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如何搞到咒术最强》不得无趣

63、体面

　　63.

　　加藤惠美并没有想到过自己第一次接触咒灵，是会在一位特级咒术师的陪伴下进行。

　　关于乙骨忧太的这次任务是早在她进入咒术高专之前就已经决定下来的。

　　当然，在所有人看来都只会觉得是咒术部高层想出来的新注意，毕竟她只是一个长期不在部内的总务课课长，那张决定任务分配的纸上甚至没有她的签名。

　　但显然，五条悟并不相信她的无辜。

　　这让加藤惠美有些好奇接下来会面对的处境。

　　——和这些咒术师打交道的这段时间，她生命遭受威胁已经远胜于她二十多年来的人生的总和。

　　在进入咒术界后，加藤惠美已阅读了足够多的材料和档案，她看到过因为咒灵事件而死去的普通人，也看到过被诅咒师轻易剥夺生命的普通人。——那甚至不是可以反抗的，几乎凌虐着生命尊严和存在的危险。

　　“五条先生需要我做些什么？”

　　她语气平静地再度开口询问。

　　搭在肩膀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五条悟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从进入帐以后他就没有再移动一步，对任务进度有种更符合他长相气质的节劳和疏散。

　　不过，这可与五条悟实际的工作量不符。加藤惠美依然冷静地将自己根据搜集信息构建的形象与面前的人对比。

　　“没有做好准备吗？”五条悟问，“明明有那种可以看到咒力的咒具吧，Katou。”

　　加藤惠美：“因为有些害怕看到咒灵以后，会控制不住地露出恐惧表情，那一定很不体面。”

　　“可是如果看不见的话，不知不觉被咒灵杀掉也毫无意外吧。”

　　“那一定不包括特级咒术师五条悟先生在场的情形。”加藤惠美回应，“五条悟的辅助监督从来没有死亡记录，如果在五条悟在场的情形下有普通人被咒灵杀死，那么整个咒术界都会感到震惊的吧。”

　　“唔，是吗？”

　　五条悟依旧是一脸不在意的松散神情，他双手插兜。虽然起步稍晚，但步幅却很大，很快就越过一旁的女人，往丛林深处走去。

　　“忧太那边的任务应该也已经开始了吧……那么我们也要加快了哦，katou 桑~”

　　依旧是语气黏腻的少年音，好像在和什么很亲近的人说话似的。

　　加藤惠美凝视对方的背影，片刻后，抬起头看了一眼她无法察觉任何异样的天空。

　　……

　　八十公里以外的和歌山。

　　乙骨忧太背着长刀，告别了辅助监督，正独自行走在晨雾弥漫的森林。

　　无数墓碑零碎地伫立在泥泞潮湿的土地中，其中间或出现几个带着红色围兜和针织帽的石像，整片山林寂静得如同失声了的鸟。

　　忽然右后方忽然传来轻微的风声变化，乙骨忧太抽出长刀快速将偷袭的暗器打落，站定转身，却只来得及看到一道灰扑扑影子快速闪过。

　　乙骨忧太：“……？”

　　他似乎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停下脚步，于是收起长刀转身继续行走。

　　很快，第二颗石子被丢过来，这次的落点是他的小腿，力道依旧不大，但也成功吸引了乙骨忧太的注意。他转身半蹲，将“凶器”捡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下才发现只是一颗普通的鹅卵石。

　　似乎感觉到了目光，乙骨忧太抬起头，只见浓雾之中一个一米多、好像只是个孩童般的身影缓缓显现。

　　“原来是你啊……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乙骨忧嘴角牵动，露出一个温顺而友善的笑容，他伸出手展开手中的石子，语气依旧温柔，“不过丢石头砸到人会很疼的，下次不要这样做了，好吗？”

　　“……”

