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借男友》栖林闻风

16、第十六章

　　白江云订了一家火锅店，他喜欢吃火锅，但讨厌夏天吃火锅。

　　何许生和杨程远到店门口的时候正巧碰到周阳倚在墙边抽烟。
　　白色的烟雾笼罩在周阳身旁，像是一层隔离带将他隔绝在灯火喧嚣外，他的头顶有一盏昏黄的灯，乌压压的聚集着一片黑影。

　　看见两人的时候周阳眉梢轻挑，随手递了根烟给杨程远。

　　何许生看出周阳有点心事想和好兄弟谈谈，于是朝杨程远点头示意，很识相的先走了进去。

　　那根烟杨程远没接，在何许生走后他也倚在墙上，和周阳隔了半米的距离。
　　这个距离依旧能清楚的闻到周阳身上浓烈的烟味。

　　杨程远眉头轻皱，“不是在戒烟吗？怎么又抽这么多。”
　　周阳猛吸了一口，然后将烟头摁灭在身后的墙上。

　　何许生进到包厢里的时候，人都到齐点完菜了。
　　这家店的生意很红火，等菜的时间有些长。

　　白江云一边不走心的和众人闲聊，一边用纸巾叠蝴蝶结，在看到何许生后眼睛一亮。
　　“许生哥来啦，店长呢？”

　　“在外面，一会儿进来。”何许生拉开包厢里剩下相邻两张椅子中的一把坐下。

　　“那你看到周阳了吗？他刚才出去了，我还以为去接你们了呢。”
　　何许生从尚慧萱手里接过餐具，随口道，“在外面抽烟。”
　　白江云无语，“说好了戒烟结果又跑去抽，我走了谁管他啊。”

　　何许生拆餐具的手一顿，“你要去哪？”

　　闻言白江云咧嘴一笑，欢喜的神情难掩。
　　“我转会了，要去w市，虽然战队是新组建的，但是个老牌俱乐部，重要的是战队给了我竞争首发的机会。”

　　“那今天确实该好好庆祝。”何许生由衷道。

　　尚慧萱托腮，她用一根筷子沾赵煜的蘸料尝了一口。
　　“你要是打出名堂身价是不是就要涨了，我能抽提成吗？”

　　赵煜将自己的蘸料和尚慧萱的换了一下，无奈道：“你这是拉皮/条吧。”

　　尚慧萱轻啧，不满的瞥着赵煜，“你是皮条？”

　　何许生其实很喜欢看店里几个人吵闹，尽管这种时候他一般不插嘴，但仅仅是看着，就能让人感觉轻松。
　　他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余光不经意间看到同样没有插话的白江云。

　　白江云话很多，而且什么话题不管三七二十一都会浑几趟水，像现在这样仅仅看着别人吵闹而自己只在一旁笑是很少见的。

　　白江云没有那么开心，但他等的太久了。
　　当突如其来的机会迎面砸在他脸上时，他毫不犹豫的伸手去接，可在握到手里的同时，他感受到了疼痛。
　　他不得不和自己相伴许久的挚友们告别，只为了追寻自己一生的梦想，至于会不会留下其他遗憾，那是之后的事了。

　　周阳缓慢的吐出深吸入肺的烟雾——这是他今晚最后一口烟。

　　杨程远在一旁静静的等周阳先开口，他摸不太准周阳在为什么事这么苦恼。

　　半晌后周阳轻轻开口，“他要去w市了。”

　　“豁，”杨程远挑眉，脱口道：“还挺远。”
　　周阳朝杨程远投去了幽怨的眼神。

　　其实说完杨程远就后悔了。
　　他也不想立马就清楚这个‘他’是谁，但要说不知道，也太假了。
　　他和周阳眼神只要交互，就清楚对方的心里装着谁，这是他们和其他人都没有的默契。

　　可能因为他们是同类，杨程远悲怆的想。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杨程远问道，不怪他问，这么大的事——他员工要辞职了，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刚刚。”周阳苦笑道：“安生了几天原来搁着憋了个大招呢。”
　　他刚刚在包厢里听到的时候火气噌的蹿了上来，他倏地站起身，想要质问白江云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提前和他商量，但在看到白江云茫然无措的眼神后心立马凉了半截。
　　他有什么资格质问，又凭借着什么身份去干涉白江云的决定——他只不过是个朋友罢了。

　　杨程远叹了口气，他能理解周阳的心情。
　　朋友的身份给了周阳很多便利，同时也将他隔绝在某条名为‘分寸’的隔离线外。

　　“你不打算告诉他吗？”杨程远有心戳破，于是又道：“你的心意。”

　　不出所料的，周阳摇了摇头，“他要是不喜欢我，连朋友都难做，要是喜欢...”
　　他想起了什么自己第一次和白江云见面的场景，轻笑出声，“他打个电竞都要费尽心思瞒着，要是被家里知道谈了个男朋友，怕是要被打死。”

