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是真喜欢》南邵乔

1、“海洋宝宝”

　　时至年末，渝市灯火通明，白雪覆盖。

　　大街小巷上悬挂起彩灯，熙攘人群往来不绝，冷冽并不能驱散人们过节的喜悦，西洋的圣诞节随着时代的发展逐步在国内兴起流行。

　　彼时，陈婉才下班，提着在百货商场中挑选的玩偶娃娃放在后座，开车越过人群，前往姐姐家赴宴。

　　女人身着精炼的短裙，乌发盘起，浓密的发下是一张冷漠着略带疏离感的面容，清丽白腻，气质素雅，不免让人眼前一亮。

　　陈婉前十分钟就接到了小侄女的电话，小姑娘年纪不大却颇为古灵精怪，凑在话筒那头悄悄告诉她：“小姨，我今天有个惊喜要送给你，你快过来。”

　　陈婉无奈的答应，逗了小姑娘几句，随后便挂了电话。

　　车载音乐吵杂，直到耳膜疼痛陈婉才放低了音量。

　　陈婉余光扫过窗外的人们，繁华街道上张灯结彩，路灯下有一家人出来过节的人，有面上洋溢着幸福的情侣，车驶过一个道路拐角，陈婉无意瞧见那阴暗无人的角落里，有一对学生在热吻。

　　陈婉握住方向盘的手一颤，缓慢收回视线，心下感叹。

　　“年轻真好。”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在堵车半小时后陈婉来到了姐姐家，位置处于市中心的别墅区。

　　还没有进门，陈婉透过光洁的落地窗看到了姐姐陈楠，晕黄的灯照亮温馨的一幕。

　　欧式吊灯下，陈楠抱起女儿飞跑，追逐着狗狗大黄，姐夫在厨房系着围裙颠锅，向来象征着知识分子身份的金丝眼镜映照却不是厚重的书籍文字，镜面所及之处是他的妻女，弥漫开来的是沉甸甸的温情暖意，

　　一副完美的幸福家庭写真，陈婉刚踏上台阶的脚顿住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一段突兀的插曲。

　　不过没等她在门外停留多久，眼尖的小侄女仿佛背后生眼，一个扭头便看见她，猫眼陡然睁大，同时露出缺了门牙的大白口，挣脱陈楠，一个弹射朝她飞奔而来。

　　“小姨你终于来了！”

　　陈婉连忙放下布偶玩具，搂住这个小肉球，埋在自己怀中揉搓翻滚，小姑娘乐的咯咯直笑。

　　陈楠则是在一旁看着，目光里是宠溺，任由着二人打闹半天，等到厨房某人将饭菜端上桌面，才朗声呼唤二人，“好了别玩了，今天你姐夫做了不少大菜，有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哦。”

　　陈楠牵着侄女的小手，快步入座，而李暖清一脸满足的抱着小姨送给她的玩具，哼哼唧唧的和它说话。

　　晚宴上，聊着一家人平淡但温馨的日常，陈楠兴头正好，阻拦不住的开了几瓶老白干，但她酒量极好，酒水下肚后也就醉个三分。

　　陈婉抽了抽嘴角，看着姐姐那熟悉的酒鬼模样，趁着她还未彻底疯狂前急忙拒绝她再开几瓶，随后联合着早就没眼看的姐夫将她哄进房间中。

　　当然，这一幕并没有被下桌的小侄女看见，三人都有意的避开了她，底线灵活的身行力践：酗酒有害健康这一真理。

　　在门口等待着姐夫关上房门，一会儿没等到他们再出来。只隐隐听见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褪去声，以及浴室水流冲刷地板的动静，还有那有意无意掩埋住的女人微喘和男人低哑的气息。

　　陈婉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当即转身离开，丝毫没有停顿的走进走廊对面拐角处，熟练的处理夫妻俩丢给她的烂摊子，因为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陈婉喝了一口清水，压了压酒气，轻轻敲响“烂摊子”的房门，开始了圣诞节前夜最后的工作——哄睡小孩。

　　李暖清的房间是童真的粉嫩，床边星星式的深蓝小帐篷是她的秘密基地，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从国内外带回来的洋娃娃，小姑娘此时也正藏在她的秘密基地中，嘀咕着什么奇特咒语。

