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林海书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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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乐县
两日后清早，叶辞的马车如约开到了裴家门口，裴遥前一日晚上已与裴父裴母促膝谈了半夜，到了分别时，裴父裴母不再多言，只叮嘱些天冷添衣，在外照顾好自己的体己话，裴遥一一应过，登上马车前再看了裴父裴母与裴家最后一眼，便钻进了车内。马车启程，车辙扬起一阵飞尘，同样是分别的情景，但时过境迁，裴遥的心情与上一次已大为不同。
裴遥登上马车，只见车里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与包袱，裴遥找了空地放下自己包袱后，只剩下叶辞身边还有一点空间空余。叶辞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看着裴遥，脸上挂着笑容，像只眼睛亮晶晶，不停摇着尾巴的大狗，示意裴遥赶紧坐过来，裴遥忍不住泛起笑容，跨过包袱挨着叶辞坐下。裴遥刚坐下，叶辞便凑过来说道：“每间院子住四个人，我特意托人把我们安排到同一个院子了，开心吗？”
裴遥看着叶辞，一幅“不出所料”的表情。
叶辞挑眉抄着手问道：“怎么，和我同住，你不满意？”
“满意满意，我的少爷。”
“这还差不多。”叶辞转头拿起身旁的包袱，放到两人面前的桌上，说道：“猜猜里面是什么？”
“衣服。”
“什么，这么快就猜中了？！”
裴遥一时无语，腹诽这么大个包袱，凭你的力气都能轻飘飘地拎起来，除了衣服还能是什么。
“好吧，既然被你猜中了，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叶辞解开包袱，露出了里面叠放好的棉衣给裴遥看，说道：“本少爷给你准备的衣服，够贴心吧。”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裴遥摸了摸棉衣，都是好料子做的，很暖和，走线也严密牢固，衣服上绣着自己喜欢的松柏图样，显然是费了不少心。
“你和我一般高，尺寸应当差不离吧。”
“什么差不离，我明明比你高。”
“胡说，你小子，我没说你比我矮已经很客气了。”
“那要是之后穿不下怎么办？”
“不可能，要是穿不下我亲自给你改。”
“你改的还能穿吗？”
“啧，臭没良心的，从看到棉衣你有说过一个“谢”字吗，本公子忙前忙后给你做好了衣服，你还在这挑三拣四。”
裴遥笑着将包袱系好，重新放了回去。
叶辞气恼道：“你还笑。”
裴遥坐回去，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叶辞说道：“小人为刚才的无理举动道歉，恳求叶公子原谅。”
“还有呢？”
“多谢叶公子的关照。”
叶辞听罢接过茶杯，放到嘴边正想喝一口，不料此时车身颠簸了一下，杯里大半茶水都浇在了叶辞脸上。裴遥没忍住，放肆地笑出声来，叶辞顿时气急败坏，扑上去和裴遥扭打成一团。
从平乐县去上京共有六天的车程，两人白天赶路，晚上便找客栈宿下歇息。中秋当日，两人还在赶路，到客栈时已入夜，两人满身疲累径直进了房间，吩咐小二把饭菜送到房中。两人回到房中略作梳洗，等候片刻后小二便送来了菜，菜品里还带了一碟客栈送的月饼，盛在瓷白的碟子里显得小巧可爱。
“原来已经中秋了，连日赶路连这都忘了。”裴遥端起盛月饼的碟子递给叶辞，叶辞拿起一块月饼吃了一口，笑着说道：“月饼不错，店家挺有良心的。”裴遥也拿起月饼吃了口说道：“从前都是在家里过中秋，今年还是第一次在外面过。”
叶辞问道：“你这是每逢佳节倍思亲？”
裴遥：“是啊，有点想吃阿英做的月饼呢。”裴遥说完立即愣住，气氛有些凝滞。
叶辞开口道：“其实……那日回来之后，我又细细思索当了日经过，那日我们听信了那个男孩的话，也没再多问几个人，其实很不应该。”
裴遥叹口气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虽然那男孩说出了阿英的名字，但消息不一定准。可是我现在没有勇气再追过去了，当日我凭着满腔愤怒追了过去，可深夜回到家后，看到我娘还坐在院中等我，又觉得生他们的气很不应该，毕竟他们这么做全是为了我。不管如何说，我现在确确实实是因为阿英才能去书院，我又什么脸面去找呢？”
说到这里，裴遥抬头看着月亮，月亮洁白无瑕，发出柔和的光，说道：“其实我，算不上个称职的哥哥，虽然阿英被带走时我不在场，但设若我在，我也不一定会拦住他们，现在我反倒有些庆幸自己不在，不用面对那样令我难堪的场面。其实，我本来就是帮凶了。”
叶辞眼见裴遥情绪愈发低落，赶紧起身坐到裴遥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不能这么想，你怎么料定自己在场时不会留下裴英？你不在场，就不能这样假设。”
裴遥看着叶辞没说话。
叶辞又补上一句：“总之……你不能为没有发生的事怪罪自己。”
