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丨距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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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像是重重地颤动了一下，一阵海风吹来，带来深重的寒意，我裹紧了衣服。
我们不再说话，远处的夕阳正落入海平面，细细碎碎的光影浮动在水面上，倒映出耀眼的光芒。
夕阳逐渐坠入地平线，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吞噬，只留空空荡荡尚存明朗的天空，我望着那片金色的海，思绪飘向了远方。
五年前也是站在同样的地方，但那时的心境却不似如今。年少时我从未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将会带给我什么。直到随着年龄的增长，一些认知才逐渐有了轮廓，我开始渐渐明白，也许我想追求的，根本不可能实现，看似我与生俱来拥有的光环，实则是枷锁。
想到这里我就有些难过，我悄悄偏过头看向身旁那人，落日的余晖给他的侧颜镀上了一层光影，真好看，我却在心中小小地叹息一声。
录取通知书发下来的时候，我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我思索了很久该怎样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是带着无比喜悦的神情，还是故作平静，最终还是直接冲到他面前：“看，我考上啦。”
我歪着脑袋冲他笑，故作一脸骄傲。
他也跟着一下笑出声来，脸上的表情像是感觉一切都早在预料之中，笑中满是欣慰和赞许：“祝贺你。”
“谢谢你。”我冲着他傻呵呵地笑，目光所及之处汇合了几秒钟，我却有些不好意思了，把头低下来。
一双温暖的手掌触碰到我的头顶，紧接着是紧密的贴合，手掌的温度仿佛能直接传递到我的大脑，我顿时感到脸上火辣辣地发烫。
他却像个没事人一般，揉了揉我的脑袋：“小姑娘，前途无量啊！”
这一幕的画面我大概也会记得很多年，反正迄今为止，它在我脑海中倒放时就清晰得如同发生在昨天。
那一刻的李响，显然还是把我当作一个小孩，我也依旧留存有少年的忸怩和青涩。
我并不喜欢李响将我当作一个小孩子，但后来再回望，才发觉那或许是最好的状态，当我真正踏入迎接所谓自由的阶梯，一切都不会再复当年纯粹的好光景。
“响哥，我去学校的那天，你可以送我吗？”我鼓起勇气才把这话说出口，眼睛闪烁着，带着期待和不安。
“当然可以啊。”李响立刻答应了，没有一丝迟疑，这让我无比开心。
“太好了！”我努力克制住内心的喜悦，但身体还是止不住地在颤抖。
“不过，那你爸妈呢？”他的脸上现出一分犹疑，似乎有些凝重。
“他们应该不会去的，很忙。”我摇摇头，“去的话也是抽空陪我去。”
我才想到什么，转而问他：“你最近忙吗？”
他摇摇头。
“响哥。”我十二分真诚地看着他，“你可以和我一起出去一次吗？”
“去哪里？”
“去玩。”我很认真地盯着他。
他看着我的眼睛，扑哧一声：“行，什么时候？”
“这个周末，你有空吗？”
“可以，周六日都行。”
“那就周日吧。”我嘿嘿一笑，“去游乐园好不好呀？”
“去哪里都可以，你来决定。”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笑中似乎带着一丝宠溺，那一刻我的心跳加快了些。
虽然距离约定的日期仅有三天，但我感觉简直是度秒如年，每天都在期待着那一天快点到来，期待着那一天将会发生的一切。
最终期待被写进现实里的时候，我又感觉一切是那么不真实。
阳光下那高大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我冲上前去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转过头来看见我，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李响还是穿得那么简单朴素，熟悉的皮夹克，里面照旧是格子衬衫，他还背了个包。
想牵他的手举到一半悬在了空中，我拍拍他的手臂：“走吧！”
周日的游乐园人山人海，我有点伤脑筋，本打算找个李响闲暇的时段，没想到却和这帮小孩子撞上了。
突然感到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转头望去，是李响。
“怕你走丢。”李响耸耸肩。
我的脸上露出一阵安心的微笑。
“我们去玩那个吧。”我指着一群人在上面狼哭鬼嚎的“太空飞船”。
“你确定？”李响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笑笑。
“李警官，你不会怕吧？”我冲他一挑眉。
“这倒不是。”李响看着我，“我怕你……”
“你可别小看我呀。”我拉着他就要往前冲。
“好好好……”
安全链扣上的那一刻，我开始紧张起来，心脏突突地跳，我才意识到我还是很害怕，当初只是看着人少才选择这个，我有些想下去了。
李响似乎看出了我的难处，他就坐在我身旁：“没事吧？要不咱还是别……”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儿紧张。”我冲他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努力表现得比较平静，自己冲锋在前的事情，哪有打退堂鼓的道理，不然太丢人了吧！
“那……你要是不舒服跟我说啊……”李响显然是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机器启动时我心中的弦绷得死死的，我睁开眼睛看着机器徐徐地上升，重心离地的感觉让我有些难受。
突然失控一般地下坠，我也跟着没受控制地喊出声来，我双眼紧闭，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直至结束缓缓落地，我还没缓过神来，感觉就要晕死在这里，最后还是李响把我给拎了下来。
“还好吗？”我感觉自己仿佛在他的怀抱里，但此时难受得很，我只想冲他翻白眼。
“你带水了吗？”
我挣扎着摇摇头。
“来，喝点水。”他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拧开了盖子。
我摇摇晃晃地接过杯子，勉强喝了几口。
好半天我终于缓过来，转头望向他，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就叫你别逞能。”