　　“妈咪妈咪轰，水宝宝长高高，，，”

　　陈婉踩到房间一处水渍，脚下一滑，没有留意的她差点给李暖清来了个四仰八叉的跪拜大礼。

　　“卧槽”已经到了喉咙，只是小孩纯洁无暇的目光望来，陈婉又深深咽了下去，没一口气憋死实属幸运。

　　陈婉深吸一口气，露出与往常无异的姨母笑，抽出床边的卫生纸，“李暖清，你过来好好解释一下，怎么小公主干净的房间里还有一滩这么大的水迹啊。”

　　李暖清磨蹭着走过来，手中捧着一个装满水的饮水杯，随着她一步一步的前进，水面荡漾晃动，一路上又是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偏生李暖清毫不知情，心心念念的全是手中的杯子，悠悠然的来到陈婉面前，一脸骄傲的举起自己的“作案工具”，奶声奶气的叫嚣着，“小姨你看我的宝贝！它们可都是海洋里的水宝宝哦。”

　　花花绿绿的珠子或大或小的在水杯中沉浮，晶莹的玻璃反射光芒，它们踩着波光粼粼的线条在跳舞，一上一下的交错摩挲，生命的活力尽然展示的淋漓尽致。

　　李暖清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抓出一颗，得意的放在陈婉手心，滑滑的，圆圆的，同时脆弱得恍若泡沫一触及破。

　　陈婉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一时间也是新奇，轻微的捏了捏水宝宝，柔软的不像话。

　　“原来是小暖的宝贝啊！那既然是小暖最爱的水宝宝，小暖能不能帮它们打扫一下因为它们弄脏的地板呢。”

　　陈婉一边将那颗水宝宝藏在捏在身后，一边递给她卫生纸，脸上依旧是亲切的微笑，只是嘴角中隐含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李暖清侧头瞄了一眼被陈婉俘虏的水宝宝，它可怜的快被挤爆了，似乎在冲着她哭诉：小暖救我。

　　生活不易，小暖叹气。她任命的放下水杯，接过卫生纸，“好的，小暖这就开始擦地板。”

　　小孩嘿咻嘿咻的动了起来，头顶的呆毛随之飘荡。

　　陈婉指挥着她打扫的位置，打开着手机浏览器输入“水宝宝”，她平时看过不少海洋纪录片，从没听说过“水宝宝”这一生物，倒是她没见识了。

　　页面刷新，陈婉看见了科普，沉默了。

　　百度百科显示，“水宝宝”又称“海洋宝宝”，“水精灵”，是商家以能下崽，生长，繁殖为噱头吸引小朋友购买的胶类玩具。

　　陈婉低头看着认真干活的李暖清，神色自若的收起手机，决定还是不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实比较好。

　　心下感叹：童真实在是赚钱，哦不，美好啊。

　　收拾了残局半天的李暖清累的喘气，眼中睡意浮现，陈婉的目的达到了，将小姑娘的水宝宝安稳的放在水中，端在安全的书桌上远离她的床头柜。

　　陈婉熟练的抱起她，轻柔的塞到被窝里，有节奏的在背后拍打着，“小暖的水宝宝很安全的，它们都已经睡着了，小暖也该睡了是吧。”

　　望着与母亲相似的面孔，李暖清反抗了几下就开始雏鸟点头，挣扎着从枕头背后掏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赫然躺着一颗小珠子。

　　“小姨这是我唯一的透明水宝宝，就当作惊喜礼物送给你了。”

　　小姑娘的音量越来越小，眼皮支撑不住的早已合上，“小姨，圣诞节快乐。”

　　陈婉亲在李暖清额头，献上最后的晚安吻，收下了这份珍贵的礼物，“小暖也圣诞节快乐。”

　　离开前，陈婉关上了房间的一盏盏灯，璀璨夺目熄灭之后，回头凝望着那熟悉的黑暗，无声的告别，走到孤零零的路灯前，光影将她背影拉的很长很长。

　　地铁里，即使临近深夜可人潮依旧汹涌，陈婉穿过人们身旁，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城市里随处可见的白炽灯将夜晚变成白昼，但并没有带给她多少安慰。