　　穿着破旧和服、手上拿竹竿的小童缓缓抬起头。斗笠下，居脸正中只有一只眼，两边眼睑几乎指宽，缓缓闭合又张开。

　　*

　　神户郊外。

　　加藤惠美与五条悟寻着废弃的铁路轨道方向逐渐往荒林深处走去。作为经受过特殊训练的普通人，她的体力已经远超常人，但和这些超凡能力者比起来依然相形见绌。

　　男人的步幅很大，双手插兜，姿态郎当，即便是陡峭的山坡也不需要多余动作来维持平衡，而凭借着“无下限”，那些拦路的、多长出来的树枝也根本不是阻碍。

　　所有枝丫只是轻柔地“滑”过他的身体，加藤甚至听不到五条悟踩踏树枝的声音。

　　她左手伸出长棍，将小径旁边又长出的杂藤打到一边开路，同时也防止有突然冒出来的蛇偷袭，始终与前面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五条先生，现在还是不能告诉我你的计划吗？”加藤问，“如果这样的话，作为同伴，我很难配合您。”

　　五条悟止步。

　　“同伴？”

　　“面对咒灵，不该是同伴吗？”加藤惠美自若地给出解释。

　　“可是，我不会把弱者当做同伴诶。”

　　五条悟站在一处小山坡，一边说话，一边转身看下面依旧在跋涉的女人。他的右脚踩在一颗较大的尖锐石子上，似乎觉得等待太过无聊，于是便来回地踢着。

　　被绷带绑住的眼睛没有任何隙缝，但露出下半张脸微微翘起的唇角、和话里毫不掩饰的轻忽态度却直白刺向了正在前行的加藤惠美，好像在叫她不得不承认，普通人出现在咒术的世界里确实是完全的异类和底层。

　　“呼——”

　　即便始终保持着自己爬坡的节奏，有时也难免想要悠长地叹出一口浊气。

　　加藤惠美：“五条先生对同伴的概念未免太过严苛了，独立不群在这个社会可不是什么好事。”

　　依然是温柔和善意的劝诫，但用在这个场景和这个人身上，却难免带出几分讽刺和责备的隐晦情绪，这和加藤惠美平时的态度大相径庭，以至于叫人不禁疑惑是否是过分的挫败和陌生的环境正在让人失去对情绪的控制。

　　“唔，我和Katou不一样哦。”

　　好像终于玩够，对这块可怜的石头失去了兴趣，五条悟一脚将这挡路的尖锐石子踢到更加偏僻草丛，然后将注意力再次放到已经跟上来的女人。

　　他看上去似乎是认真思考过后，才找到最讨人厌的一句话。

　　“毕竟，我是最强的嘛！”

　　——可恶男人的自大语气。

　　加藤惠美顿了一下，才轻轻嗤笑，没有再搭理对方。

　　她走上小山坡站定，越过五条悟，看到了山坡背后此行的目标。

　　一条铁路隧道遗址。

　　寂静、颓败、荒凉，隧道上方挂着的牌子也被藤蔓爬满看不清字迹，是正常普通的荒废隧洞应该有的景象，也是人类社会不断发展中被时代遗弃的常态。如果不是因为咒灵，加藤惠美根本不会在意这样一个偏僻的废弃遗址。

　　根据五条悟的反应，她已经意识到，这里或许就是那个咒灵的所在地。

　　“不过去吗，Katou？”

　　男人的声音从上方轻轻飘来。

　　加藤惠美一顿，“五条先生不会是希望我走在前面吧。”

　　“诶，不可以吗？”五条悟惊讶。

　　加藤问：“五条先生依然选择对计划保密吗？”

　　“咒术师可没有交换信息、成团打块的习惯，katou总是这样问，还真是让人烦恼啊。”

　　说着烦恼就真的露出超级烦恼的神情，然后光明正大地对着当事人把心理活动全部说出来。

　　“ね，这样想的话，合作果然是弱者毫无意义的抱团行为啊。总是这样被问来问去，完全降低了工作效率了，Katouさん~”

　　这种语气，像是她让他对“合作”感到失望一样。

　　加藤惠美定定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对方却只是低头笑看她的反应。

　　“如果这是咒术师的习惯，那么我会尊重并配合您的一切行动。……Gojo さん。”

