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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49 ...

  •   N49才从干涸的濒死状态苏醒过来,眼前的景象让他有点搞不清楚情况。

      目光求助陈婉,这位饲主或许是抱着某种看好戏的观赏心态等着自己在她面前惶恐不安,他深知人类一向是残忍于造物主的存在。

      不过他还是不明白,自己明明向眼前的主人示弱了,为何她还是卧在属于自己的栖息池中毫不动弹。

      嘶鸣昭示着他的不舒服,几近亲近示弱的瘫软在人类的怀中,极大的满足了她病态的饲养人心态,可半晌过去眼前的主人并没有如约结束这场闹剧。

      不仅如此,同时他还发现了更多异常之处,这栖息池有些不对,小小的面积甚至包含不住他的身体,池里面几乎只有水的成分,没有海藻,没有浮游生物,也没有型号相符的营养剂。

      更致命的是其中还包含着带给他强烈灼烧感的粉色“药剂”,正在一点点腐蚀掉他身体肌肤上的保护膜,□□的黏膜从各处脱落,雪一般的侵入池水中。

      N49忍住疼痛,从栖息缸逃离,从陈婉身上起身时同时撕裂了二人粘合在一起的薄膜,宛如剥皮的剧痛更让他咬紧唇齿,渗出血水。

      触手踏上地板,陌生的一切都在时时刻刻挑战着他的神经。

      恒星际鉴定编号为N49的深海生物是一种脆弱美丽的易碎品,稍微强烈的外界压力就可能导致这种低智生物的自残自杀。

      它们的原本生活在九重星际外的海洋文明星球,半鱼半人的生理特征是它们进化不完美的证据,深海数万里才是这类生物最舒适的生存环境,因为那里接近星球中心,足够幽深,昏暗,广阔,寂静,隔绝了外界所有,是独属于该种族的绝佳繁衍之地。

      但那时,星际对这一特殊的生存环境提出了疑问:这里真的能够诞生出文明吗?

      亦或者是,即使有着相同与智慧人类的面孔,但就可以忽视它们下半身那粗壮绵长的触手与吸盘吗,它们不该属于“人”的范围。

      针对这样的复杂的问题,星际人对该种族做了上千次实验,严谨,认真,像验证真理那样坚持不懈。

      社会学专家,心理专家,行为学专家等等轮番上阵,最后是生物学家攫取了实验的成功果实。

      他们用了一个长达十年的试验,让一位人类女性与一只“触手人”如同恋人的相处十年,产生情感,随后某天使用药物让那只“触手人”提前进入发情期。

      繁衍是动物的本能,但人却能够控制这种本能。

      在此期间,生物学家用剩余的经费制造了一缸如同水族馆般偌大的“培养皿”,模拟深海的生态环境,将那“触手人”投入其中。

      仅仅是一面透明的玻璃,但却完完全全的隔绝了二者,人类女性与雄性“触手人”只能隔着那薄薄屏障与沉寂海水间四目相望,可望不可及。

      随后,生物学家往那培养皿加入最后的变量,它美丽,曼妙,自由自在的游于其中。是一只雌性的“触手人”。

      学家和那名人类女性的预料是乐观的,他们对于存在于同种人类之间的所谓“爱情”抱有极大的自信,往日种种不会欺骗,但是结果令人大跌眼镜。

      故事并不是两个不同星球的”人类”相爱十年,而是一个低智动物被压抑了数十年的发情期,最后成功找到同类完成繁衍的自然科学故事。

      没错,是“动物”。

      雄性触手人在感受到海里存在的另外一名同类后,便急不可耐的迎了上去,当着众人及曾经“恋人”的面摇摆起腰肢,露出深埋体内的粉红,捕捉猎物那般抵死纠缠雌性,一遍又一遍不停歇的挺身而入。

      望着朝夕相处的绝美脸庞露出那样沉迷尽情的妖艳神色,那是过去十年人类未曾见过的畅快舒适。

      生物学家这才明白了,为何那十年“触手人”从不对着人类女性有欲念,原来是因为种类不同而已。

      最后,星际接受该试验的结果,将“触手人”列入动物的名单中,编号N49,为一切的争论画下了句号。

      既然是动物,如此美丽,变成宠物,观赏物又何尝不可呢?

