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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悬心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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虓愣住,舌头一下子打了结:“您,您亲自去?”
“那当然了,这样珍而重之地交到我手里的宝贝,再上心也不为过,你说对吧。”降魔回过头来,笑得耐人寻味。
看着由那幅并不柔和的五官强行拼凑出来的如沐春风的微笑,虓只觉一股凉气直接从头蹿到脚底,不禁打了个哆嗦,嘴角抽搐:“不、不用吧……?如何能劳动冕下大驾……”
降魔摇一摇食指:“若我不在现场盯着,万一被什么人动点什么手脚 ,可怎么跟四哥交代啊。”
虓:“……”
这话说得人如芒在背。他暗道不妙,表面还要强笑:“怎么会呢,例行查看而已,先前三五回也是这样过来的。冕下若不放心,卑职定然从头到尾好好看着,盯得紧紧的。”
“不行不行,”降魔道,“我还是亲力亲为的好,也不能太叫你累着了。”
虓:“不累不累,您实在是客气了……”
前头来回拉扯,后头,某处气压似乎不耐烦地增高了。
降魔敏锐地有所察觉,笑得更加畅快,直言道:“此番带了医生来,还特意请了学者,如此重视,说是例行查看,我却不太信。”
虓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又听他补充:
“还特意挑晚上行走,乌漆麻黑,鬼鬼祟祟。”
“……”
“理由找了一堆,可但凡外人到自家要害之处,从来是蒙蔽双眼令其不可视物,哪有反过来给他们戴着面纱遮住头脸,反而让自家人稀里糊涂?”
“……”
虓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衬着颊边五颜六色的虎纹,甚是精彩。
正搜肠刮肚地纠结是否张嘴求救,后头有人憋不住了,炸雷似的窜出来一嗓子:
“啰哩巴嗦,屁事真多!”
少年的音色清澈爽脆,内容却粗鲁得很。
大殿安静了两秒——
“你说什么?!!!”
降魔接上了令人血管炸裂的吼叫。
虓夹在中间,脑仁嗡隆隆直响。
……六供奉这嗓门,比起大人的狮吼功也不遑多让。
黑黢黢的后方,原本戴着幂篱的神秘人一把将它掀开了,丢到地上。此人半边面具覆脸,银发眩目,肤色瓷白,即便在晦暗的光线中也熠熠生辉,不是光翎又是哪个?
“我们身份有异长了眼珠子的都能看出来,这种不言自明的事儿你睁只眼闭只眼放过去就完了,咱们大家伙谁都便利,居然还抓着昭然若揭的事实分析起来,怎么,显得你脑瓜子比别人都聪明?”少年一串连珠炮。
如此尖牙利嘴,气得降魔目眦欲裂:“你……你……”
“你什么你,”光翎快道,“既是虓带着我来的,那就代表了四供奉殿的意思,现在你说了不算,雄狮斗罗答应我见烈焰积火草,立刻。”
降魔好不容易捋顺一点气:“我要是不应呢?”
“那我就回去找你四哥告状。”
降魔即刻便欲破口大骂,硬生生憋住了,瞄了眼另一个一言不发的神秘人,笑起来,“告吧,尽管告。我们积年的兄弟,如果我咬死了不让,难道他会为了根破草和我撕破脸皮?”
光翎眯起眼睛:“耍无赖?”
降魔嘿了声,叉臂抱胸。
“既如此,再以胜负定分晓。”光翎道。
“来就来,”降魔接战书,“看来你的屁股蛋子已经不疼了。”
光翎反唇相讥:“你的嘴皮子也利索得很了。”
降魔顿时阴下了脸。
前几日的狼狈回忆重现,他素来好面子,这小子敢接二连三揭他伤疤给他难看……
“两位,万万不可动手!!!”虓慌了。
空气开始震动,磅礴威压渐起,他欲插到中间阻拦,却发现脚下似坠了千斤重担,抬都抬不起来。
壁灯之光闪闪烁烁,瓷器摆件叮叮碰撞。当沉重的座椅和楔入地下的石柱也开始颤抖的时候——
“你们两个小子,”
沉厚声音兀然而起。
“当着我的面还搞这些,想干什么?”
