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死对头说他爱我[西幻]》Further

14、【XIV】

　　轰隆隆——

　　一道惊雷劈下，惨白的光芒将幽暗的城堡再次照亮。行色匆匆的巫师甩开长袍，快步走下旋转石阶，光芒被一点点吞噬，取而代之的是墙壁上经年累月的蜡烛。脆弱的火苗在衣袍带起的风中摇曳，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帕奥的脚步声急促，不停地拍打在石壁上，像沉重的石子落入水中，将人一点点淹没。他在一道铁门前站定，从长袍里拿出法杖，口中默念着，法杖敲击地面，铁门发出沉闷的声音，缓缓打开。

　　原来那水声不是假的，而是城堡地下水牢中密不可发的罪孽。

　　“几日不见，诸位过得如何？”帕奥撑着法杖步步靠近，幽绿的水面反射着烛光波光荡漾，映在帕奥的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神色，“或许我应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的孩子，我给你们带来了。”

　　他侧过身，一个虚弱的孩子被凌空悬吊在半空中。帕奥左手一摊：“这么久不见，你们不看看他吗？”

　　那是两个男子，一个年迈头发花白，须髯长长，黑色虫子在潮湿的毛发间若隐若现。他已经睁不开眼了，眼皮上像是长了什么疹子，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红色小鼓包。另一个稍显年轻，与老人有几分相似，蜷曲的黑发垂落肩上，双手吊在半空中，皮肤青紫，牙齿脱落，骨骼毕现，眼白处血丝泛黑蔓延至颈部，与活死人无异。

　　“达伦……”老人听见了，艰难地从嘴巴里挤出一个词，“达伦……”

　　呼唤声让达伦渐渐苏醒，他怔愣地望着眼前景象，突然大声尖叫，挣扎着从空中摔了下来。

　　帕奥厌恶地盯着达伦，晃动了一下法杖，达伦的嘴巴瞬间被胶水粘上一般，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了。

　　“呜呜呜——”达伦惊恐地往后爬着，被帕奥一把拖到了水池前，强迫着扯着他的眼皮，让他仔仔细细地看清楚，“这是你父亲里恩和爷爷以斯拉。你看清楚，他们也快变成异鬼了，跟那些杀你们的怪物一模一样。当然，你也马上就要变成他们了。哈哈哈哈哈——”

　　黑烟在帕奥手中化作匕首，他拎起达伦，一刀插进了他的心脏。达伦眼睛和嘴巴大张着，灵魂仿佛被抽空。红刀子抽出来，帕奥一把将达伦甩进池子里，鲜血在幽绿的池水中荡漾开，诡异得像一朵花。

　　匕首凭空消散，帕奥拖着圣杯在烛光下仔细端详，不屑地瞥了达伦一眼：“只有愚蠢的你才以为你能藏得住。”

　　铁门轰然关上，这里又变成了不见天日的炼狱。烛光熄灭，唯有池水泛着恶心瘆人的幽光，顺着池中的魔法一点点爬进三人的心脏。

　　“达伦……”以斯拉仍旧呼唤着自己的孙子。艾伦无法说话，左右摇摆着身躯，池水翻涌，达伦的身体也跟着池水上下起伏。

　　突然，达伦从水中抬头，抹去脸上水渍，大口大口喘息着。胸口的刀伤已然愈合，鲜血也融化在了池水中消失不见。他惊讶地看着双手，温热的、黝黑的、灵活的——他没有死，也没有变异鬼。

　　达伦连忙转身解开以斯拉和里恩手上的绳索。

　　“别碰……”以斯拉开口，“别碰好孩子，不要解开它。”

　　“爷爷……”达伦心痛，“为什么？我能救你们出去。”

　　“你是不是喝了圣杯水？”以斯拉问道。

　　达伦害怕自己再次遭受责骂，没有说话。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孩子。”以斯拉说道，“是圣杯水让你逃过一劫。你的生命里出现了什么其他的人吗？你为什么会喝了圣杯水呢？”

　　“是一对很厉害的旅者。圣杯本是他们的，是我……是我偷了它，才带来那么大的灾祸。”

　　“不不不孩子。圣杯最应该待的地方时万神殿和阿莱匹罗忒，既然你已经在凡间见到了它，那就说明灾祸已经降临了。你不是灾祸的源头，而是其中命中注定的一程罢了。”

　　“那现在圣杯被帕奥拿走了爷爷。我们该怎么办？”达伦焦急问道，“我先把你和爸爸救出去！”

　　“救不了孩子，救不了的。”以斯拉劝慰，“帕奥的巫术和毒药已经浸染我们十几年，我们回不去了。如果不是因为巫师的意志，我们早就已经变成无知无觉的异鬼了。”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达伦掩面哭泣，“奶奶也死了，妹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到底该怎么办！”

　　“等，等你说的那两个旅者。”以斯拉仰起头，紧闭的双眼似乎看见了未来，“他们马上就来了。”

　　-

　　帕奥带着报复与恶劣的快意重新回到自己华丽又整洁的城堡，就好像方才那阴暗肮脏的一切都不曾存在一般。

　　美丽俊俏的蛇姬蛇侍端上来美酒佳肴，他品鉴着美食也享用着美人。

　　夜深人静，整座小镇上的人都不敢再这样的夜晚发出任何声音，除了黑城堡里的蛇姬蛇侍。他们需要用自己的声音和身姿扭曲出足以讨这位强大巫师欢心的姿态。只有他舒心了，他们才能好过，才能活命。但是这位巫师厌倦的速度太快了，他们还没能学习领会他全部的心意，他就已经腻烦了他们，需要新的乐趣与刺激了。