　　“我实在不愿意他受这个苦。”

　　爱一个人是不愿意对方受一丁点儿苦楚的，当周阳开始瞻前顾后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困在了死局里。
　　他应当后悔了，再也不会在路边随便乱捡可怜兮兮的小崽子了。

　　可周阳又想到，就算再来过一次，当他深夜开车路过街边的长椅时，看见稚幼的白江云缩在一角，他一定还会毫不犹豫的停下车。

　　“往好处想，起码你们还是朋友，”杨程远突然道，他朝周阳一笑，“想他了你还可以去看看他，他就是再忙也会想办法抽出时间来陪你。”
　　“这已经很好了。”

　　杨程远轻抬下颚，他让后脑勺靠在墙上，望着洁白的月亮叹了口气，然后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喃喃。
　　‘知君安康喜乐顺，生生不见又何妨。’
　　生生不见......

　　周阳见杨程远突然就掉了金豆子，心里的郁结被吓散了一大半，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磕磕绊绊道：“你...被甩了？”
　　“不应该啊，你俩来的时候不还挺好的。”

　　杨程远那点对月涌上的惆怅被风吹散了，他红着眼眶骂道：“傻逼。”

　　周阳眼眶也红了，他委屈道：“我们不是傻逼，我们是情种。”

　　杨程远嗤笑，“我才不是情种。”
　　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不过现在他希望何许生能健康快乐的生活。

　　过了半晌，两人的泪花都被晾干后，周阳若无其事的和杨程远勾肩搭背的走进了包厢。

　　周阳刚踏进包厢，就听见了白江云的怒嚎。
　　“现在抽烟都得背着我了是吧！！！”

　　跟着周阳进门的杨程远被吓得一哆嗦，他几乎贴着墙挪到何许生旁边的位置坐下，然后抱着何许生撒娇道：“让白江云这大嗓门吓死我了。”

　　尽管包厢里冷气很足，但何许生还是被杨程远从外带来的热气给渲染到了。
　　他不禁抬手摸了摸杨程远的脑袋，像是安慰一只受惊的大狗狗。
　　随后两人都愣住了。

　　好在服务员这时候推门将菜端了上来。

　　为两个人送行，今晚注定少不了酒。
　　何许生用身体不舒服推脱，最后成了唯一清醒的一个。

　　白江云拉着周阳，大放厥词的说自己要横扫整个联盟，成为世界第一人。
　　周阳嘴里不停的骂着傻逼，让他打不动了就赶紧滚回来。
　　白江云摆摆手，嘟囔着打不动了回家相亲结婚。
　　周阳往他嘴里硬灌了一杯啤酒，让他打到三十岁，不然没有姑娘看得上他。

　　尚慧萱喝多了反而安静，趴在桌子上眯着眼休息。
　　赵煜手机没电了，嚷着要给手机充电打电话，但他喝多了，蹲在充电口旁，不知道从哪扯出根黄色的丝带，硬往手机里插，然后盯着屏幕疑惑为什么没有反应。
　　在尝试几次开机没有成功后，他扭头问尚慧萱，“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闻言尚慧萱睁开眼，她觉得头很沉，吃力的用手撑住，嘲笑道：“她不是早就不要你了么。”
　　赵煜把头扭了回去，像个闹别扭的小孩，而尚慧萱是那个捉弄孩子的恶毒大人。

　　李一林嗜酒，没有一次聚会是不醉的，他两只手紧紧抓着杨程远的胳膊，质问杨程远是不是也要走。

　　杨程远甩不开，只能用余下的那只手抓着一旁坐的挺直的何许生。
　　他眼眶因为喝多了酒而通红，不停撒娇的喊哥。

　　何许生被闹的没办法，被迫尝试和喝醉的李一林交流。
　　“他不走，他就是回B城看看，过完中秋就回来。”

　　“骗人！”李一林扒杨程远的手更紧了，“你又不回来他怎么可能回来。”
　　“小店长啊，我老婆没了，我可就剩你了。”

　　杨程远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发力将松懈下来的李一林甩开。
　　他赶紧抱住何许生，警惕的望着李一林，“去找你女儿！”

　　何许生举目四望，一屋子的醉鬼，他承认他开始头疼了。

　　好在杨程远心里一直记挂着何许生的病，所以没喝的很多。
　　他拿出手机，将备忘录上的家庭地址给何许生看了。

　　“哥，”杨程远趴在何许生肩膀上，温热的呼吸洒在何许生颈间，悄悄说道：“经理认识赵煜，给他看了我们就回家。”

　　我们就回家。
　　何许生心强烈的跳动了一下。

　　杨程远沦陷在很多年前微凉晨风里的一眼中，而何许生呢，他终生沉迷寻找属于自己的归属，在很多年后，在跌落悬崖之前，他终于找到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