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大的魔王总想娶我[西幻]》Further

24、【XXIV】

　　七芒星。

　　阿舍尔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个名字。他曾无数次仰望伊西斯站在万神殿的宝座上，左手握着天枢镰，右手放在扶手上，神色宁静淡然地听着使徒们汇报凡间万事。那是一柄绝无仅有的法杖，通体银白，形似镰刀，法杖顶端有一颗巨大的璀璨剔透的钻石，日月星三种幻影沿着轨道日复一日在钻石周围运行。而那颗钻石在阳光下的火彩就是“七芒星”。

　　阿舍尔从五岁开始就站在这样的光芒之下渐渐长大，直至二十五岁下定决心离开万神殿。

　　伊西斯没有阻拦她，神使不可过多干涉人间事，当年从骑士长手中接下天已是犯了天下之大不韪之事。临行前，阿舍尔注视着伊西斯那双翠绿而沉静的眼眸，单膝跪下，右掌放在左肩上，行了最后一次礼：“再见，伊西斯。”

　　伊西斯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转身走进了万神殿。

　　阿舍尔要复仇吗？没有人知道。至少霍克是这样觉得的。当年伊西斯收留阿舍尔，他是天底下最反对的人，他害怕阿舍尔成为强大的巫师，只需要挥一挥法杖就能致他于死地。即便身边的人告诉他，巫师如果枉杀凡人，是会被万神带你处以极刑的。

　　霍克四处打听阿舍尔的动向，问他是不是找到了洛维耳王室旧人，是不是拿到了许多的钱，是不是在组建军队？

　　答案：都不是。

　　霍克根本不相信，他愤怒地将信使打倒在地，恶狠狠道：“你们如果再敢胡言乱语，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信使不想死，但也无法说假话。他们只能把境内的吟游诗人抓来，让霍克亲自审问。

　　霍克问他：“阿舍尔去了哪里？”

　　吟游诗人回答：“他走进了黑森林。”

　　“你想死吗？”

　　吟游诗人面对威胁却一点儿也不害怕：“不想死，所以才说真话。他真的走进了黑森林，并且已有四十天。”

　　四十天。黑森林。这两个词语连在一起，对于人类而言就只能等于“死亡”。

　　霍克又问吟游诗人：“阿舍尔变成了巫师对不对？所有人都说他只在下学院读书学习，其实是骗我的，是不是？”

　　“万神殿从不欺骗。”吟游诗人道，“他们无法欺骗。神明会看着他们。”

　　霍克终于相信了，放了吟游诗人走。没过多久，他又将他抓了回来：“将近六十天了。他出来了吗？是不是再也没有出来过？他死了，对不对？”

　　吟游诗人拨弄着自己的琴弦，笑着摇摇头：“不，他没有死。他活着走了出来。”

　　这个消息震惊了大陆上的所有人。没有人类能从黑森林里活下来的传言被打破，阿舍尔成为了尤尼迩大陆上人人称奇的勇士和智者。他不仅从黑森林里活了下来，还带走了一位精灵和羽人。

　　“他要用自己的能力、精灵的智慧和羽人的敏捷打败霍克！”那段时间，大陆上各地都传扬着这样的话语，一传十十传百，就在大陆上的人民都翘首以盼一场精彩的复国之战时，阿舍尔离开了地面，走进了阿塔塔纳斯山的地下洞穴。

　　那是矮人住的地方，他们身子虽小，却各个都是鼎鼎有名的能工巧匠。只有人类画不出的设计图，没有他们造不出的东西。矮人在山下建了一座十分宏伟的地下宫殿，贮藏着他们的宝藏、武器、食物，居住着他们的人民，从不与地面上的人类过多来往。阿舍尔的造访，必定会引起他们的反感——人们如是想。

　　但是阿舍尔又让他们意外了，他并没有遭到驱逐，甚至受到了盛情款待。十几日后，阿舍尔从地下宫殿出来，身边还有一位矮人。

　　霍克不理解他要做什么，他恨不得直接将阿舍尔抓来千刀万剐，也好过整日整夜辗转难眠，就怕他什么时候睁眼，阿舍尔就拿着刀站在他的面前。可现在的阿舍尔以非比寻常，他从地下宫殿出来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他躲了起来，好似从来没有下过山一样。霍克派出几百号人去找，也根本找不到他。

　　又是一个疲惫紧张的夜晚，霍克喝了安睡的药刚躺下，传令官就敲响了他的门——

　　阿舍尔与精灵阿尔文、矮人格林姆、羽人阿斯卡以及其他三个人类威尔顿、以斯拉、艾克组建了一个组织，叫“七芒星”，口号为“摧毁旧秩序，打造新世界”。他们已经占领了东南部艾瑟格兰国的部分村庄，抢夺了贵族地主豪绅的金银财宝，将土地钱财分给了村民，一路招兵买马，高歌向前，向北进发。艾瑟格兰国王出兵讨伐，被阿舍尔打得落荒而逃。

　　霍克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在打仗，但是不打自己；打了胜仗，却不要金银和土地。他没有占地为王，陆地上的人民却对他一呼百应，他的队伍越来越庞大。

　　霍克再也坐不下去，趁着泛华瑟节各国国王前往帕特城朝圣，他将所有人聚集起来商量着如何对付这个令人厌恶憎恨的阿舍尔。

　　“都怪神使收留他！万神殿不得插手人间事，这是华瑟塞福涅定下的规矩！她在二十年前破了这个规矩，后果却要我们来承担！”

