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女子图鉴》尘轩玉

17、眼见未必为实

　　昨晚美好的景色进入了叶凝萱的梦中，她那一觉睡得很香甜，一扫昨晚的阴霾。她起了个大早，步行去上班，在食堂里点了一大碗牛肉粉外加一小块豆皮，吃得津津有味。何畅端着托盘坐在他对面。
　　“早啊，凝萱妹子。”何畅熟络跟她打招呼。叶凝萱淡淡回应他。
　　“你饭量不小嘛。吃这么多，你们女生不用保持身材的吗？”何畅问道。叶凝萱有些不高兴，说了句，“没关系，我年轻，代谢强。”何畅却继续拱火，“你代谢强也没见你瘦，你看人家谢丽娅和孙柔伊，那才是身材纤细，尤其是谢丽娅，肤白貌美。不愧是我们思途的佟丽娅。”何畅感叹道。
　　“你的佟丽娅就在你身后。”叶凝萱提醒道，何畅顺着叶凝萱的眼神回头，只见谢丽娅端着餐盘和蒋岩两个人有说有笑，他们看到叶凝萱和何畅，蒋岩正准备走过来一块吃，谢丽娅拉了拉蒋岩，两人在他们不远处另外一张桌子上坐下面对面吃饭。
　　“他俩这是啥情况？”封叶也端着托盘坐他们身边八卦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蒋博士和小谢之间有点什么啊。”她小声对他们说道。“你也发现了是吧，他俩最近总是一起出双入对。”何畅说道。“你是不是有了心痛的感觉。你的佟丽娅对你并不感冒。”叶凝萱刚被何畅冒犯到，必要锱铢必较。
　　“彼此彼此。”何畅不甘示弱。
　　“什么彼此彼此。”叶凝萱一头雾水。何畅当场卖了封叶，用嘴努了努封叶，道，“封叶说的，我们培训的时候，蒋博士晚上给你送药。然后你俩还说悄悄话。那么晚才到。”叶凝萱有点恼火，看向封叶，封叶忙举手投降，一脸无辜，“我说的是实情啊。我以为你俩……”
　　“凝萱你不要伤心，实在不行，我们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可以凑合一下。”何畅嬉皮笑脸道。叶凝萱对他没好脸色，他对嬉皮笑脸的男生毫无好感，尤其是何畅这种有点油腻，不注意形象的人。“你误会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就是就是，送个药有什么，前两天柔伊手受伤了，蒋博士还去给柔伊送了创口贴和碘酒，他就是个好人。”封叶连忙打圆场。叶凝萱也有点恼火封叶的八卦，她没了胃口，端着盘子说自己吃完了就离开了。
　　没走两步，封叶走了上来，向她道歉。“不好意思啊凝萱，我之前也是误会了，看到蒋博士来找你以为你们……我没想到我随口打趣的话被何畅瞎解读，我也不知道其实人家喜欢的另有其人。”叶凝萱内心愤怒，都快甩脸色了。“我们就是正常的同事关系。我拜托你不要把别人的善良和同事间的互相帮助妖魔化。”
　　封叶自知理亏，也不说话。“凝萱，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职场里，哪有什么真正的朋友，叶凝萱自认为自己和封叶因为第一天坐一起的缘分，会比其他几个同事要亲近，但她居然八卦到自己头上，还给自己扣了这样一个帽子。她突然理解为什么之前谢丽娅看她的目光非常锐利，玩狼人杀要刀刀杀叶凝萱泄恨。何畅还走过来添油加醋，“凝萱，你有点风度好不。”叶凝萱挤出一个微笑，皮笑肉不笑道，“你玩笑不要开太大。”
　　何畅还要说什么，封叶朝他吼了句，“闭嘴！”何畅知道踢到钢板上了，悻悻离开。
　　“叶凝萱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没想到我随口的玩笑话会被这样传播。”“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叶凝萱避开封叶离开。

