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言可

6、旧友背刺

　　眼前男子有着和元颂一样的样貌和声音，但在自己回头的瞬间，他的眼神陌生又疏离。

　　张策误把穿着孟娇衣裳的姮羲认成孟娇，歉意对姮羲施礼道：“是我认错了人，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无妨，公子是？”姮羲上前两步问。

　　“在下张策，姑娘便是今日府上贵客吧，怎么独自在这里？”

　　原来元颂这一世就是张策，孟娇的丈夫。

　　一时间，姮羲有些欣慰，他如今得城主器重，妻子爱护，百姓尊敬，于这乱世之中，是个很幸福的人了。

　　但他和城主一家有这一层关系，那与盗仙一事多少也有干系。

　　“他们谈事，我出来透透气，见这边景色不错，就过来走走。”初见的惊诧过去，姮羲淡笑回答。

　　“那姑娘继续赏景，我去看看岳父他们谈完了没有。”

　　二人施礼作别。

　　姮羲回首看看湖面，略略思索一番，转身跟在张策身后。

　　比起那些苦苦修行才得道成仙的凡人来说，他们生而为仙，生来就拥有无上的仙法，实属不劳而获。

　　故而需要劫数历练，来磨炼自身心性，历劫成功，方能飞升。

　　劫数有大有小，有难有易，做一世凡人，只是许多劫数的一种。

　　但无论何种劫数，都需度过难关，现下张策的劫数还未到。

　　那么，他的劫数是什么呢？

　　姮羲一边走，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作为元颂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她希望自己能帮元颂顺利度过一劫，这城主府上，无论是城主，还是城主义女孟娇，都不是常人，且池底还有一只蟾蜍精，没准儿盗仙的事就与元颂的劫数有关。

　　城主刚和皓渊谈完生意，心情很是不错，听下人禀告，说女婿回来了，哼着曲儿去书房。

　　张策不负岳父所望，从西琼买回来可供宛城百姓一年的粮食和牛羊。

　　“你与娇儿分别许久，一会儿回去好好陪陪她。”城主看着这个女婿，越看越喜欢，他要是自己亲儿子就好了。“每年从西琼买粮，都需要大笔钱财，今年西琼的粮价又涨了，明年还不知道怎样。”

　　张策出言客观：“西琼这几年收成一年不如一年，除了我们，还有北越也在向西琼买粮，西琼自己人还要吃饭，能出售的粮食有限，如果不出高价，恐怕不想卖给我们。”

　　“嗯，有道理，我们自有财路，不怕价高。”城主笑笑，命人拿出一匣金银珠宝给张策，“你一路辛苦，早点回去陪娇儿吧。”

　　每次张策回来复命，城主都会给他奖赏。

　　他们二人并不知道，此时房中除了他们，还有隐身的姮羲，将他们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

　　姮羲看着那匣子财宝，心道城主可真是阔绰，视线往上看到城主的脸，瞬间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城主眼熟。

　　在入宛城前夜，她曾有过短暂幻象，幻像中那个拿着财宝的中年男子，正是这位宛城城主。

　　错愕之际，张策已经接过匣子转身出门，姮羲回过神跟了上去。

　　出了书房又停下脚步。

　　难不成她还能跟着张策回家去？

　　罢了，人家夫妻之间她还跟着，未免有点不妥。

　　姮羲转道往池边走，四下无人时现身，见皓渊正坐于池边，她有些心虚。

　　她昨日刚说过不再用仙术的。

　　“回来了。”皓渊背后似乎长了眼睛。

　　“哦，我随便逛逛，你怎么在这里坐着？”

　　“我问了婢女，说你换完衣裳往这个方向来了。”皓渊语气如常。

　　姮羲在皓渊身旁坐下，指了指水池说：“蟾蜍精就在这池底。”

　　“蟾蜍精在池底，那你怎么去书房了？”皓渊眼睛看着池面问。

　　“我看见……”姮羲斟酌着说，“我看见一个人，觉得他不简单，就跟了上去，那人进书房和城主谈事，我一时好奇，就没忍住，隐身，和人家一起进去了。”

　　不等皓渊说话，姮羲又说：“进去听了我才知道，那竟然就是百姓赞不绝口的城主女婿张策，城主说他买粮有功，赏了他许多金银财宝。而且看这城主府的装潢，很是奢侈，我觉得很不对劲，城主既要高价从西琼买粮，又要赏这个赏那个，就算他经商有道，也不至于这般挥金如土吧。”

　　说完，姮羲去瞧皓渊的反应，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水池，揉搓着衣袖说：“我并非言而无信之辈，只是我不得不承认，若是不用仙术，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查清城主与盗仙的关系，你是凡人，想必自有凡间的办法，我虽乐意配合，但在城主面前演戏非我擅长，若是露了马脚反倒给你惹麻烦，这样吧，以后你按照你的法子查，我按照我的法子查，我们两个互不干涉，但可以共享所查结果，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伤害到凡人，怎么样？”

