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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线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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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借着那块玉勒子,花慕南早已成了永春宫的掌事太监,深得董贵妃的信任。现如今,董贵妃的气焰有多嚣张,那花慕南的气焰也就跟着有多嚣张。
早在太监所受训的时候,顾影便察觉到到花慕南这个人揣奸把猾,对自己虚情假意,还记得自己刚穿过来的第一天,花慕南就借一碗残羹剩饭想从自己这里套取皇后娘娘的信息,顾影现在这么回过头来一想,难不成那个时候花慕南就已经是董贵妃的人了?
花慕南究竟什么时候成为董贵妃的人,成为董贵妃的爪牙后又究竟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目前都还不得而知。他虽然是个势利小人但是对程不染反倒有那么几分真心。所以前些日子,顾影便拜托程不染去找花慕南旁敲侧击地探探关于玉勒子的真相。
“说来也奇怪,这小花子平日里油腔滑调嘴里没个把门儿的,可当我一提起玉勒子之事,他就开始遮遮掩掩起来,似乎在刻意隐瞒些什么。”程不染不解。
“刻意避而不谈?”顾影又回想到生辰宴那晚,花慕南附在董贵妃耳后窃窃私语时,那神情分明没有一丝的意外和惶恐,而像是二人早已预谋好的。顾影出神道:“看来我没有猜错,他们早就设计好了这么一出……”
顾影的声音很低,低到连身边的人都无法听清。程不染见她目色悠远而深沉,还以为她因为自己没帮上忙,失望了,忙又说道:“不过我假装好奇玉勒子,给套了几句话来。小花子说别看那块玉勒子仅小指般粗细,周身祥云纹颇显匠心,尤其是中钻的通天孔极细刚好穿过一条细绳,悬于腰间实属风雅。”
“对了,小花子还假模假样舍不得将那玉勒子献给皇上和贵妃呢,说什么如此上等玉质的物件如今成了证物,当真是暴殄天物。”程不染嗤之以鼻:“谁不知道他凭着这块玉勒子才得了掌事的位置。”
“对了,小顾子,你打听这块玉勒子做甚?”程不染将自己所闻一口气通通说了出来,随后又觉得不安,沉声道:“虽然我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此事关系到皇后娘娘的名节,我怎么看都觉得皇后娘娘高雅脱俗,像那天山雪莲般令人难以靠近,怎么也不像做出这种事的人啊。这件事背后还不晓得藏了多少阴谋,不是你我这些奴才该知道的,小顾子,你还是莫再掺和了,你好不容易才从那冷宫出来,好不容易才有现如今的位子,做奴才的伺候好主子才是我们的本分。”
程不染的劝阻落在顾影的耳朵里就像雪花落在手掌间,不留痕迹就消失了。
“祥云纹……通天孔……玉质极好……”反倒是这些话引起了顾影的注意,她用手中的笔在竹简上将这些关键词逐一记录下来,反复斟酌,隐隐感觉有些眉目了,却又感觉这些信息像一团棉花一样搅在一起。
“小顾子?你写什么呢?”程不染好奇道:“真有意思,是你自创的字体吗?”
顾影的思绪被打断,她一脸疑惑,这不是全国通用的简体吗?害!她一拍自己的脑袋瓜子,现在可是古代,官方文字是小篆,怪不得自己认不得竹简上的古籍呢。古人喜用小篆,字体优美,字形写实,但比起简体,着实复杂难记得多,看来自己一把年纪还得重头来学识字咯。
“不染,你可识字?”
“读了两年书,倒是识得一些。”
“那我便认你当老师,往后教我识字可好?”顾影笑吟吟将手中的笔递了了过去。
程不染接过笔俯身在竹简上写下‘顾影’二字,字体娟秀清丽却蕴含了绵绵的情谊。她莞尔浅笑,柔声道:“这有何难?只是我每日只能趁着送食的功夫溜过来看你,眼下再不走要惹人非议了。喏,今日先教你写自己的名字。”
程不染走后,顾影又重新望着竹简上记下的关于玉勒子的线索,重新陷入了沉思。
外头又落雪了,鹅毛大雪,整个宫殿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寝殿里头今日点的是北苑名芳,此香最宜用炉赏雪焚之,有幽兰之馨。饶是如此,因着炭盆生得多,炭火生的旺,整个殿内仍是闷闷的。
卫枕正倚在紫玉珊瑚屏榻上养神,昨儿个半夜又喝了几盅菊花红枣茶,嗓子确实好了不少。她侧着身子微微动了动藏在金寿福字锦被下的腿,一阵巨痛便钻心而来。
“娘娘,您的腿还伤着,想要什么唤奴才便是。”幽兰忙上前伸手替她掖了掖锦被,叹道:“真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昨夜大火凶险,还好娘娘平安无恙,只是这腿伤倒是要受好些时日的罪了。”
卫枕疲疲地睁开眼睛,也不知是太乏了还是屋内太闷了,她很想出门透透气亦或是活动活动筋骨,听完幽兰的话后,人又懒得动了。她望着窗外碎玉般的雪子,不知自己又要被困在这里多久了,自那日禁足后,自己每日所能见的,便是这一方小天地,现在禁令倒是解了,却复又因腿伤重新困在了更小的天地。这难道就是命吗?