　　加藤惠美轻轻地再度念出那个名字，她没有再询问五条悟要她做什么，而是配合地先走下土坡，往火车遗址走去。

　　没有咒力，没有咒具。在这种场合将后背毫无保留地交给明显和自己不和的咒术师。

　　五条悟被眼罩遮住的半张脸看不出情绪。片刻后，他无聊赖地抬起头，看向被咒力隔绝的天空。

　　太阳依旧是太阳，咒力却和世界一起扭曲。

　　……

　　在确定五条悟的态度后，加藤惠美就没有再回头的意思，她不准备浪费时间去和一个咒术师争论任务方式，更不想纠结于对方此刻几乎不掩饰的恶意。

　　动作利落地滑下山坡，加藤惠美微微伏下身体，不让自己的身体在战场上呈现出可笑、傻愣愣的笔直状态。

　　将手放在后腰，她缓缓靠近火车隧洞口。

　　——这是一个准备拔枪战斗的姿势，也是她长期接受正规警察训练导致的习惯。

　　加藤惠美看向如同巨兽之口的废弃隧道，有一瞬间遗憾没有带上一些让普通人看到咒灵的咒具，人无法在什么也看不见的情况下纯粹凭借直觉进行战斗。

　　不过很快，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每一个选择都是带有风险的。不管是否可以看见咒力，她在咒灵和五条悟手里活下来的概率都不会超过10%。

　　相比于看到咒灵后自己下意识可能产生的恐惧，倒不如完全抛弃这麻烦的东西。

　　她知道自己、或者该说咒术部还没有触及到五条悟的底线，所以对方自然不可能率先破坏规则。

　　五条悟太强了，强到如果辅助监督在他面前死去，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他故意导致的结果。而如果发生特级咒术师故意消极怠工、放任普通人在自己眼前死去的事情，那不仅将是对咒术部的挑衅，更直接违背咒术师道德。

　　——所以，不管怎样，最起码生命安全应该可以保证。

　　加藤惠美平静地想到。

　　不过，她也不能太过于消极怠工，毕竟那样也会被认为是故意的。既然如此，那就不得不考虑真正参与到这个任务。——要让五条悟出手的话，首先需要的是让咒灵显现？

　　抬起头看了一眼藤蔓爬满的洞口，她再没有丝毫犹豫，走进入隧洞。

　　山林之间的风不算小，隧洞口沉积了大量被风吹进的树叶，腐烂后与脚下的泥土混杂，形成奇异的脚感。但越往里面，泥土越有种被生命丢弃，被雨水和植物孤立，僵硬结块的感觉。

　　出于一些微妙的直觉，加藤惠美并没有靠近铁路轨道。

　　她用手电筒给自己照亮前路，走到后面，隧洞逐渐变得狭小，泥土也失去踪迹，水泥填充了整个隧洞，加藤惠美猜测，自己应该已经进入了隧洞的前中段，也已经彻底进入了“山中”。

　　这里安静、冰冷得像一座坟墓，而即将直面被证实存在的咒灵，更让人内心承受着一种对未知的恐怖压力。

　　人类永远受到环境的影响、人类无法战胜不可见的敌人。人类更难以与拥有超凡能力的异类比拼。

　　加藤惠美呼吸稍慢了一些，她难以避免地产生一瞬间的自我怀疑。五条悟真的会出手吗？她的决定在对方看来是否如同蝼蚁放弃抵抗般可笑？?
　　或许她的死亡，对他造成的影响并没有她想象的大，可如果她真的失去生命，那么她的一切都将要终结。

　　加藤惠美忽然止步，她在隧洞里看到了一个令人意外又不那么意外的东西。

　　距离她大概10米左右，轨道上停靠着一个废弃的火车头。

　　C57-180，1946年由三菱重工三原工厂制造，属于C57型的3次型车（引），是非常经典的一个火车头型号。

　　加藤惠美稍微走近些仔细端详，发现是非常初代的款式，她不是侦探无法对所有冷门知识如数家珍，但估计大概是在1980-2000年更新的款式。这也与这篇森林开发的时间大概相符，看上去像是开发失败后，被遗弃在这里。

