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不下》再吃八碗饭

3、第 3 章

　　孟晚听昨晚没睡好，状态有点差。

　　王沁看出了异样，有点担心她“晚听，你怎么了？”

　　孟晚听嘴唇惨白，勉强回应“没关系，我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

　　头埋进臂弯里，孟晚听才松开紧绷的神经。昨晚回去的时候，姨妈和姨父都睡着了，孟晚听忘了带钥匙，也不敢敲门，就在门外的楼道里蹲了一宿。

　　想到这里，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孟晚听吸了吸鼻子，抹干眼泪才安抚自己慢慢睡着。

　　醒来的时候，刘春华在讲台上通知事情，这个学期的书本费该交了，一共是八百多，因为高三要买书的缘故，书费多了些。

　　孟晚听想着那几百块的费用，眉毛拧在一起头疼的要命。

　　姨父中午不回来，她就只能跟姨妈要，周娴连一百块都不肯给她，怎么会破天荒给她八百多。

　　每次缴费都是她最后一个，刘春华碍于她是个好学生，不愿意伤害她的自尊心，旁敲侧击了好几次让她按时缴费。

　　可她那不好意思又带着蔑视的眼睛，每次都会深深刺痛她的自尊心。

　　这次，孟晚听下定决心，一定不能是最后一个。

　　......

　　因为还要赶着下午上课的缘故，孟晚听走得很快。

　　家在五楼，她爬上去的时候，气喘吁吁的。

　　“谁呀？”周娴听了门铃就出来开门。

　　孟晚听小声喘着气回应“是我，姨妈。”

　　打开门，周娴满眼厌恶，转身走到客厅，都没正眼瞧她。

　　孟晚听小心关了门，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可不敢触碰了周娴的逆鳞。

　　孟晚听跟着她来到客厅，周娴坐在沙发上，双腿叠起，怀里抱了孩子，轻声喂奶。

　　孟晚听站在一旁，尴尬地搓了搓手“姨妈，老师让交书费。”

　　“多少？”周娴眼皮都没抬，手里拿的奶瓶喂孩子。

　　“八百多。”

　　周娴脸色一变，眉头紧蹙，把奶瓶放在一边，顾不上什么形象，指着孟晚听破口大骂“孟晚听，你去抢钱吧，你们学校干什么要这么多钱？你这一天天的我是越来越养活不起来了。”

　　周娴是家庭主妇，没有工作，家里的收入都是姨父乔海在外面打工赚钱来的。每月的工资还要还车贷房贷，剩下的也没多少，还要养两个孩子，生活负担也挺重。

　　周娴吓坏了几个月大的孩子，连忙柔声哄着“宝宝哦，不哭不哭。”

　　“你也不看看你能学个什么样子，我就说让你早早不念书，你姨父非要你念，看现在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他能承担起。”

　　周娴抱着孩子，还不忘训斥孟晚听“你的事我管不了，给你姨父要吧。”

　　她扭头回了房间，把门狠狠甩关上。

　　孟晚听心里没由来泛起一阵酸楚，她眼里隐隐有泪光在涌，所有的情绪在心头激荡又强自难抑住，痛苦难过到极致又无处发泄。

　　下一秒，她跑出家门，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从眼眶中涌出，她一路跑着，眼前升起一层水雾，模糊了前面的路。

　　她在人流中格格不入，街上的人都拿着异样的眼光打量她，不知过了多久，她好像看到了明晃晃的几个大字“第七附属中学”。

　　学校从来不是避风港，但在孟晚听眼中，或许学校要比冰冷的家强。

　　.....

　　晚自习的时候，班里的书本费基本到齐了，不出意外的，孟晚听又是最后一个。

　　班主任跑来教室，让她去办公室。

　　“报告！”

　　坐在工位上的刘春华循着声，看到了门口的孟晚听，点了头示意她进来。

　　“晚听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你看看，班里就差你了，次次缴费都是你，不能总耽误大家吧。”刘春华拿着缴费名单给她看，只有她那一栏缺了空。

　　孟晚听有些局促，搓了搓手“内个，老师我姨父说给我送，我借您手机打个电话问下时间。”

　　她随便找了接口搪塞刘春华，实际上，没人会来。

　　刘春华脸色稍稍和缓，紧皱的眉慢慢松开“行，那你快点啊，第一节晚自习下就给我送来好吧。”

　　孟晚听点点头，拿了手机在外面走廊打电话。

　　她敲出一串数字后，小心地把手机放在耳边，四周很安静，嘟嘟的电话声像是凌迟的号角，折磨着她脆弱的心脏。

　　“喂，你是？”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一阵男声，背景有点嘈杂。

　　“姨父，内个我要交书费。”

　　“晚听啊，怎么了，我这里信号不好。”噪音太大，模糊了孟晚听的声音。

　　“我要交书费。”孟晚听压低声音，重新说了一遍，因为在走廊外边，说话老师也可以听到。

　　“哦...要交多少？”

