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旅行》梦音林

6、第五站：百年前的科洛瓦

　　百年之前的科洛瓦曾有羽人和天使的传说，并且有众多的目击者，一度在新闻头条报道。
　　不过那是川平离开科洛瓦之前的事了。
　　从她记事开始，她就生活在一个福利院中，因为背上长着的翅膀受到其他孩童的欺凌和嘲笑，也因为背上长着翅膀，再慈眉善目的人也不会领养她。
　　那时川平的羽翼漆黑一片，没有人认为这是好的，也没有人将这对羽翼与天使挂钩。那些人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怪物、一个堕天使般的魔物。
　　她就如此浑浑噩噩活了十几年，一直到……她在垃圾堆中发现了一只长着蝙蝠翅膀的黑猫。
　　那只黑猫自称为凌，见到川平后二话不说拖着她住进了烂尾楼里，并施展了奇怪的法术变出一个还算温馨的房间来。
　　“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里吧。”无视川平一路上连珠炮似的问题，黑猫抬起前爪指着房间说。“从这一刻开始，由我传授你知识与技巧。你将成为凯西达的新一任家主，成为这个世界最强的领袖。”
　　月光自楼房间的缝隙洒落而下，照在黑猫紫色的眼睛与银色的耳环上。它张开半透明的蝙蝠翅膀，轻轻碰了碰川平背后的羽翼。
　　“你本应自由地翱翔在天空。”黑猫低语着，眼睛死死盯住川平的背后。
　　那时的川平没有察觉到黑猫在看着的是谁，她只是感到困惑。“我只是个孤儿，也飞不起来，我怎么可能——”
　　“凯西达，你的全名是川平·凯西达。”明明是陈述的语气，从黑猫口中讲出却带上了莫名的威严感。“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你应该是持有神明祝福的人。”
　　“神明……祝福？”川平重复道，在她的认知中，自己身上能称得上是神明祝福的东西只有背后的翅膀。但就是因为那对翅膀，她在福利院受到了数不尽的凌辱。
　　这样的东西，实在称不上是祝福。
　　“既然拥有翅膀，那就该自由飞翔。”凌摇摇尾巴，指了个方向示意川平过去。
　　小心地拖动到混泥土粗糙的边缘，迎面吹来的微风轻柔地拂过羽翼的缝隙，吹起了川平扇动翅膀的想法。
　　“天空才该是你的道路。”黑猫扇动他那双半透明的紫色翅膀，飞到川平面前，似乎在催促川平做什么。于是川平深吸一口气，向着空中迈出一步。
　　翅翼上的黑色在那一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纯白的羽毛。浮空感与气流擦过羽毛，她靠着本能穿过气旋，向着海洋与天空而去。
　　她好像在那一瞬间明白了什么——自由地飞翔，这就是她的道路。
　　但现实总是不尽人意，川平没飞多久就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下方的海面变得透明，天空也失去了颜色。
　　凌很快飞到她身边，解释道：“这是世界的边界，现在的你还无法穿过。”
　　“现在不行……意思是以后我能做到咯？”川平很快反应了过来。在这个糟糕的地方之外，还有其他的天地吗？那些地方会是什么样子，会怎样看待川平身上的翅膀呢？
　　“当你足够强，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界限就无法束住你的行动。那时，你能去往任何你想去的地方……”黑猫说着，忽然话锋一转。“但是，那也意味着你要背负起责任，去完成只有你能完成的事。”