　　上午叶凝萱还在整理银行回单，就听到周姐踩着高跟咚咚咚走来，她径直走向叶凝萱语气有点不快，“小叶，我的差旅费报销被退单了，是怎么回事。”叶凝萱刚想解释，周姐就开始了机关枪似的输出，“你明明昨天当着我的面审核说没问题的，我还看你盖了章，怎么昨天半夜就说不合格。你不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周姐，小叶初来乍到，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胡铮从格子间探出脑袋打了个圆场。
　　“你们可得给我评评理，昨天你们都是看到的，小叶自己说我的单子没有问题，当着我的面说可以，结果背着把我的单子拒绝了，还给我领导写什么审批意见，这罪名大的呢，说我这不是差旅费，我辛辛苦苦工作，还要被你们财务这么刁难。小叶，你们年轻人不能这样做事的，缺德的很呢。”周姐讲话毫不客气。
　　叶凝萱也是第一次遇到居然有人这样给自己扣帽子。“周姐，小叶刚来很多事情搞不懂的，您宽容一下好了，别和年轻人太计较。”钟美娜迎上来宽慰道。“我这为了一趟差旅费跑了你们这好几趟，看人脸色，你们财务到底怎么回事，会不会报销啊。”周姐嚷嚷起来，连和事佬钟美娜都压不住。
　　周姐就拉着叶凝萱要结果，叶凝萱被搞得手足无措，别看她私下伶牙俐齿，敢怼一起来的博士们，但面对年龄和资历碾压自己的前辈，她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被周姐拉扯着，钟美娜和胡铮站在一旁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周姐嗓门越来越大，旁边人资、项目管理部的同事都探了个头看热闹。
　　这时对面的门猛得被打开，庄佩宁顶着两个黑眼圈走了出来。“你的单子是我退的，你欺负一个财务新人算什么。有什么事我们去领导面前掰扯，别耽误其他人做事。”庄佩宁的嗓门也不小，那气势居然瞬间压住了周姐。周姐愣了愣半响才憋出一句，“我不和你掰扯，你是个神经病。”
　　“你再说一句试试。”庄佩宁厉声道。“周姐，咱们有事说事，您别人身攻击啊。”胡铮适时插了一句话。
　　“我不管，是小叶给我做的，她昨天明明说没问题的，怎么今天就变了。”周姐避开庄佩宁，拉着叶凝萱说事。
　　“她就是个新兵蛋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哄着她给你过。她刚来怎么好拒绝你。你这招都用烂了吧。”庄佩宁一针见血，周姐低着头，却拉着叶凝萱要去领导那里讨说法。“你把她放开，她什么都不懂，我跟你去。”庄佩宁说着走过去，一把扯掉周姐抓着叶凝萱胳膊的手。
　　秦主任闻讯赶来，忙把周姐请进了办公室，庄佩宁也跟着走了进去。钟美娜和胡铮去把办公室门关上，叶凝萱有些惊魂未定，胡铮却安慰道，“没事，她这个人是这样，有点较真，你别往心里去。”
　　钟美娜也宽慰叶凝萱，“财务是这样的，一天到晚吵不完的架。”

　　很快，庄佩宁被总会计师叫到了楼上办公室。叶凝萱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中午吃饭时，宋晨转述。他们党建部的办公室就在总会计师办公室旁边，“我算是见识到庄会计的厉害了。她居然和总会计师拍桌子。太厉害了。”叶凝萱听不出宋晨说这句话是真赞美还是阴阳。
　　“那林总什么反应？”叶凝萱问道。她倒不是八卦，就是有点替庄佩宁捏把汗。
　　“肯定很生气。我后来找她签个字，她脸都气白了，还要装作云淡风轻，领导也不好当啊。”宋晨感叹道。
　　封叶端着餐盘向他们走来，叶凝萱借口吃完，端着餐盘离开了。她确实不太想理封叶。

