
　　“子清。”
　　身后的男人向前一步，用手拍了拍女人的肩膀。接着，他又看向呆站着的女孩。
　　“奕澄，是吧？！我们来接你回家的，回我们的新家，嗯？”
　　子清看了看呆滞的女儿，点了点头，说：
　　“孩子，妈妈和叔叔来接你了，现在就走，立刻，马上，嗯？”
　　接着，她又看向站在门口的院长。
　　“谢谢你，刘院长，这一年来。谢谢你照顾我家澄澄。”
　　“不要谢我，即使是别人的孩子，我也会这么做。不过，如果你真的心存感激的话，就把这份感情全部转化为对奕澄的爱吧。不要再把她丢弃，即使是暂时的寄养，也不可以！”
　　刘院长哽咽地说道，她那颗揪着的心一直努力说服自己，这是件应该高兴的事呀。
　　“不会了，院长！我不会再丢下澄澄了...我真的很感谢你当年的收留。过去，为了不让澄澄跟着我受苦，我把她留在这里。虽然这样做，我还是会每时每刻想她。现在，我的生活稳定了，我不会再让她受苦了，更不会丢下她！”
　　子清说完最后一句话，又将奕澄紧紧地搂向了怀里。

　　刘院长送他们出了孤儿院，看着他们将奕澄带进了车里。她不由地仰起头，用手轻轻地擦拭着眼角滑落的泪水。
　　“孩子，从今以后，你一定会幸福的......”

　　“小奕...小奕...”
　　启凡拼命地从孤儿院里跑了出来，他挣脱了院长的束缚。然后，就像发了疯似地追着眼前那辆渐渐驶离的黑色轿车。他知道，小奕就在那里面，那个属于他的天使，正在渐渐地离开他.....
　　他努力着，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也要紧紧抓住这份幸福；他坚持着，哪怕是无谓的挣扎，他也要将这份幸福延续下去.....
　　他发了疯一样地追，跑到不能再跑，喊到不能再喊，满嘴的血腥味，混杂着咸咸的苦涩.....
　　“骗子！什么一辈子不分开，什么永远在一起！方奕澄！你这个大骗子！”
　　启凡虚脱地瘫坐在地上，绝望地望向远方.....

　　“启凡哥哥...”可儿蹲在地上，心痛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狼狈的男孩。
　　“滚！”启凡突然站起身走向前，不顾失声痛苦的可儿。忽然，又回过头来，冷冷地看向可儿：
　　“你给我记住，不要再叫我那四个字！”

　　那天，那个因为天使而快乐的男孩，又一次被扼杀在痛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