裴遥忍不住抬头揉了揉叶辞的脑袋，说道：“多谢，好兄弟。”
叶辞一时搞不清楚裴遥的举动是安慰还是戏弄，气恼地躲开了。
裴遥与叶辞风尘仆仆地赶了六天路，终于到了上京。两人在城门口出示了入学的名帖，城门口的守卫一见名帖，神色顿时变得恭敬，叶辞拉开车帘，问道：“劳烦问一下，林海书院怎么走？”
守卫指着城东的方向说道：“进城后先直走五里，看到云锦里后往城东方向走十里，林海书院的大门就在燕还山下。”
“好的，多谢。”
守卫笑着点头，退到一旁，让一行人通过了。
进城后，两人卷起车帘，凑在车窗边看着外边的建筑与景色，只见上京城的街道上整齐地铺着地砖，马车驶过几乎感觉不到颠簸，两侧的楼台雕梁画栋，气势恢宏，道路两侧立着两排高大的树木，直挺挺地直冲云霄，道路左边，一条蜿蜒的运河向城内延伸，河上载着大大小小的画舫，舫上的欢声笑语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每过一里，就能看到一座塔哨，塔哨上两个守卫正在巡逻，秩序井然。“——叮铃”两人被清脆的银铃声吸引了注意力，转头一望，是迎面驶来地一辆挂着铃铛的马车，两匹精悍的白马拉着马车跑的稳当，马车通身用黄花梨木打造，轻薄的车帘随风扬起，两车交错时隐约能见到其中红装佳人的倩影。马车错身而过后，香风铃音透过风仍遥遥地传了过来。裴遥与叶辞不由得呆住，被上京天潢贵胄的气派震慑到了。
马车继续直行，遥遥见到了一个高大的排坊，上面写着“云锦里”，只见坊内街道两侧，无数酒楼茶馆林立，一副热闹景象。马车朝东转向，往城东方向驶去。往城东路上，两侧的高大建筑逐渐被林地与湖泊取代，一派自然风光，正是秋日静景。渐渐的道路两边的商铺又多了起来，多是茶馆与画室，继续往内深入，在无数商铺的拥簇中，终于见到了林海书院。一扇古朴的朱红色大门，额匾上题着“林海”二字，因为常年的风吹雨打，字迹已有些剥落，但更添了一分厚重的沉淀。
裴遥与叶辞两人下车，书院前站着几个身着霁蓝色衣袍，系着青古色发带的少年人走上前来询问道：“两位是书院的新生吗？”
“是。”裴遥与叶辞拿出两人的入学名帖。
一位面目沉稳的少年接过两人名帖，查看完后将名帖交还，说道：“在下朱良哲，负责近几日的新来学子入学的事务，接下来就由沈佩带二位去办置入学的手续吧。”朱良哲侧身，身后的一位少年便走上前来，介绍自己便是沈佩。沈佩身段纤长，垂顺的衣衫衬得人更加风流潇洒。含着笑意上前时，眼尾飞扬，一双明目，亮得摄人心魄。
“两位的行李可放在此处。”沈佩领着两人走到旁边圈起来的一处空地，那边立着一张桌子，桌后坐了一人，正在检查行李的名册。
“行李傍晚前会送到大家院中，但贵重的行李还是自己保存为宜。”
“多谢沈兄。”
沈佩帮两人从车上取下行李，裴遥与叶辞各自拿出一个小包袱，然后将其余的行李登记好，放置到了了空地上。安置完行李，三人便往书院内走去，走过一段石头铺就的路后便踩着长了青苔的石阶拾级而上，往山上走去。林海书院依山而建，山下圈了大片林地与草场，上山的阶梯两侧长着许多枫树。北方的秋天来得早，此时枫叶已染上红色，层层叠叠的胭脂红叶从山下往山上蔓延而去，行走其中，仿佛置身于火焰飞舞的世界里。山上的瀑布顺着山势飞泻而下，击在石壁上，无数银霜飞溅，瀑布脚下积蓄起一潭池水，银朱色的枫叶漂在水面上，仿佛将水染上了红色。林间幽深宁静，空气清冽，时不时传来山雀的啁啾，因为混入的人声，寂静的山林添了一分热闹。
两人与沈佩交谈过程中得知沈佩已在书院中读了一年，而刚才见到的朱良哲更长一级。书院每过半个月便会休沐三天，每日傍晚放课后，学子们可自由在山中溜达，或者去山下的商铺，但需得在子时前返回院中。
三人走出了一截路，叶辞忍不住频频回头，问道：“山下那么多行李，运得上来么？”
沈佩微微一笑说道：“这个方向看不到，绕过去这里有好几条索道，专为载运重物用的。”沈佩伸手指了指方向。
“原来如此，明日就去看看索道吧。”叶辞对裴遥说道，裴遥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幸好有沈师兄一路指点帮忙，不然我俩今日上山得花不少工夫。”
沈佩摇摇头笑道：“这你可就谢错了人啦。老生帮助新生确实是惯例，但老生是能从中拿到好处的，书院会按照每人工作的时长发放相应的酬劳。”说到这，沈佩拍了拍脑袋说道，“哎差点忘了，书院为想要挣点余钱的学子提供了好些机会，我这份工便是其中之一，此外还有藏书阁、马场等地方都可以选择，一会儿拿到册子再细看吧。”
正说着，三人走到了半山腰，沈佩领着二人进了“万松阁”，一一置办了入学的一系列手续，并在里面查看了住宿的分配名单。
“哎好巧，你俩正好分到一间呢。”沈佩指着两人的名字笑着说，裴遥与叶辞两人相视一笑没说话。沈佩将书院的衣衫和一本小册子递给两人说道：“这里面有书院介绍、地图，还有刚说的可以挣余钱的地方，你们拿好，然后你们往前一直走就能找到你们的院子了。”说完，沈佩呼出一口气笑道：“我的任务也结束了。”
“好的，多谢沈师兄。”裴遥与叶辞立即感谢道。
“勿要客气，很快会再见的。”沈佩挥挥手，转身又往山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林海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