　　“860块。”

　　“哎呀，晚听，我手上还没有那么多钱，要不然你跟老师说说，先交五百，剩下的明天再补给行不，还有啊，我现在忙，明天给你送，行不？”

　　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孟晚听沉默了，没再说话。

　　“晚听，说话呀，行不行？”

　　“晚听，怎么打了那么长时间啊？还没好吗？”里面是刘春华急切地催促。

　　孟晚听身子一颤，双唇颤抖“好...姨父，我挂了。”

　　孟晚听勉强支撑着身子，把手机还给刘春华，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孟晚听脸色苍白，瞳孔微颤，心脏像是被掏了一个大洞，正呼呼地灌风。

　　从办公室到教室的那一段路，孟晚听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去的，她只知道还剩三十分钟，老师就要来书费。

　　铃声响起，孟晚听麻木地走出教室，来到校门旁边，她在这里什么人都等不到，也根本不可能交齐书费，但她更不愿意坐在那窄小的桌子旁等着刘春华的审判。

　　空气莫名地压抑，孟晚听快窒息了，她抬头死死盯着黑夜下亮着的七中灯牌，她不敢低头，因为眼泪早就装满了。

　　“等不到，还等什么？”

　　那道声音凉薄而清冷，带着慵懒的沙哑，让人有一瞬间的恍惚，孟晚听低头，看到了距离不远的江颢天。

　　一滴泪不适时的滑落，孟晚听难堪的背过身，胡乱抹干眼泪。

　　“又哭了，你属兔子的，动不动就哭鼻子。”

　　江颢天笑了笑，调侃她“要不？你跟我睡一觉，我给你啊？”

　　孟晚听猛地转过身，苍白的脸上有几道泪痕，眼睛幽亮可怕，除了悲伤和绝望，眼底还带着一丝陷入疯狂的倔强。

　　江颢天敛住笑，眼里闪烁着不可遏制的怒火，他扯了扯嘴角“呵，我就是贱得慌。”

　　孟晚听的手被紧紧握住，几张干涩的纸币被他塞到手心。

　　“你干什么...”孟晚听愣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

　　“发善心，做好事。”他表情淡漠“别还了，我不差钱。”

　　“还有啊，我妈送的奶，你拿走，我乳糖不耐受，要是不想要，就随你处置，别给我。”

　　江颢天说完抱着头就走了，他的背影渐渐隐没在黑暗中，孟晚听感激的泪花在眼中闪烁，手上的纸币还残存着他的温度。

　　她全身涌起一股暖流，像是防落一副千斤担子把的轻快，唇角微杨，浅浅一笑看向了那箱被遗弃的牛奶。

　　.....

　　孟晚听再见到江颢天的时候，他换上了七中的校服，他站在那，身形清越挺拔，即使是穿着普通的校服，在人堆里也是极其优越。

　　学校开动员大会，高考300天倒计时正式开始。

　　台上，年过五十的秃顶年纪主任正慷慨激昂的发表演讲，说的全是些冠冕堂皇的空话。

　　孟晚听跟着王沁坐在下面，无聊的一根根拔着操场草坪上的假草。

　　“太无聊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孟晚听撑着脑袋“不知道啊，不过还有一会物理课就上不了了。”

　　王沁乐开了花，嘀咕“好耶，老头子再多讲一会，不要停。”

　　“哈哈，你呀不怕被听见。”

　　“听见又怎么样，还能把我抓走？”

　　“当然抓不走你啊，王沁同学。”刘春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后面，王沁感觉后背发凉，一阵阵的发怵。

　　她抬起头，刘春华那双眼睛盯着她，好像闪着寒光。

　　“老师，我错了。”王沁红着脸，连忙认错。

　　刘春华用手指敲了敲她的脑袋“认真听讲，再被我发现，你就准备好五千字的检讨书。”

　　王沁连忙应道“是是是，老师不会有下次了。”

　　刘春华走后，王沁才敢放松，小声嘀咕着“怎么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我都快吓死了。”

　　“少说两句吧，小心她又回来了。”

　　王沁连忙捂住嘴巴，抬头寻找刘春华的位置，转头却发现了台上等着发言的李薇。

　　“晚听，你看，那不是李薇嘛。”

　　孟晚听顺着王沁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李薇，她面带微笑，在一旁等候着。

　　“下面有请学生代表发言，引领同学们完成三百天的誓词。”台上主持人弯腰欢迎李薇讲话。

　　礼仪同学帮她扶好话筒，场上就响起李薇清脆悦耳的声音，台下的学生都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台上的李薇好像有魔力般，吸引着人们的目光，她端庄大方，毫不怯场，在台上闪闪发光。

　　无意中，孟晚听看到了江颢天，他的目光锁在李微身上，那般温和，柔情暗蕴。

　　孟晚听垂下眸，心里不是滋味，把头低下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