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の音》孪生年糕

53、卷五十三 对你的爱……只尽人事

　　“要等游方郎中？！”
　　“是啊，这村子里没有郎中有些年了，都是等那游方的郎中来，公子别急，我这里有些刀伤药，给病人敷上。”
　　“……好吧……”

　　……
　　…………

　　『你想用这个字问你的情吗？』
　　『是啊，雁声和小琢他们都用名字测的，我也想看你怎么拆我的字，提前说，你不会凭一个‘居’，就说我未来和‘古尸’有一腿吧……』
　　“呵呵呵呵……”小玉伏桌闷笑着。
　　“不会吧……”我有点傻眼了，“别一个劲笑啊，我向来分不清是人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连“福庆楼上的诗是用做菜剩下的墨鱼肚子里的墨汁写出来的”这种话都信，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幸好你有只牧羊犬护着。”陈希琢不冷不热地叹气道。
　　“要你管啊，要不是你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可恶！”我臊红了脸大吼道。
　　“好啦好啦，这是小果的优点啊，是不是，别生气了！”林雁声又要上来捏我的脸颊，我赶紧吓得闪开。
　　“我怎么会生气……”我瞪了一眼道。
　　我不会生气，因为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已经学会怀疑一切，然后若是真的，就当作是幸运，若是假的，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命不是谁都能测的，字要拆会拆，要合会合，更不是简单地理解字意，况且你问的是‘情’……』小玉似乎难得的严肃，打断我们的胡闹，将纸牌推倒我的眼前。
　　纸牌中的小丑，半黑半白的脸和身体，一手尖刀一手果实。
　　『我不是问命，问的也不是爱情……』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问情，我回答的自然也是那个情，情随心动，结果是不变的……』小玉的手指着扑克牌，点在小丑握着的红艳果实上，又转向尖刀，道『这果实并非你的真实，而是谎言，是蛇引诱夏娃吞下的诱惑之果，死亡就藏在谎言之下，留意这张牌，要你命的都是它……』
　　『这张字也一样，‘居’字，十口即为多言，多言而无信，你依旧会死于谎言，在四百九十四日之后——』
　　『不要说了！』
　　我捂住了耳朵……早就已经知道这样的结果，但是就像他用谎言欺骗我一样，我也一直用谎言欺骗自己，因为这样才能够得到……
　　雁声和希琢站了起来，恐怕他们也明白了，小玉所说的算命，再也不是用来消遣的游戏……
　　『怎样，怎样才能躲开！』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想要的是——
　　『你想躲开死亡？』小玉静静地看着我道。
　　『我不想这样死，告诉我，怎么躲开他！』
　　『……去找真实的果实，在这期间，会如你如愿的……』小玉的手放在了我的头上，温柔地摸着，像是再一次看穿了我的谎言……
　　我并不是害怕死亡……
　　否则
　　我不会留在这种鬼地方
　　……
　　是谁紧握着我的手
　　有水珠落在我的手背上
　　不会是眼泪吧
　　我所遇见的人
　　会为我哭泣的
　　只有那个叫安罗的男人
　　明王安罗