　　“咦？”

　　加藤惠美后退几步，让手电筒光照射的范围扩大些，然后转了个弯绕到前面。

　　她发现这个火车头部分有一些异常，等走近些，发现果然没有看错。只见前半部分黑色的钢铁上被系上了草编的注连绳，并悬挂着大量的白色的“之”字型御币和纸垂。再到火车头正前方，平台被放置了一个神龛，两边堆叠了大量的布制娃娃。

　　加藤惠美没有意识到周围环境有任何古怪，但也下意识没有走近注连绳标注的，象征着神界与外界分隔的结界。

　　注连绳、纸垂、神龛，这些东西通常应该出现于神社，此刻却出现在这种地方，加藤惠美很快联想到之前搜集到的信息——当地人来到旧址祭祀。

　　日本神道一直有“八百万神明”的神法，也就是“万物皆有灵，所到处皆有神”的意思。这种认知直接导致了日本神明泛滥的结果，甚至有时路边堆起了几个石头也会获得人们的祭祀。

　　加藤惠美后来有将这种神道的概念和咒灵的存在相联系起来，觉得好像能够解释一些神道发展的过程。如果所谓的“神”就是咒灵，那么人类的负面情绪无处不在，咒灵无处不在，神自然也无处不在。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来路。

　　五条悟依然没有出现在这个地方，她已经不能确定对方是准备在最后一刻出手以给她、给咒术部一个警告，还是准备直接让她死在咒灵事件中。

　　但或许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加藤惠美的顽固和自信，远远超出她自己的以为。

　　加藤惠美将双手的袖子揽起，缓缓走到火车头的正前方，直到这一刻，她好像依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超自然力量的降临。抬起眼，也只能看到神龛中那个披着红披风，泥土捏成德好像是个人又好像长着角的东西。

　　将手电筒咬在嘴里，加藤惠美弯腰鞠躬。

　　……一次、两次。

　　她直起身，目光依然冷静，但手背有种被冻伤的僵硬，加藤将双手举起，然后快速拍了两下。

　　“啪、啪！”

　　清脆的掌声在隧洞中荡开，空气里的尘埃随着风舞动起来。

　　加藤惠美再次低下头。

　　“两拜两拍一拜”，是传统参拜神明的礼节。

　　在这种场合下，加藤惠美只能想到这种仪式来召唤“神”，或者该说是“咒灵”。但这最后一拜她身体几乎只是弯了20度不到，就立刻站了起来，明明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但浑身汗毛几乎已经竖起来。

　　整个隧洞安静地只有自己的呼吸，恐惧带来的压力却比直面10个罪犯还要惊悚，加藤惠美动作缓慢地看向神龛中的东西，没有异常。

　　“……呼。”

　　她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放松地送出一口气。

　　……

　　隧洞之外，枝丫依然自在地摆动着，看上去应该有风，但却听不到声音，只有树叶的清香袭人。

　　五条悟依旧站在原地，哦不，不是原地。

　　男人明显有一些缓慢的移动，但身体又没有明显动作，大概要认真看许久，才能发现他脚下一排蚂蚁正在行动。

　　“消极怠工也不能做得很过分嘛！”

　　好像觉得有趣，五条悟在蚂蚁队伍上轻盈跳跃，随机宠幸自己的坐骑。他嘴角微微翘起，像阳光的余韵——如果忽视他行为的话。

　　“嗡、嗡、嗡！”

　　山林里忽然出现了现代化的机械音。

　　五条悟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划开接听。

　　“……”

　　“……啊，失踪了吗？”

　　“……”

　　“……唔，很快就会过来的。”

　　“……”

　　“你说这边吗？”

　　他看向不远处隧洞，神情有种抽离的、俯视的冷漠，语气却依旧那么轻盈柔软。

　　“会很快解决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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