　　下午，庄佩宁请假去医院带孩子做检查，不在单位。林总打电话让叶凝萱上楼说有事找她。
　　除了入职新人见面会那天远远见了一眼林总，叶凝萱坐在林总办公室才是正儿八经第一眼和她面对面交流。林总个子不高，但是精致短发，玲珑套裙，一看就是个很讲究的女性。她还客气为叶凝萱倒了杯茶，叶凝萱诚惶诚恐接着。
　　“小叶很不错啊，复旦高材生！”林总夸奖道。
　　叶凝萱知道这事个客气话，笑着谦虚道哪里哪里。林总和她闲聊了几句问了些家庭情况还问她是否有对象。叶凝萱知道这个问题不能太老实，于是把“刚分手”换成了“还没有。”林总笑眯眯道，“那你在工作之余也要关注下个人问题啊。”叶凝萱点点头，林总接着问了下同届情况，重点问了蒋岩、季磊和何畅的个人问题。叶凝萱今早才知道蒋岩的八卦，昨晚又了解到季磊的爱恨情仇，不过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让她觉得自己和封叶一样嘴把不住门，于是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林总也没追问，又把话题很自然转到了周姐这个事。叶凝萱想解释，她不是周姐说的那样的人，林总却摆摆手制止了她，温和地说，“我们单位就是一分公司，账务其实都很简单。我在财务口这么多年也悟出了点道理，分享给你们这些后辈，也是希望你们少走点弯路。财务，比起做账更重要的是做人。”
　　林总谆谆教诲，叶凝萱只能向鸡啄米似的点头。“庄会计这个人专业确实很不错，不过她在做人方面不够圆润。这点你就要像胡铮和钟美娜学习了，尤其是胡铮。”林总教诲道。
　　林总的教诲太多，叶凝萱来不及消化，也没法互动，林总一个劲自己说也觉得兴致寥寥，让她先下楼了。叶凝萱回到办公室都快四点半了，庄佩宁的办公室门开了。她不知不觉走进去想去跟庄佩宁说声谢谢，感谢她今天的解围。

　　庄佩宁的格子间在中间，庄佩宁又在忙碌着，后面座位上坐着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趴在桌子上很乖巧的在写作业，手上还绑着留置针。“佩宁姐。”叶凝萱怯怯叫了声要，庄佩宁和小女孩同时抬头。“嗯。”庄佩宁冷淡回应了声，回头对身后的小女孩说，“叫阿姨。”
　　“姐姐好！”那小女孩的嘴巴可真甜，一句姐姐让叶凝萱暗自得意。庄佩宁也被逗得淡淡一笑。
　　“这是您女儿啊？好可爱！”这句话不是客套，庄佩宁的女儿很像年轻时的庄佩宁，大大的眼睛，嘴角边有浅浅的梨涡，笑起来眉眼弯弯。庄佩宁嗯了一声。叶凝萱绕到庄佩宁身后，和小女孩攀谈起来，“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庄思敏。我七岁了！”她把手摊开作了个7的手势。
　　叶凝萱知道庄佩宁离婚了，女儿应该是随她姓的。“佩宁姐，她不是在医院吗？是病好了出院了吗？”庄佩宁哼了一声，答道，“活没干完，把孩子丢医院我也不放心，就带过来了。”庄佩宁说得云淡风轻，叶凝萱却有些心酸，甚至有些惭愧。庄佩宁一个人带着女儿在这大城市没人帮衬，加班都没人帮忙照顾女儿。
　　秦主任听到庄思敏的声音也走了进来，亲切叫着庄思敏的小名“敏敏”。庄思敏不像庄佩宁那样冷冰冰，反而和秦主任熟络打招呼，笑得非常甜。“你安心工作，我把敏敏抱我那去。”秦主任说道。钟美娜也过来逗敏敏，却提醒秦主任，她待会儿还有个会。秦主任一拍脑袋才想起，于是把敏敏交给了叶凝萱。
　　叶凝萱带着敏敏在自己办公室工位上玩，敏敏很有兴致跟她聊天，给她讲画画的内容，过了一会儿，敏敏要上厕所，叶凝萱不放心跟着她去。敏敏很自然拉住了叶凝萱的手。正巧，季磊上来报销，看见牵着敏敏的叶凝萱愣了一下，打趣道，“没想到你女儿都那么大了。”
　　“你在胡说什么？这是佩宁姐的女儿。”叶凝萱说道。
　　“她胆子不小啊，竟然公然带孩子上班。”季磊调侃道，看见敏敏在旁边，叶凝萱示意季磊别多嘴。季磊半蹲身子摸了摸敏敏的头，敏敏吓得后退一步，抱住叶凝萱的大腿。“你别逗她了，敏敏还病着在。”
　　叶凝萱带敏敏去了厕所，没理会季磊。季磊看着敏敏若有所思。