      星际人对于人造人鱼早已厌烦,眼下有更时尚新奇的代替物何不买一只玩乐一番呢。

      往后百年N49在星际富人圈中大火,颜貌顶级的更是不知辗转出手了多少人,而那些样貌不出众的,便只能出现在餐桌之上。

      而此时星际上最火热的N49便是出现在陈婉家中的这一只。

      他懵懵懂懂记得自己被塞进水箱之中,不知要运送至何处。

      不过他也不在乎,无外乎换个栖息池生活罢了。

      但娇弱的他此时却陷入了久违的失措中,离开了星际人精心研发的营养液,被迫踏出了他从未领略的陌生领地,他如同新生儿降生那样惊慌。

      吸盘贴住冰冷的地板,那是N49不适应的温度。

      一盏盏如日中天的灯光刺的瞳孔收缩,窗外飘荡着白色的“化学物”,霓虹灯下人类如蚁群的随波逐流,浩浩荡荡的朝着车水马龙的中央前进。

      一张张“夸张”的笑脸在他眼中宛如漆幽的海底深渊,恐怖万分,N49从被深海捕捉上岸后就没见过那样人潮涌动的情景,那么拥挤,喧哗,贴近的不留空隙的人仅是相隔百米就压得他顿感窒息。

      精致白皙的脸上写满了恐惧,N49多年被驯服的“本能”告诉他离开那里,他慌忙转身,回到了略微熟悉的浴室中,这处狭小,温暖,即使令他倍感苦楚却也如同天堂。

      N49是脆弱的,应该人类细心呵护的。他只需要学着水族馆中的鱼儿,安心的沉浸在舒适的安全区中,必要时摆摆触手,贴近镜面朝着望过来的人类露出温顺无害的微笑,在莹蓝的海水中游动身躯直到死亡。

      除此之外,他无需面对其他。

      N49的触角重新踏入那片方才给予过他苦痛的水池,这次他却牢牢抱住了水中的主人,缠住陈婉的手脚,贴在她的胸膛之上。

      保护膜脱落的剧痛潮汐般涌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愈加抱紧眼前的人类。

      这间浴室带给他痛苦,折磨,卑微,但并不能代表他只能痛恨此处,泪水划过脸颊,N49却安心的笑了,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深海中,初次脱离母亲的茧房带来的痛苦重演,这次他可以选择停止挣脱层层束缚。

      茧房细窄隐蔽,隔绝海水,只充盈流淌着母亲的血水,他安静的沉睡其中,万籁俱寂的温暖。

      N49害怕外面的世界,他更喜欢带给他苦痛的池水,此处是他心灵的栖息地。

      “尽情依赖主人就好了。”N49这样想着,她可以饲养好自己的。

      最后,N49在痛到麻木后沉睡过去,即使在梦境里,他亦环抱住带着他逃离外面世界的主人。

      客厅指针分秒不歇的追逐着时间,霓虹灯在狂欢后失去了意义,一点一滴随着城市的入眠沉睡下去。

      陈婉这一觉睡的并不安逸,迷迷糊糊间做了个荒谬的梦,从天而间一只大猫砸在她的胸间,任她何种挣扎都无济于事,那只猫儿竟还若无其事的在她胸口上打起了呼噜。

      咕噜咕噜……

      陈婉倍感疲倦的睁开眼,心下无言,真是个无聊的梦境。

      一个三十多的成功女青年就不能做个成熟的梦吗,为何一定是一只大猫压住她,潜意识就不能稍微满足她一下,来个世俗污浊的美梦,换成是个男人压住她?

      陈婉动了动,没能起得来,水温已经冰冷但这不是最重要。

      她不自主的喉结上下涌动,瞬间头皮连着全身的神经酥麻,僵硬的无法自拔。

      陈婉发现,自己的胸前埋了一个男人,顺着她这个姿势的视角,恰好将他惊若天人朱颜 ,即使合上眼帘也难掩其绝色佳人的气质。

      蝶翼的纯白睫毛微微颤动,像在向人倾诉着它的不安。

      同时,陈婉还没有忽视掉,这个男人精瘦的腰腹下那与他容貌格格不入的……章鱼触手?

      此时它们树藤般环绕住自己,一圈又一圈紧密结合,陈婉的大腿甚至敏感的感受到了那触手下的密密麻麻的吸盘正在水底疯狂的吸附着她的肌肤。

      仿佛上百张饥渴的口器,在饥荒中寻找母亲的奶房。

      陈婉强迫自己压下心中奇怪的念头,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挪开这个生物的脑袋,掰开缠住她的数根触手,看着他快要有醒来的征兆,又随机放轻动作,空出一只手轻抚他的头顶。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他在此时竟无意识的主动将脸靠过来,温顺的迎合着她的安抚,浴室的灯光昏暗,笼罩在他的身上,微光下他的依赖与无助显示无遗。

      陈婉手顿了一秒,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时间仍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不知过去了多久,陈婉终于脱离开浴室怪物的束缚,悄无声息的离开去。

      客厅的白昼刺眼使她终于从极度的紧绷状态中缓过神来,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因为酒精的缘故,陈婉头还是有些晕,她撑着疲惫的身躯去拿到手机,点开拨号页面,输入110 。

      但是一瞬间后又停住了,陈婉有些不确定。

      或许还是拨打119比较好?