　　帕奥餍足倦怠地从帐子里走出来，一边喝着酒一边系着长袍，打开门站在阳台上俯瞰着整座蛇峡小镇——黑压压的，唯有山下的矿场与冶炼场灯火通明。细小狭窄的巷子里，守卫们秩序井然地巡逻着。远处的峡湾雾气弥漫，一条细长的小路像一根丝线连接着黑雾下的港口将断未断。

　　又到时候了。

　　帕奥不耐烦地皱皱眉。多年来，他在这片国土上行事，从未有过霍尔格那般挫败。所有人都对他俯首称臣，所有人都畏惧害怕他，可他却因为那样一双眼睛，被一个小姑娘吓破了胆。

　　耻辱。简直就是耻辱。看来，他还要再去一趟霍尔格。

　　心头的烦躁掩盖了刚满足的欲、望，他回头看向那些还睡在床上的美人们，不耐地啧了一声——不管是人还是酒，总要是新的才有趣啊。

　　他的命令是蛇峡镇的神谕，想要新的美人就要连夜找，想要新的食物就要连夜送。

　　菲德驱赶着驴车，用一根布条将驴嘴缠起来，悄无声息地走在蛇峡镇的小巷子里。他手中不停地搓着一颗珊瑚珠，着了魔一般念念有词：“萝卜、面粉、熏肉、小麦、海藻、章鱼、鸡蛋、火柴、石头……”

　　过了一会儿又变成了：“熏肉、小麦、海藻、珊瑚、珍珠、花裙……”

　　薇薇安和拜蒙缩在箩筐里，不由得讨论：“他怎么换来换去的？东西不会买错吗？”薇薇安还想说几句，被拜蒙捂住了嘴巴：“嘘，他停下了。”

　　闷闷的声音传进箩筐里，只听菲德讨好着说话：“各位尊敬的军官，我是为城堡买食物的菲德，我家住在第七版块第六巷子第十八户，我叫菲德·里尔，我为巫师大人买了萝卜、面粉、熏肉、小麦、海藻、章鱼……”

　　“好了好了闭嘴！你这个疯子菲德。”

　　“您看看，您看看这些东西。”他的手突然在薇薇安和拜蒙的头顶翻来翻去。薇薇安连忙往下挪了挪，以免他碰到自己的头发。

　　“您看看这是萝卜，这是面粉、熏肉……”

　　“好了好了，谁要看你这些东西，快拿走！”那守卫很是掀起菲德，“真是想不明白城堡为什么要你去买东西！你一定拿了不少的钱吧！”

　　“没有钱没有钱，我有萝卜、面粉、熏肉、小麦……”

　　“好了！”守卫吼道，“你有没有钱不是你说了算的，是我们说了算的！转过去，搜身！”

　　“我没有钱，没有钱……”菲德还在为自己辩解，“我只有……”

　　“你没有钱！？”那守卫似乎搜到了什么东西，“那这是什么！这珊瑚珠子值很多钱吧？你是不是把城堡给你的钱都用来买这个了？”

　　“啊——”菲德突然大叫起来，“这不是给城堡的，这是我的！这是我的！还给我！”

　　守卫一巴掌打在菲德的脸上：“还给你？为什么要还给你？你接了这么好的差事，不就应该给我们分一点吗？何况你女儿马上就要入选蛇姬侍奉巫师大人，以后你想要的东西你女儿都能从巫师大人那里替你拿到了。”

　　菲德终究还是没有把他的珊瑚珠子拿回来，他痛苦着，却压抑着，因为这是一座寂静的小镇。夜晚是巫师休息的时候，他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去打扰巫师大人，即便巫师的城堡远在高山之上，而他的小破屋子在小镇最偏远肮脏的角落。

　　驴车终于在一个转完后停下，菲德跳下车，抽噎着将车上的食物搬进房子，一边哭一边搬一边念叨：“珊瑚……莉拉……珊瑚……莉拉……莉拉要的珊瑚被抢了……”

　　拜蒙拉着薇薇安从箩筐里跳出来躲进一旁的草垛。薇薇安气得嘴巴都歪了：“他们竟然抢一个老人的东西！那个东西还是老人要送给自己女儿的！他们根本不能被叫做人类，他们就是魔鬼！”

　　拜蒙挑了挑眉，薇薇安连忙安慰：“你比他们好多了！”

　　拜蒙欣然接受：“这个小镇很奇怪，根本不像是人类居住的地方。”

　　“像监狱。”薇薇安说道，“又或者是地狱。”

　　“他们说自从那个魔鬼毁坏了卡图后，国王就将自己的城堡搬到了蛇峪岛，但这看起来似乎不是个岛。”

　　“这里应当是帕奥居住的地方。刚才他们的对话中只有巫师没有国王，或许帕奥才是这里真正的统治者。毕竟国王只是个人类，但是帕奥是真的会巫术的巫师啊。”说着薇薇安拉了拉拜蒙的衣袖，“我们今晚怎么办？在这里借宿一晚吗？”

　　拜蒙深吸一口气，离薇薇安远了几寸。

　　“你干什么？”薇薇安奇怪，质问道，“为什么离我这么远？”

　　“我不知道。”拜蒙又喘了口气，“我一进来这里就觉得很不对劲，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力量一直在冲击着我。这座小镇里也弥漫着很不同寻常的气息和力量，让我感觉……”

　　薇薇安见拜蒙欲言难止，好奇极了：“感觉什么？很不详？很难受？”

　　“很……”黑夜中，拜蒙盯着薇薇安白净的脸庞，喉结滚动，“很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