“我也不知道……”
“你之前不会没玩过吧。”
我摇摇头。
“真是个勇敢的姑娘啊。”他笑着摇摇头，“你在这坐会儿。”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他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个淡粉色的甜筒。
“吃点儿吧，提提神。”
我被他的说法逗笑了：“提提神？”接过他递来的甜筒。
“可不嘛，你现在脑子肯定不太清楚了，吃点冰的刚好提提神。”他一脸认真的模样，“不记得问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了，给你买了个草莓的。”
“草莓的我喜欢。”我嘿嘿一笑。
冰激凌甜腻的口感在我的舌尖融化，其实我不喜欢吃甜的，但此刻却觉得很舒服。
“走吧，我们去坐摩天轮。”我拉着他的手就要往出走。
“哎，你行没……”他的语气中满是担忧和怀疑。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我心感不妙。
“喂？”李响接起电话。
“行，行，知道了。”
挂断电话，李响叹了口气，看向我：“我得回去了。”
这个结果我早预料，倒是也轻松地点点头：“那，走吧。”
“你也回去？”
“那我一个人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真是抱歉啊……”
“没有。”我的脸上由衷地绽开微笑，“今天已经很开心了。”
“我想跟你回局里。”我在他的车后座上发出了请求。
“好，本来我也没空先送你回去了，这事紧急，无论如何你都得先跟我去趟局里了。”
这话听着怎么好像是我犯了什么事，我又开始傻笑。
等他忙完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傍晚六点，再去游乐园肯定是不可能了。
“送我回家吧。”我伸了个懒腰。
“先去吃个饭吧。”
“那怎么好意思又让李警官破费了。”
“别说这些。”李响的笑中仿佛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命令，我下意识地点点头。
“去吃什么？”
“你决定。”
“去吃粉好不好？”
“好。”
等李响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男人嬉皮笑脸地走近他。
“哟，那不是赵大领导的千金吗，你现在怎么跟她这么熟了？”他故意把话说得很大声，一股阴阳怪气的腔调。
李响看上去并不打算搭理他：“张彪，下班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哟，你还保持点神秘了？”那被称作张彪的男人更是起劲了，“要说会交朋友啊，那还得是我们响哥，不过你看人家一个小女孩你就……”
“呵。”李响白了他一眼，径直把电动车开到我跟前。
“你别理他。”
我点点头，心中莫名有些想笑。
两碗牛腩粉端上桌，李响看上去是真的饿了，吃得狼吞虎咽。
我拿起筷子，想把自己碗里的肉也夹给他，却被他制止了。
“你吃你自己的就行，别管我了，待会儿吃不饱。”
“这些我吃不完的。”我夹着肉的筷子悬在半空中。
“能吃完的，就这么点儿，你别……”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赵立冬的女儿。”我突然说。
他的动作停住了，看了我一眼。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赵立冬的女儿……所以有点怕我？”
李响愣了几秒，笑了笑。
“行，吃不完都给我夹，待会儿要是没吃饱一定跟我说。”
“你不用这样的。”我皱着眉头，“我和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和你也是一样的……难道说就因为我是谁的女儿，就要受到不一样的待遇？”
李响没说什么。
“你，能把我当朋友吗？”我看着他，“响哥。”
这回轮到他沉默地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扒拉着碗里的汤粉。
“我是一直把你当朋友的。”他抬起头，“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资格。”
“你怎么这样说……”我突然有些生气，“你哪来的不知道有没有资格……”
他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吃完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吃过晚饭已经将近七点，盛夏时节正是落日时刻，橘黄色的天空笼罩了整座跨海大桥。
“你经常会来这里吗？”
“是的。”他点点头，“这里风景很不错，在这走走，再糟糕的心情也能变好。”
“确实。”我闭上眼，呼吸着夹杂海风的空气。
“我要去读大学了。”
“我知道。”
“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
“你每年放假不会回来吗？”
“可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很久才能回来了。”
我望着天空：“我会想你的。”
“好。”他的语气听不出是什么表情。
“未来的我就会是一个医生啦。”我深吸一口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小屁孩啦。”
他没有说话。
“李警官，以后站在你面前的就是赵医生了。”我看向他，嘴角扬起一丝轻快的微笑。
李响看上去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脸上似乎写满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我看不懂他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但转过头，我又重新闭上了双眼，重新沐浴在这片夕阳与海风之中。
未来……
就是现在。
我睁开双眼，仿佛是从过去的那个自己身上刚刚回来。
我扭头看向李响，他还在。
恍若隔世。
“响哥。”
他转过头。
“我们去坐摩天轮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丨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