“幽兰,上次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卫枕眉心微冷,如刚消融的雪。
“回娘娘,那戏子在牢中自尽后,奴婢就连夜派人去那戏子的家乡仔细调查了一番,确有发现。”幽兰举过茶盏,贴近卫枕耳侧说到:“那戏子名叫李雨,广陵人士,入戏班子前是有钱人家的阔少爷。”
“既是富庶子弟,怎的会沦落成唱戏的?”卫枕心下生了一层疑云。
“谁知道呢?当地人都传,他年少时被情所误才连家族产业都不顾入了梨园行。”幽兰笃定道:“虽是传言,但无风不起浪不是,奴才便命人顺着往下查,竟查到他确实曾与一女子指腹为婚,尔后该女子应召进了宫,婚事便也跟着作罢。”
卫枕与幽兰对视了一眼,俱是一惊:“私通的女眷莫不就是与李雨定亲的女子……”
幽兰点了点头,肯定道:“正如娘娘所料。”
卫枕明白她意下所指,便问:“可有铁证?”
幽兰含笑道:“娘娘放心,人证物证俱全。奴婢已经命人暗中护送人证进京都,证人手中还有聘书和定情的信物,不日便能到长秋殿了。”
“那就好。”卫枕面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心头却仿佛被捏皱的纸团一般。且不论以她的脾气秉性,最是不愿以世间难能可贵的真情去谋划人心,再次,当真把此事揭发出来,也只能证明此女子入宫前曾背弃婚约,并不能说明其入宫后仍与李雨私通曲歀,也无法彻底洗清自己的冤屈。
卫枕想了想道:“幽兰,你再命人去戏班子暗查。本宫要知道李雨进戏班子后的一切动向,蛛丝马迹都不要漏掉。”
“喏。”幽兰领了命,也就退下了。
锡兰端了今日的汤药进来服侍,她满面喜色道:“娘娘昨儿个夜里有惊无险,外头都在传娘娘是凤凰浴血之像,能给大庸带来福瑞呢,连皇上都说日后会常来咱这儿,真是老祖宗显灵了!”
卫枕听后连咳了好几声,不知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被汤药呛到了,她郁然道:“我倒是不愿搅了长秋殿的清净。”
皇后说这话是何意?长秋殿这些年还不够清净吗?都不能用清净二字来形容,是门庭冷清。好不容易盼来了皇上的恩宠,娘娘怎么不高兴,反而说这样的话?锡兰想不明白,她边想着边抬眼去看卫枕,卫枕只是垂着眼睑,像静憩阁供奉着的那尊佛一样,不悲不喜。
汤药甚苦,可卫枕却是轻巧吞咽了下去,面无难色,她一向如此,把那份苦藏得很深。
锡兰忙倒了杯清水来给卫枕漱口,然后就跪在榻边开始替卫枕换脚踝上的药,扭伤的地方还是红肿的厉害,锡兰将御医给的药膏轻轻敷在伤处。虽然锡兰手上的动作已经极轻,卫枕还是能明显感觉到疼痛,她忍耐着一声也没吭。卫枕一向是这样倔强好强的人,再苦再痛,都咬牙强忍着,撑过去就好了,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被怜悯,她卫枕从不要任何人的怜悯,只能是她去怜悯众生。
锡兰小心翼翼地替卫枕按摩着腿肚子,道:“御医说每日敷上用酒泡过的三七粉护着,再辅以按摩筋骨,不过十天半个月,娘娘就能下地行走了。”
十天半个月……还得在榻上躺十天半个月!卫枕听后眉心紧拧了三分。
卫枕心中犹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询问:“我命你请御医顺道看看小顾子的伤势,御医怎么说?”
皇后娘娘让御医给顾影瞧瞧,她不过是个太监,她怎的配?锡兰心中不忿,自然就故意只字未提,可这毕竟是奴才间的争宠,哪能摆到台面上让主子知晓了去。她以为皇后不过是在奴才们面前做出一副关怀的样子,随嘴一提罢了,没想到皇后竟还一直惦记着。这下倒是弄得锡兰心虚了,一时答不上嘴。
“怎么不说话?”
“回娘娘,小顾子说她伤势并无大碍,谢绝了娘娘的好意。”锡兰低低道:“奴婢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命小顾子去暖阁抄经去了……娘娘……可用传她前来问话?”
卫枕自觉热脸贴了冷屁股,没劲得很,语气淡的不着痕迹,口吻却带了些小情绪:“不必了,就让她抄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