　　……
　　…………

　　男人又看见一个村子，于是快走几步，在挂紫蓿菜的帐篷外，拦下一位老人，问道。
　　“老人家，……敢问这附近可有医者？”
　　老人抬头看了来人，见此人身材魁梧，相貌俊朗，神色焦虑，但眉宇间隐含一丝威严，与那身风尘破旧的粗衣很不相称。
　　再看看他怀里抱着的少年郎，面色红彤却无血色，衣衫腰摆处血迹斑斑，赶紧将他们引到帐内。
　　“这孩子是何病？”
　　“腹中刀伤！”
　　老人看着男人道：“公子，我家还有些创伤药，快敷上。”
　　“前一个村子已有人给我了刀伤药，但他在发热，没有医者怕不行！”男人已经听过这样的应答多次，回也回了多次。
　　老人面有难色：“游方的郎中前不久才离开向南边的村子去了，你若要找他还需再往南走些，或许能遇上。”
　　又是行踪飘渺似的游方郎中！
　　“这个村子少说也有近两百人，竟然没有一个懂得医术救人……”忍了又忍，再吞口气，才沉下心道，“我朝人才济济，何时缺了医！”男人言语中有些丧气和不平。
　　老人的脸上却露出虚弱的无奈，苦口道：“一言难尽，村里凡有重病者需套车备马赶五日路程，到了镇上才有的医……”
　　“五日？！”
　　“是啊，”
　　“唉，公子您是从天部来的吧，那就难怪了。天部乃王都，我朝王上尊贤重才人人皆知，名医国手皆汇集王都。村里原也有个郎中，也能治些头痛发热的寻常病，但早在两年前，此人便和附近的郎中去了镇上的大医馆，村里的郎中也是说要和众国手在博医院论医问学，之后村里很久没有郎中了。故此，附近的村民也都是等那游方的郎中在村里住上几日时，才有的治……”
　　老者奇怪地看着坐在毡毯旁的男人，心想：这位先生怕是部都人，生在官宦或富贵人家的。于是，也不敢多言是非，便道：“先生，还是快些去下个村子吧，这孩子病的不轻，我这有个破水囊借给公子，莫说救不救，尽人事而为罢！”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无奈地擦了擦眼角，扬扬手出帐子去了。
　　“……”男人欲言又止，目光闪烁。沉默好久，怀里的少年因不适地动了动，将脸更往他脖窝里蹭。
　　“好吵……”
　　居分贝抱怨着嘟起了嘴，拌着嗡嗡的耳鸣声，似乎有人在说话，又听不见说些什么，他慢慢支撑着要做起来时，被人抢先垫后，结实的胸口抵住了他的后心，支撑了他。
　　想要张开眼睛看看身后的肉垫是谁，立刻酸痛疲劳感就让眼泪喷涌，无法睁开，只得重新闭上，然后道：“酒，有热的酒吗？酒！”
　　过了很久，居分贝觉得身后的那个人把酒杯抵到他的唇边，他连着几口喝下，烈酒因温热变得更辛辣地刺喉而过，头也变得不那么沉重。但发烫的身体依旧令他昏昏欲睡。居分贝知道，一睡或许就再也不用醒过来了。
　　“再……给我一杯！”
　　第二杯抵到他的唇边时，他左手接过酒杯，右手拉开衣摆，一咬牙把酒浇在伤口上——
　　“呜……”
　　少年的动作快得让人挡也来不及，就因剧烈疼痛而卷曲了身体，翻倒在毡毯上，身后的人在不停抚摩着他的身体，像安慰他，又像在说什么，但居分贝哪顾得上，单手抓住抚着他的那只手，喘着气，低哑着声音道：“再帮我洗一次伤口，用酒……拜托了……”
　　少年的嘴角因为要忍受剧烈的疼痛而被牙齿咬到碎烂，男人强行将少年的下颚掰开，并将他面朝自己的肩头靠上，一手端着碗，默默地用布擦着少年的伤口……
　　但居分贝早已痛的昏死过去，没有知觉……
　　昏暗的帐篷里，男人忍耐着，拿着布巾擦洗了少年的伤口，然后将少年抱起，疾步帐篷。
　　正巧，迎面路过几个长途跋涉的旅人，和他们打招呼，当男人怀里的病人，其中一个赶紧给他们带来了好消息，说从省部传来的命令，断了五行六市的纳聚金和住留权，天都的博医馆被关闭了，很快，很多裁缝，油坊主，医者，乐者将归位原籍。
　　老汉喜泪而泣，说这下村里的人将来有好日子过了等等之类的话。又想起自己故去的儿媳和未出生的孙子，又流下痛心的泪，叹气说故去的人已经看不到这天了。且转身和车上的男人道喜，说少年说不准有救了。旅人们也纷纷向男人恭喜。
　　男人不知想些什么，脸色是暗了又暗，半天才冷冷一句：“已经晚了！”这语气摆明了是埋怨，男人脸上却露出了自暴自弃的厌恶，让旁人百思不得其解。
　　男人顿了片刻，才缓和了口气问道：“是谁颁的法令？”
　　旅人们说他们也不知，是路上遇到了从南边的人听来的。所以要把这好消息带给但凡遇见的人，这样人们才有盼的希望。
　　原本是该高兴的事儿，但男人那张阴霾的脸看得让人毛骨悚然的，只当这人是因为亲人病重而心情不好，赶紧告辞了。
　　男人的心又堵了半天，但却无言以对。将少年抱紧了，跨马向南疾驰而去……

　　……
　　…………

　　骑马虽快，可病人却受不了颠簸之苦。男人骑了一会，便收紧了缰绳，马儿慢慢地缓步前进。视野内荒无人烟，沙土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蹄印。而此时人单马只，更显得凄凉。
　　直到太阳偏西，温度开始下降，他们还没有到达村落。男人看似平静的心像是快要滚开的沸水，越来越不能忍耐。
　　“爹地，妈咪……宝贝会很乖，会好好呆在家里，不乱跑……爹地，你爱宝贝吗，宝贝没有两条命，宝贝只有一条，是真的……真的……”
　　少年哼哼唧唧异常任性地用撒娇的声音说着胡话，滚烫的身体在他的怀里难受地辗转反侧，身上的汗水沾湿了他的胸膛……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他发现远处的风化石下，似乎有座孤零零的帐篷，男人欣喜之极，催马奔去。
　　帐篷是黑的，里面没有人，连地毡都没有，似乎是被人遗弃在这里，或许也是哪个好心人留给过往的路人的。
　　不管怎么说，总比没有强，男人将居分贝放下在地上，拿起水囊，才发现那水囊真是破的，装足的水喝一半，漏一半。他只得伏在少年耳边道：“你呆在这里，我找找附近有没有水，很快就回来！”然后站起身——
　　“……很快？”
　　原以为不会应答的微弱的声音响起，让男人不由愣住了，慢慢蹲下，道：“很快……”
　　少年不再出声，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在说『我等你……』
　　男人心中竟然开始隐隐地有些泛酸，他慢慢放下水囊，再次抱住少年，将脸埋在少年的耳际边，许久之后，才按下心中不停澎湃的悸动，走出帐外。
　　男人走后没多久，帐外传来了车轮声，又有一个悦耳的女声传来——
　　“就是这只帐篷啊，又旧又破的，今晚真要住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