　　“我看就是神使偏袒他，神使本应爱我们所有人，可她却偏袒离她最近的孩子。我看阿舍尔绝对不是只在下学院读书，肯定偷偷地在上学院学习了巫术才会这么强大！没有一个人类能活着从黑森林里走出来，也没有人会受到矮人这样的冬瓜人的欢迎。普通的矮人看见像我们这样高挑俊美的人类，早就嫉妒的发狂了，又怎么会以礼相待呢？”

　　“我的艾瑟格兰本来是多么的宁静祥和，我每天都可以吃到我的子民从海边打捞上来的新鲜的鱼类，还有一年四季不间断的瓜果蔬菜。现在好了，被阿舍尔占领的村庄是最负盛名的葡萄产地，那里的海鲜也好吃极了。现在根本吃不到，他们也不进贡了，我们问他们要，竟然还要我们去买！真是造反了！”

　　“一定是神使偏心！神使在凡间至高无上，即便是精灵也要给神使面子。神使自己就是半精灵！一定是她告诉了阿舍尔出入黑森林的办法，是她在纵容阿舍尔！阿舍尔养在她膝下二十年，她不可能永远对他保有公心。她必定更爱阿舍尔！”

　　“质问神使，你疯了吗！？那可是神使！”

　　“神使又如何？神明赐予他们巫术，是为了让她们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保护我们，我们敬重她，她自然也要对得起我们！”

　　“不不不……我、我……”

　　“你是不是不敢去？”

　　“那可是神使！是大陆上最至高无上的神使！我绝不会对她不敬！神使是最公正神圣的，她绝不会做出纵容溺爱包庇阿舍尔的事情。”

　　“没错。”霍克笑了笑，“我们的神使是世间最圣洁，最公正严明的人，她是绝不会干涉人间事的。所以……我们讨伐阿舍尔乃至杀了他，她也是不会阻止我们的，对吧？”

　　在场王室，无人敢讲话。

　　霍克却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衣服：“你们如果不敢问，我愿意代劳。”

　　没人敢在神使面前不敬，这个霍克真是吃了龙肉才敢说出这样的话。他说：“您的养子阿舍尔近几个月来频繁骚扰各国边境村庄，策反当地民众武装起义。我们决议联合讨伐，但念在他是您养子的份上，想先来问一问您的意见。您觉得这样可行吗？”

　　伊西斯端在殿上，圣光披在她的肩上，法杖上的天体平静地旋转着。她似乎微微低头，注视着站在阶下的所有国王：“万神殿不干涉凡间事，他既然走出了万神殿，走下了圣山，他就与此再无任何干系。”

　　霍克笑着，恭敬地朝伊西斯行了大礼：“神使公正严明，当真是尤尼迩大陆万千子民的幸事。”

　　没有人知道阿舍尔听闻这个消息时是怎样的心情怎么样的表情。他会伤心的吧？有人猜测。那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神使养在身边的凡人小孩，神使一定给了他超出凡间所有小孩能得到的爱。这样的人不再偏私自己，他一定会伤心会不甘吧？

　　他会去质问伊西斯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敢质问神使，但是受宠爱的孩子去质问长者为什么不再偏爱自己那倒是经常见的事情。他会再次跑上阿塔塔纳斯山，跑进万神殿，跪在伊西斯的脚边，靠在她的膝上，委屈地问她为什么不再偏爱自己了。然后他会再次得到伊西斯的垂怜，不战而屈人之兵。

　　但是阿舍尔让所有人都失望了。他什么都没做，什么话都没说，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对下一个村庄发起进攻，打败了他们的守卫军，抢夺了豪绅们掳掠囤积来的财富和土地，将它们分发给了百姓。

　　阿舍尔是阿莱匹罗忒难得的优秀毕业生，他刚读完下学院的那段时间，同学、老师、万神殿的使徒们，所有人都劝他进入上学院继续学习，学成毕业后，他一定是万神殿最最出色优秀的使徒之首。但他拒绝了。

　　优秀的人在哪里都会出彩，就像阿舍尔无与伦比的号召力和感染力。

　　“阿舍尔所过之处，皆为之拜服。”

　　权贵们再恨他，也不得不心悦诚服——他就是有着一种致幻的魔力，让大陆的人民听了以后，都愿意为他的理想前仆后继、心悦诚服。反观四大国联合抗击，各怀鬼胎，根本阻止不了七芒星扩张的脚步。

　　四国国王再一次因为七芒星聚首，众人面面相觑，脸色不霁，谁都说不出话来。最终在第五次争吵无果后，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到了霍克身上。

　　“都是因为你！米纳斯的国土已经很宽广了，你又为什么要背信弃义吞并洛维耳！现在好啦，我们所有人都要为你陪葬！”

　　“就是！本来安安生生的做生意，阿舍尔甚至会成为下一任国王，根本就不会成为神使的养子，也不会去组建什么七芒星，更不会来攻打我们！都是因为你！”

　　“你还要我们与你联合一起去对付阿舍尔？现在就我们艾瑟格兰出力最多！但明明是你和他的仇怨最深！他为什么不来找你！”

　　战争打得太久了，所有人的怨愤都积郁到了顶点，他们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一个让他们摆脱掉一切的理由。

　　而这个出口和理由——霍克却坦然自若，气定神闲，笑着抬起头看着所有人：“你们最大的错误就是把阿舍尔想象得太强大了。难道你们以为他们就是铁板一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