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言可

16、人与妖共生

　　姮羲不太理解西琼的皇帝。

　　人有轮回，此生命运皆是前生结下的果，例如一个人无恶不作，那么到了下辈子投胎，定是一生坎坷，人生走到艰难处，是在偿还上辈子的罪，无论是神还是仙，自然不会出手干预。

　　凡间运作自有天道规律，仙界是守护天道不被破坏的，但如果有妖魔祸乱人间干扰人间秩序，仙也不会袖手旁观。

　　五百年前，魔尊率领魔族企图吞并人界，清剿凡人，仙界为守护苍生，与魔界大战，直至封印魔尊。

　　但现下各国交战是凡人自身的行为，各国帝王出兵，是为了满足野心扩张领土也好，还是为了自保守护疆土也好，无论何种原因，导致了天下动荡的结果，就是凡间该承受的。

　　至于种不出粮食，姮羲认为是五百年战乱带来了太多的杀戮，导致大地失去生机，等战乱结束，百姓生活好起来，自然会变好的。

　　“多谢提醒。”姮羲道谢，便离开开阳城，往京城方向去。

　　天道是公平的，战乱年代出英雄，英雄辈出平乱世，人间五百年的战火，定会有命定之人出世平息。

　　仙界维护天道，自然要保护此人降生。

　　这便是天帝派她下凡的原因。

　　找到这个人，护他平安。

　　为了早日到京城，姮羲白天飞，晚上就在野外设下结界休息，过上了刚下凡的日子。

　　足足飞了五日，终于到了昆仑山下，西琼京城。

　　昆仑山是凡界最具有灵气的仙山，不仅有许多修仙门派在此，山上的许多生灵受灵气滋养，几百年便可修炼成妖。

　　这样的环境，很难想象会有一个不信鬼神的帝王。

　　但入了京城后，姮羲便发现，城内有许多修仙之人，他们只是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裳，隐匿于百姓之中。

　　有些地方妖气弥漫，刚通人智的小妖不在少数。

　　毕竟只凭凡人的双眼，也分辨不出人与妖的区别。

　　这就形成了很有趣的现象，在一个不信鬼神之人的统治之下，凡人、修仙者、妖共生，而统治者却毫无察觉。

　　姮羲寻得一僻静处，闭眼放开仙识，周围人的谈论声顿时清晰入耳。

　　两只小妖围在一起。

　　“听说，当今皇后腹中龙胎是至善至纯之体，吃了它，可是大补呢。”

　　“你听谁说的？”

　　“我前几日认识一个大妖，听她说的，她说只要我们帮她，就可以与我们分食，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呀？”

　　“怎么帮？”

　　“当然是潜入皇宫，找到皇后，杀之，取胎。”

　　“啊？还要杀人啊，我可不敢，杀人不利于修炼，还得被修仙者和捉妖师追杀。”

　　姮羲朝小妖说话方向看去，一只兔子和老鼠。

　　另一个方向，有人在高阁之上谈论。

　　“最近夜间家里时常听见异常响动，有时候像有女子在笑，有时候又像尖爪挠门，实在瘆人，我怀疑是家里有了妖怪，请大师助我除妖，若捉到妖怪，事成之后必有重金报答。”

　　“你家的是猫妖，刚修炼成人形，过于兴奋，但不要怕，它不会害人，我去将它收服放它自去昆仑修炼，钱么，多少皆宜。”

　　姮羲一听这声音，和单士温十分相似，隐身飞入高阁一看，果然是他！

　　上前一拍单士温的肩膀，单士温转头，什么也没看见。

　　“大师，你在看什么？”对面的人看着单士温动作，看着空气脸都白了，不会有妖吧。

　　“没什么，李大人先回家去吧，我稍后便到。”单士温说。

　　等李大人走了，单士温把门关上，拿出符便开始念咒。

　　他近日在京城替好几家捉妖，还以为是有的妖来报复。

　　“是我呀！”姮羲现身，笑着拿掉单士温手里的符。

　　单士温再见姮羲，也很惊喜：“姑娘，你回来了！”

　　“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姮羲打量单士温的穿着，看着很不习惯。

　　捉妖师，在西琼人眼中也是不受待见，单士温把自己装扮成砍柴的，每日早出晚归，是个能行走于人前的身份。

　　“西琼和上烨不同，这也算是入乡随俗吧，姑娘你家里的事处理好了？”

　　“回家被长辈教训了一顿，现在又让我出来办事了。”两人坐下，姮羲说，“方才听你要捉妖，我见城内小妖不少，还听闻有些小妖谋划着进宫去吃掉……”

　　“嘘！”单士温让姮羲小点声，“姑娘切莫高声谈论太子。”

　　姮羲跟着放低声音：“为什么妖都知道太子非同一般啊，这种消息是如何传出的？”