　　黑猫本不该出现在科洛瓦，他来到温妮莎世界群的目的是完成抓捕言魂者的任务。可惜命运弄人，他掉进了这个名为科洛瓦的世界，力量被封印，身体化作一只黑猫。
　　在他掉进这个世界之后，作为向导的黑斗篷家伙给他了一个临时增加的新任务：找到凯西达的家主，让其真正强大。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
　　而那个因惊吓而每一根羽毛都炸起的女孩在看清凌的模样时，小声地呢喃着一个名字。
　　“……夜云？”
　　“我是凌。”张开翅翼的黑猫说。凌并不是他的本名，正如目标使用化名来到温妮莎。
　　至于夜云，只是个他很久以前用过的名字罢了。
　　川平学习的很快，仅仅一个月就熟练掌握了控制羽翼的方法，并用分散下来的羽毛和凌过上了两三招。不过这只是个开始，她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想要变得强大，她还有很多要完成的事和要舍弃的东西。
　　但愿时间充足，不然肯定会耽误抓捕言魂者的任务。
　　凌如此祈祷着，在隐约奏响的钟声里看着太阳沉入海面，蜷缩成一团闭上双眼，进入梦境的世界。按照这个世界群的规矩，凯西达一族的祝福是“在熟睡时进入梦之界”，而他同样可以进去。
　　那是一个魔兽遍地的地方，红色的芦苇丛一路蔓延到视线远方的苍白天空，虽说不同地方的魔兽模样不同，但这不影响练习。川平轻巧地在笨重的兽群中穿梭，躲过一只只魇兽身上锐利的箭头，跳到一段大理石柱的残骸上俯瞰着地面。
　　“你来这里就光看着吗？”凌忍不住问道。川平在梦之界的表现太傻了，什么也不做，仅仅是在浪费时间和她拥有的天赋。
　　“那能做什么？”川平扭头望着黑猫反问道。
　　凌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她需要一个引路人的原因吧！正因为一无所知，才需要一个人来教导她如何如何。不过他有种预感，“塔”选择自己来执行抓捕任务并不是随意挑选，这个临时任务也不是黑斗篷的家伙随意布置。
　　或许他掉进科洛瓦不是什么机缘巧合，但……他没有武逆“塔”的能力，因此他必须收起他的质疑，认真完成每一个任务。
　　于是，他张开蝠翼，轻轻扇动一下。
　　顷刻间，刮起的狂风将面前三百步长的箭头魔兽撕裂，化作缕缕粉末。
　　血红的芦苇一同被吹飞，裸露出来的大地是熟悉的纯白色，以及一座大理石建筑的残骸废墟。
　　那些高大建筑的由来，就连宙宇圣域也不清楚，他们只是知道梦之界的规矩和如何利用梦之界的东西创造最高的价值。
　　比如现在，这些魔兽是训练川平战斗的好靶子。
　　望着被眼前的一幕惊到的川平，凌微微叹气，对她解释说：“梦之界的芦苇丛下埋葬着一片遗迹，那些魔兽都是守卫遗迹用的。”随后，他又忍不住问道：“你一直没发现吗？”
　　川平摇了摇头。
　　“看来有得忙了。”凌想着，从梦之界脱离，回到现实之中。
　　头一次，他认真地观察科洛瓦——这个凯西达一族选择为转世之地的世界。
　　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每一个人每一栋建筑每一件物品都是牢笼能够维持现状的一个齿轮、一个小机关、或者是某段锁链上的一环。而他作为天外来客，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存在，现在被困在了这个世界里，像是古代贵族从偏远雪山运到温室的花，又像是被迫长途跋涉，孤身一人到达未知领域的生灵，但他并不是唯一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川平在未来也会离开这里，去寻找凯西达真正的新家园。
　　科洛瓦仅仅是她们重生的地方。
　　凌抛却脑中不断冒出的杂念，望向黎明初升的地方。黑猫伸展着四肢，背上生出一对半透明的紫色蝠翼，看起来有点像葡萄果冻。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凌只能是一个旁观者，因此他被压制力量，无法干涉任何事。但川平除外，凌在这里能且只能与川平产生关联。
　　看着名为小莹的凯西达族人开启墨蓝色的沙漏法阵，凌望向站立在不远处的黑斗篷家伙，头一回感到庆幸。
　　能来到这里，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