　　庄佩宁还在加班，叶凝萱和敏敏很投缘，于是自告奋勇带敏敏去吃晚饭顺便给庄佩宁带盒饭。庄佩宁事无巨细交代了叶凝萱敏敏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叶凝萱牵着敏敏去食堂，正巧碰见蒋岩和谢丽娅。谢丽娅有些惊讶叶凝萱竟然带着个孩子。叶凝萱解释是庄佩宁的。谢丽娅有些惊讶。
　　不过庄佩宁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宋晨早把庄佩宁的事情扒了个底朝天。
　　庄思敏手上的留置针让谢丽娅都有点心疼，大家虽然八卦，但是底色还都是善良，蒋岩帮庄思敏端盘子，哄庄思敏吃饭；谢丽娅也逗着孩子，季磊和孙柔伊加班也来食堂吃饭，提议帮叶凝萱一起带孩子。
　　“其实庄会计真的挺不容易的。”谢丽娅说道，她虽喜形于色，有些小姐性子，但本质还是善良温婉的。“年纪轻轻带着个孩子。”敏敏十分懂事，给妈妈打了很多肉菜。
　　“我妈妈真的很辛苦！”敏敏说道。“她每天上班还要照顾我。”
　　“那你爸爸呢？”谢丽娅问道，“丽娅！”蒋岩制止了她的失言，谢丽娅也尴尬捂住了嘴巴，敏敏却无所谓笑笑，“我爸爸出国了，很多年都没回来。”她小眼睛亮晶晶，激起了蒋岩和季磊的父爱。他俩抬轿子让敏敏坐着，敏敏开心极了，对季磊也没那么排斥了。
　　叶凝萱晚上还有点活，谢丽娅提出要带辅导敏敏的功课，正巧她要等蒋岩一块下班。
　　“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叶凝萱问道。谢丽娅点点头，“丽娅，有句话我想跟你说。”
　　“什么话？”谢丽娅疑惑道。
　　“你不要误会我，我没有想过……”她没继续说，谢丽娅也明白她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打断了她，报以甜甜的笑容，“蒋岩告诉我了，他说要替你保密什么事，反正不是我想的那样。我相信蒋岩。”谢丽娅沉浸在幸福中。叶凝萱也为她开心，谢丽娅心思单纯，她误会会不高兴会摆脸色，会耍性子，但是当误会解除，她也会微笑。
　　“是我自己有点小心眼，他们随便说两句话，我就七想八想。”谢丽娅居然开始自省。
　　叶凝萱知道，蒋岩的话才是一颗定心丸。他们郎情妾意，互生情愫，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蒋岩是个有分寸的人，他对他们的关心、爱护是有分寸感的，比如不去理会那些八卦，适时的时候提供适时的帮助。谢丽娅是一个有眼光的女生，她和谢丽娅相视一笑，叶凝萱真心为他们感到开心，有情人终成眷属，自己做不到的，能让他看到，至少这世间也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