　　“在皇后刚诊出有孕的时候，有个算命的，骑着黄牛，说能拯救苍生的人快出生了，走到哪儿说到哪儿，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就传成了现在这样。”

　　一听到算命的，姮羲就想到在开阳城外那个人。

　　“那这些算命的人，算的到底准不准？”

　　单士温摇摇头说：“这就只有天上的神仙知道了。”

　　姮羲在心里苦笑：“那可未必。”

　　“姑娘，我还得去李大人家里捉妖，就不同你叙旧了。”单士温起身告辞，他不能让李大人久等。

　　“好，你要小心。”姮羲点头。

　　“放心吧，自从吃了姑娘的雪莲，我收妖的功力更强了，一只猫妖不算什么。”单士温拿出了自己的锁妖袋。

　　单士温走后，姮羲自己独坐片刻。

　　她需要进宫。

　　不知道皇后怀的是不是她要找的人，无论如何，她得亲眼瞧见才能分辨。

　　用仙术化为黄雀不太妥当，毕竟皇宫不是普通地方。

　　她得有个合理的，光明正大的身份进宫，并且能让皇后放心她接近，一旦确认皇后这胎就是她要找的人，那她就得留在宫里，保护孩子平安出生。

　　正想着，窗口有些异动，姮羲察觉到妖气，瞬间出手将其击落。

　　“啪叽”一声，有东西从窗口掉落，化成人形，看着姮羲：“不关你事！”

　　“……”这蟾蜍精怎么在这儿？

　　“不关你事！不关你事！”蟾蜍精围着姮羲转圈圈。

　　“停！”姮羲看着头晕，盯着它问，“你从单士温手里逃出来的？”

　　蟾蜍精摇摇头，小心翼翼靠近姮羲，看着姮羲的手把头伸过去。

　　这蟾蜍精不会说话，但是想给姮羲展示一些事情。

　　姮羲抬手，银光自手心而出，探入对方七窍。

　　两百年前，上烨与北越交战，整个村庄被踏平，死人的血染红了池塘，而后大旱，在水中生存的生灵几乎死绝。

　　当时它已经修炼几十年，但依然无法与天灾抗衡，奄奄一息的时候，一个人路过，见塘底有鱼儿尚且活着，便将水壶里的水倒入其中，枯草下的它，也因此能多活几日，挺到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它记住了此人的样貌，并随着气息找到了他的家，希望自己化成人形的那日，能找机会报答。

　　即使它夜以继日不停修炼，等能化形的时候已经两百年后，他的恩人早就化为一捧黄土了。

　　一次，它看见孟万祥去给恩人上坟，才知道孟万祥是恩人的后人，报答不了恩人，报答他的后人也行。

　　它见孟万祥四处筹钱想做官，就偷了别人家的钱，日日送到他房门口。

　　但有天被孟万祥发现了，还被下人捉住，说它是贼。

　　一顿棍棒砸在身上，它受不住疼现了原身，孟万祥见他是个蟾蜍精，就强迫它为他做事，否则就把他交给捉妖师。

　　他不是不能反抗，好歹他是个修炼两百多年的妖呢。

　　可他是恩人的后人啊。

　　后来它每晚都去偷别人的钱给孟万祥。偷，总归是不好的，他为了弥补心中愧疚，看人家想要什么就送点什么，久而久之，百姓们发现，自己家的钱不见了，但是又多了些正需要的东西，便称呼他为“盗仙”，还主动把钱挂在门上，并留下愿望。

　　孟万祥发觉此事，就对百姓们说盗仙给他托梦，不喜灯光，立下规矩入夜不许点灯，以此让百姓认为，盗仙都是因为他才护佑宛城，所以百姓对他越来越敬重。

　　日子日复一日过着，直到姮羲出现。

　　它很感激姮羲和单士温把它从城主府带出来，它早就不想再做孟万祥的工具。

　　这三个月，他一直跟着单士温，还在单士温体内雪莲仙力压不住的时候帮单士温调理气息。

　　单士温也知道他不是恶妖，让他自己找地方好好修炼，但是它不知道去哪里好，就一路跟单士温到了西琼。

　　“原来你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姮羲收了仙力，叹口气说，“谢谢你，你帮单士温，也就是帮了我。”是她给单士温吃了一整朵雪莲。

　　蟾蜍精摇摇头，它不是想让姮羲道谢，这些是它一直想告诉姮羲的，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姮羲。

　　方才它听见了单士温和姮羲的谈话，知道姮羲想做什么，而它和城里的妖们有些交情，对那些小妖的计划也略知一二。

　　姮羲看它指着门外，招手让她跟它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姮羲一路跟着蟾蜍精，来到一处显赫的府邸，抬头一看，“睿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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