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假鸾甄》赵岷

16、秋收

　　虽然今年又是洪水又是干旱的，收成好不到哪去。可是人们的脸上还是喜气洋洋的。

　　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稻田，弯着腰的高粱，黄橙橙的豆子。十分的喜人。而凤凰村的人们却是喜忧参半。因为秋收之后就是例行的抢夺。他们辛苦一年的大部分成果也许将和往年一样落入胡人的口袋。尽管他们今年修了城墙，练了射击，可是谁知道有没有用？他们那些随便砌成的墙能挡得住如狼似虎的胡人吗？他们那蹩脚的……所以一到秋收，凤凰村的人们就开始耗子搬家，把长的有几分姿色的女人送走，把牲畜以及值钱的物什藏起来。

　　甄家自然也不另外。甄假二老非要把甄假送出去。
　　“娘，你觉得我有姿色吗？”
　　“美凤呀，虽然你现在越来越水灵，万一被那些胡人看上了可怎么办？往年你爹都是把你送到你四表舅家去的。今年，你还是去她那儿吧。”
　　“我不去。”好端端的她跑别人家干嘛。
　　“你放心好了，你王发弟弟出去经商了，再也没人捉弄你了。你那表舅妈虽然抠门她也不敢对你咋样，她家现在还欠着咱家的两担谷子呢。她要敢苛待你，娘绕着街把她家那丑事给抖露出去。”

　　“别说了，坚决不去。”
　　“你敢不去！”甄老太的小眼瞪得溜圆。
　　“娘，咱们村今年修了墙又练了半年的射击，不像去年那样任人宰割了，况且，这提议是我先提，要是我也走了，村里会怎么想咱们家？娘，对付欺负我们的人除了反击没有其他办法。躲避忍让有用吗？我们今年躲到别村，等凤凰村被抢光了，他们又要抢别的村。到时，我们又能躲到哪里去？凭什么我们辛苦一年的成果被他们占去？凭什么我们就该低声下去忍辱偷生？他们是人我们就不是人吗？官府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要把自己当人看。”甄假的话音刚落听见一声洪亮的叫好声：“好！” 只见门外的院子里站着里正以及十来个村中比较有威望的人。里正慈祥的看着甄假激动的说道：“大侄女，你说的话我们全听见了，惭愧啊，我们这些堂堂七尺男儿还不如你一个姑娘家有胆识，我们只想着躲，想反抗又怕失败。你说的对，他们是人，我们就不是人吗？这一次，我们一定要给胡人一个好看。”

　　“对，给胡人一个好看！”院子里的其他壮士也跟着喊起来，一时间群情无比激愤。
　　“不过，我们反抗归反抗，也要留条后路。不如让女人老人孩子都躲起来，我们这些青壮年留下来。”李少康也开口说道。

　　“甄家女婿，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女人哪里比不上男人了？”说这话的是村里有名的刀子嘴何大嫂。
　　“就是，你今天得把话说明白。”何大嫂身后的一群妇女也跟着嚷嚷。
　　“瞎嚷嚷什么呀，上阵打仗本来就是男人的事。”李少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个男人粗着嗓门嚷道。

　　“凭什么呀，我们女人比你少条胳膊还是少条腿呀。”
　　“女人力气比男人小，谁也别抬杠。”
　　“驴还比男人的力气大呢？”
　　“有本事，你们男人去生娃呀。”
　　……院子里争吵声越来越大。

　　“哎，我说各位大嫂大姐，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你们长的太好看了，怕胡人起了垂涎之心。再加派人马我们可就难办了。”事情是他引起的，李少康当然不能让他们再吵起来。这些女人们一听李少康这么说，脸上的怒气顿时少了五分，李大嫂也觉得自己该顺着台阶下来，于是笑骂道：“你这个狼崽子，先打我们一个巴掌就接着给个糖，谁理你那茬呀。美凤呀，今天晚上好好整整他，让他不老实。”甄假心道，你们吵着吵着怎么又提到我了。李少康笑而不语，很暧昧的看了甄假一眼，甄假假装没看见。