      陈婉在客厅中央停驻许久,沉静淡漠的面容上叫人看不出她的想法,但是很明显一点。

      她并不对此刻发生的怪诞而惊慌恐惧。

      手指动了动,陈婉注视着那几个数字飞速消失,然后又点开浏览器。

      搜索栏上输入:渝市附近的生物研究所。

      百度显示,渝市周围百里并没有这样的机构,陈婉又再次搜索:渝市周围的超自然现象研究机构。

      百度显示,并不存在并劝诫陈婉请勿封建迷信。

      陈婉无言,放下了手机没有在选择再拨打任何号码。

      “这件事情很怪异。”陈婉自言自语道,但却又那么真实。

      如果自己将那只章鱼人举报给国家她会得到什么,陈婉作为一名大龄社畜答案很明朗。什么都不会得到,社会上亦不会产生任何报道,这样的信息是会被封锁的。

      更何况……

      陈婉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恍若艺术品的精致脸庞,仅仅是一瞥就深深镌刻在了心头上。

      作为一只怪物,会因为容颜的出色而被善待?恐怕不会,最后的结果莫不过被肢解研究,身体器官被堂而皇之的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笼盖上浓浊的死气,无声的凋零枯萎。

      啧,陈婉舌头抵住牙床,眼中明晦交错,这样一想来,莫名有些可惜。

      陈婉静默良久,光影被拉的很长,斜印在地面上的倒影有些陌生,她注视着那道影子,影子也在凝视着她自己。

      四周被现代化的白炽灯照亮的失去了它本该有的浓墨之色,古时的明月被片片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遮挡住,玄晖进不来,陈婉微妙的感受到了抑制。

      除了她的影子,它千年前沐浴着月辉徜徉在各地,有人宵禁后圈着它踏在深山野林中,大户墙头上,红烛闺房中,一举一动生动分明,它做了什么他们就做了什么。

      陈婉歪歪头,地板上的它也跟着歪歪头,恍若在暗示着: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它甚至奇诡的向陈婉传达着它的疑惑,你为何还不动起来?

      夜是深邃的墨玉,阴暗里会滋生出欲念的细菌,那是潮汐起伏与人类身体达成的协议,诱哄给予人足够的权利去做他们平时埋藏于心底的事情。

      正是因为见不得光,才有了影子的存在,难道不是吗?

      古往今来,本就如此。

      陈婉抬手关了灯,周遭哑然失色,昏沉围绕在她身边,脚下的影子消失不见,或者说,她现在就是她的影子。

      行走在黑暗中,影子可以尽情的做她想要做的事情,不再压抑,什么科学研究和民俗伦理都被抛之脑后,甚至不考虑可能面临的危险与血腥。

      她只想做心头呼唤着的事。

      陈婉悄然步入浴室,没有犹豫的打开了门,印入眼帘亦是满地的透明触手,七零八落的散布着,有之吸粘在墙上,有之贴在玻璃镜上,有之慵懒的抵在门缝间。

      陈婉不偏不倚的略过它们,直至迈向沉眠在浴池中央的目标之人,一呼一吸之间是惊心动魄又夹杂着骇人诡谲,半张脸沉寂在阴影下,水汽从睫毛上滴下,划过玉白肌肤,落下湿润的痕迹,楚楚动人。

      陈婉心头一颤,那滴水珠仿佛不是没入水池中而是点进她身体中。

      平稳心情后仔细的欣赏,叫陈婉发现了方才没有注意到的异常。

      浴缸里飘荡着透明的啫喱状物,夹杂着血水一般的红丝,一团一团的纠缠,有些浮在水面上,有些贴在缸壁,更多的是黏在那异生物身上。

      就好像是从他身体里跑出来的一样。

      陈婉蹲下,温柔迅速的抓起一团啫喱物举起,透着浴室的灯观察半晌。

      她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同时方才她没有错过,一抹星星点点的啫喱丝因她的动作被从那异生物的皮肤上牵引出。

      陈婉一时也无法确定原因,她猜测是池水的缘故,这只章鱼人可能受不了地球的水质,又可能是她之前往浴池里加入的浴球。

      随手将黏腻的液体装入大理石台上放着的塑料袋中,扣上灯缓缓转身离去,顺手锁上了门。

      目光一寸寸的褪去幽深,陈婉红唇蠕动微开,“晚安。”她无声的道别。

      四周重归于沉寂,仿佛今夜本就是个安详寻常的夜晚,陈婉嘴角噙笑入睡。

      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她都收到了心心念念的平安夜礼物。

      窗外雪继续下,纷纷扬扬,彻夜未停。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N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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