　　原本，姮羲想找到自己的仙识，顺便查清盗仙一事，唯恐宛城百姓被盗仙蒙蔽，借着实现愿望犯下罪孽。

　　但见了元颂，又认出城主就是自己所见幻象中的人，姮羲有了一个猜测。

　　若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整件事和元颂也有很大的干系，万一她和皓渊干预了元颂历劫，就不妙了。

　　皓渊起身，低头看着姮羲说：“既然仙子做好了打算，多说无益，我祝仙子早日找到仙识，重返天庭。”说完，皓渊直接转身，走了两步又回来，“出府这段路，为了不让府中人起疑，仙子还得与我同路一段。”

　　“这是自然。”姮羲利落起身跟上。

　　出了城主府，皓渊看了看天色，说：“不早了，仙子今晚可有落脚的地方？”

　　“啊？”姮羲没想到皓渊这是要和自己一刀两断，连客栈也不让住了，“我，我设下结界，在哪里都住得。”

　　“那仙子多保重，皓渊告辞。”

　　看着皓渊的背影，姮羲叹口气：“是我说的话太严重了？”

　　不过这样也好，皓渊的伤势已经大好，几日都未流血了，自己不在他身边，他也能照顾好自己。

　　眼下她要做的，是要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否为真。

　　姮羲找到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化身为一只雀，飞进了孟娇家院内的枯树上，等天黑房中人入睡。

　　随着夜色渐深，姮羲自己先眼皮子打架，在枯枝上晃晃悠悠，险些栽下去。

　　扑棱两下翅膀在枝头站稳，姮羲看着屋内灯光映在窗上的影子，两人对坐尚未就寝。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若是他们夫妻分别久了叙话到半夜，难道她也要一直等着吗？

　　飞到窗边，姮羲将窗纸啄破一角，朝房内吹口气。

　　房内二人先后晕过去。

　　“对不起啊，我就是想看看，我的仙识在不在你身上。”姮羲将晕倒在地的孟娇抱到床上，随后，右手食指和中指覆盖在孟娇的眼睛上。

　　凡人的眼睛是看不见鬼魂的，而孟娇能。

　　自己不认识城主，却曾真切地见到城主拿着一匣金银，若猜的不错，当时和城主在一起的是孟娇，自己是借着孟娇的眼看见的那一幕。

　　因为，那抹丢失的仙识，附在了孟娇的眼睛上。

　　仙力探查到仙识的那刻，姮羲觉得指尖发热，眼前闪过一道光，忽然之间，看见许多双脚在眼前走动。

　　很奇怪的视角，只能看见别人的膝盖。

　　除此之外，还有角落里的鬼魂。

　　这是孟娇幼时所见。

　　后来，孟娇长大了，学会说话，告诉别人她能看见鬼，久而久之，被当成怪胎，亲生父母抛弃她，她随着流民流浪到宛城，被尚未做城主的孟万祥所救，成了孟娇。

　　有一次，孟府被恶鬼侵扰，机缘巧合下，孟娇结识了一位能收服恶鬼的女仙，那女仙帮助孟府收了恶鬼，又与孟娇姐妹相称，孟大人也对女仙感激不尽，为报答女仙，孟家与女仙签了契，每月献一名恶鬼，一直持续至今。

　　孟娇的生平经历犹如走马灯一般在姮羲眼前一幕幕展现，姮羲知道这是自己仙识的作用，仙识找到主人，迫不及待展示在凡间的经历。

　　待到姮羲想收了仙识，却听到身后张策的怒喝：“你这妖！快放了娇儿。”

　　张策不知怎的竟然醒了，拿起桌案上的砚台砸向姮羲。

　　姮羲仙法施展一半，已经和仙识建立了联系，骤然被打断，不仅仙识没收回来，还被反弹回的仙法所伤。

　　“你这死鸟，等你历完劫，看我不找你算账！”姮羲被张策气得牙痒痒，捂着胸口化作一道银光离开。

　　幸好伤的不重，姮羲到野外疗伤个把时辰，便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想起刚刚张策攻击自己那幕，姮羲气急：“就差一点就能把仙识找回来了，偏偏你出来捣乱，从小到大就知道坏我好事。”

　　“姑娘，你可还好？”身后忽然有人说话，吓了姮羲一跳。

　　猛地回头，姮羲发觉自己刚刚放松警惕，连有人走过来都未察觉。

　　定神一瞧，这不是之前收服狐妖的那个捉妖师吗，叫什么来着。

　　“单士温？”

　　“正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