　　大家伙就在院子里商量秋收这事以及抵抗胡人这事。
　　“还有一个难题，我们村总共就这么多人，各家各户都要秋收。如若每户抽走一个男人……”里正皱着眉头，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就是就是，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家就我一个壮劳力”
　　……众人议论纷纷。院子里一片唉声叹气声。
　　“咳，我倒有一个办法，就是怕大家不愿意。”站在旁边的甄假清清嗓子说道。
　　“大侄女你快说。”

　　“我们可以把村里的壮劳力分成两组，一组专门负责秋收，另一组负责巡视城防，练习射击。负责秋收的不分人家，谁家庄稼先熟，先收谁家。然后，每隔几天，两组的人互换一下。”
　　“太好太好了。”李大嫂率先鼓掌叫好。
　　“轮到谁家收庄稼就在谁家吃饭。
　　“这样太麻烦了，咱们每家出一点钱，推两个会管账的嫂子管着账，将东西采买了，就在我店里做。反正饭馆离田地也不远。若是钱少了，我从中间贴补，若是多了再退给大家。”

　　“大妹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哪能让你贴补，你做生意也挺不容易的。”李大嫂说道。
　　“行，就先这么着吧，至于贴补什么的最后再说。”里正满意的笑道。
　　大家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才三五成群的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全村男女老少在村前空地上集合。说的还是昨天那些事，里正把全村的青壮年挑出来。分成两组。甄大娘挑了些手脚利落的年轻媳妇，去甄假的饭店里帮忙。

　　最先收割的是村东头王大行家的。王家的地少，不到上午差不多收割完毕。紧接着这批收割大军像是蝗虫过境一般，只短短几天，庄稼已了大半。怪不得说，人多好干活。大家伙在一起干活，边说边干，人高兴劲头也足。男人们在地里忙着，女人也没闲着，这些男人力气大饭量也奇大。甄假觉得他们干活累，每天变着花样做饭。饺子凉面肉饼什么的净把好的往外端，这些人放开肚皮吃，像这种伙食，他们一年也就吃过几回而已。

　　晚上，两人并排躺在床上。
　　“累吗？”李少康问道。这些日子一直过的都是集体生活，两人根本没时间说话。
　　“哪有你累。”甄假打了个哈欠说道。
　　“我们外面的活都是整活，哪像家里净是鸡零狗碎的，更不少费力气。”甄假听到这话，心里暖暖的，这厮有时还是挺会说人话的。自古以来，男人就从来没尊重过家庭主妇，总觉得她们过得无比悠闲自在。连现代男人都这么想，更别提古代男人。他们头脑里压根就没有这个概念。

　　甄假正想的入神。只觉得李少康的手抚上了她的脖子。
　　“我你捏捏。”李少康轻轻说道。他的话视乎有一种魔力，甄假乖乖的闭上眼睛，任他那长满薄茧的双手在她身上游走。然后带着满足的浅笑静静的睡去。
　　李少康直到她睡熟才停下，轻轻的在她的前额上啄了一下，才心满意足的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忙的均是脚不沾地。大家都想赶紧收完庄稼好集中精力对付胡人。到了第十天，村里的大部分庄稼都已经收完，当然，还有数不清的小活。但那些活老人和孩子也能干。当天甄假饭馆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款待大家。
　　“不如把守城的兄弟也叫过来一起乐和乐和。”有人提议道。
　　“不行。万一今晚胡人来了怎么办？”里正严肃的说道。
　　“对，小心没错。”有人附和道。
　　“哪有那么巧。”提议的汉子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说道。
　　“不如，我们带上饭菜到那边去吃。
　　“好好。”大伙一起欢呼。于是众人各带家伙有的推着车有的提着食盒，大家好好当但的往村前的碉楼上跑过去。守城的人一看他们来也挺高兴。地方不够，大伙拿着吃食，有的蹲下吃，有的站着吃。姿态各异。

　　“今年的秋收比往年快了不少日子呢？”
　　“是呢，那些家里劳动力少的人家可有福了。”
　　“就是就是。”
　　“明年咱们还这样干。”
　　饭毕，大家围成一圈，大声的拉着家常。甄假也坐在人群中间，听着鲜活的对话，听着淳朴爽朗的笑声，抬头看，一轮圆月挂在墨蓝的天空。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的唱着歌。真个有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的意趣。如果没有侵略，没有战乱，这该是一个多么没好的世界。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