　　更多是像是舞台灯打在幕布前，只会暴露出她与其他人的不同。

　　陈婉打开手机，刚点进社交软件准备找人聊天，但打上一个字就删除了。

　　酒精开始上头，她的思维有些麻痹，差点忘记自己的朋友现在都在外陪朋友，爱人过节，还是不要打扰对方比较好。

　　一个小时后，陈婉摇摇晃晃着回到了家中，钥匙拧开房门的一瞬间，寂寥的黑暗潮水般翻涌而来，她打开客厅的灯，那感觉却没有褪去，反而愈演愈烈。

　　“我回来了。”她对着空气说道，回答她的依旧是宁静，这种空洞更衬托的她方才的行为像是在掩耳盗铃。

　　陈婉讨厌这种感觉。

　　今晚她喝醉了，醉酒的人是有可笑的理由耍性子的。

　　“啪-——”的一声重新关闭了灯，陈婉一路踢鞋，脱衣，全然不顾的扔在地上，麻木的朝着浴室走去。

　　浴缸中放上热水，陈婉脱的一身干净，一脚踩入池中，享受着水流的温热和舒适。

　　她手里一路握着小侄女送给她的水宝宝，此刻才将它举到半空中细细观摩。

　　干涸的水宝宝一点都不漂亮，干瘪瘪的躺在手心上，小小一颗看着就觉得无趣，就像她一样。

　　陈婉承认自己有些迁怒这个无辜的胶质产物了，但反正又不会有人怪罪她，她也不会告诉其他人她小气的想法。

　　无人在意罢了。

　　陈婉觉得无聊，手一动将水宝宝丢入池水中，任它沉没，不见踪影。

　　思绪发散，在酒精的作用下她有些昏昏欲睡，胡思乱想。

　　今年她都三十多了，没有多少朋友更没有谈过恋爱，学生时期专心学习，大学时期等待着自己的爱情降临，可这一等便是等到现在。

　　多年来，不是没有人追过她，照理说她也不是那种眼高于顶的人，可还是一直单身到现在。

　　陈婉自己无奈，她都明白，原因其实很简单：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而已。见到他们的第一眼就不喜欢。

　　她似乎是那种一眼定生死的人，如果是第一眼就无感的人，意味着将来不管她做何努力都没办法与他一直相处下去。

　　不喜欢又不愿将就，陈婉只能自讨苦吃。

　　回想起饭桌上姐姐有意无意的安慰，陈婉抱住了自己，闭上眼，自暴自弃的任由自己入梦去。

　　不过孤独而已。

　　睡梦中，陈婉做了一个美梦，她梦见一个精致妖冶的男人，水汽薄雾中是他细致如白瓷的肌肤，罂粟红的艳唇，银白的发丝如泼墨倾泻如注，纯净透亮的眼眸中闪烁着不安，恍若深海海妖的面容上用热气油彩上世俗污浊的殷红。

　　精瘦的腰身上流淌着线条流畅的人鱼线，腹肌亦若隐若现，他白皙的双臂在自身摇摇欲坠之际选择握住她的腰肢，但仍是无济于事的瘫倒在自己身上，沉重的喘息声宛若深海中的嘶鸣般一声声填满整间浴室。

　　只是惊鸿一瞥，陈婉就感受到了他的娇弱，目中含泪。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开始不知羞的喘息起来。低哑诱人，直捣心头，引人犯罪。

　　陈婉理性认为这样的男人让人无趣，但生理反应却欺骗不了人。

　　这个男人，她是真的喜欢。

　　津液从舌根处渗透处，不可否认，陈婉被这个“精致娃娃”吸引住了。

　　理智崩塌后是疯狂的感性，她无法避免的抱住了眼前的男人，手下触及到的冰冷依旧没有冲破那张由欲念编织起来的蛛丝网。

　　无所谓了，陈婉如同漂泊半生终于找到彼岸的船只，长长吐了一口气，十几年的孤独就此释然。

　　即使是一场梦境，但它也是美好的，如果可以获得慰藉，大梦一场又有何不可。

　　陈婉这样想着，在城市中圣诞节钟声响起的一秒前，安然睡去。

　　她没有想到的是，或许这一切并不是一场梦。

　　指尖触碰的地方冰冷，滑腻，潮湿，种种预示着今夜“美梦”的另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