……
约莫一刻钟后,大殿稍稍恢复了平静。
“你们两个,加起来也近百岁了,行事还像十岁的小孩,”雄狮将幂篱摘下,浓黄双眉不怒自威,“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出面调停你俩,下不为例。”
“一百岁,”光翎很不服气,“他独自占了四分之三吧。”
降魔就坡下驴:“那还不叫声爷爷来听。”
“……你!”
“下、不、为、例。”雄狮一字一顿。
光翎收到警告,咬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
降魔小赢一场,得意洋洋:“哈——”转瞬看到雄狮的脸色,尾音转过十八个弯,识趣地抹去了挑衅,改为生硬的问询,“呃……那个,你俩黑衣夜行,到底来干什么的?”
“看看积火草,”雄狮道,“顺便有点别的事。”
“什么事?”
“待会儿你就知道,现在只需施个恩惠开门放行,”雄狮说着,拍拍光翎肩膀,附耳与他低语,“积火草在老六这儿养了许久,近日确实精神了不少。今晚若再成事,你与灵草双双大好,他也勉强算是赔礼赎罪了。看在费的这些心思的份上,别记他过,嗯?”
光翎心中惊喜不已,然而他与降魔之间不只有草草这一本账要算,故不情愿雄狮所言。但形势比人强,他在原地站了许久,见雄狮又要开口相劝,只得假意应允了,勉为其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嗯。”
几步远处,两人贴近了嘀嘀咕咕。
降魔不禁翻了个白眼,一脸酸倒牙的样。他从雄狮口中隐约听出“积火草……精神……心思”等字眼,猜到一半内容,牢骚道:“可是花了好些心思,太子爷也没这么供着过,如今好不容易胖了些,你们当有多简单呢。”
“真的?”光翎顾不得和他斗气了,激动地上前一步,语气满是希冀,“快带我去看看它!”
降魔张嘴要呛,却被雄狮截住:“如今双方既已敞开身份了,你便亲自领路去吧。”
“……行吧。”他悻悻地撇了撇嘴。
几人欲往后殿走,然而大门之外,一连串“突突突……”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急促的敲门声:“报——!”
是燧。
“怎么了?”降魔问,“进来。”
大门隆隆地打开,燧的身影伴着夜色挤进屋里,焦灼地往地上一跪,开口便报:“大人,积火草不见了!!!!!”
“……”
“……”
“……”
“……”
满室幽寂。
燧刚报完,蓦然意识到不对,慌张抬眼——
入目的是四张神色各异的脸。
虓全然呆怔,雄狮神情讶异,自己的主人……眼珠子像要飞出眼眶。最为突出的当属剩下那少年,嘴唇发白,脸色铁青,凉冰冰的瞳孔生生喷出了火。
怎……怎么是他们?!
……
赶到后山时,守卫们在地上跪了一片。
“怎么回事?”降魔的鼻孔也在喷火了,“到底怎么回事?!草呢?!!!!”
“禀……禀大人,”刚才在大殿中汇报得眉飞色舞的监管使者这会儿死死跪在了地上,哆嗦道,“我等在此地放……放牧,看天色已晚,正想将积火草捉入笼中,没成想就……就……”
“就找不到了?!”降魔一脚上去将他踹翻在地,“没用的东西!眉毛下边两个灯泡长出来干什么用的,干脆挖了的好!”
雄狮在一旁皱眉:“老六。”
众人以为他要用刑,一个个吓得抖如筛糠,哀鸿遍野。监管使者连滚带爬地翻身起来,颤道:“不……不是属下们没看紧……”
“那是什么?!”
“属下们着实将这里围得铁桶一般!”使者哀叫,“但是不知道这灵草今天怎么了,以前虽然也玩不够,但捉到它时,总是乖乖地听话回笼,然而今天将它按住,它却……它却……一下子钻进了地里!”
“……”降魔预备踹出去的第二脚戛然而止。
糟了。
冷汗涔涔而下。
千算万算,算漏了这条……
他忘了,他忘了,积火草接触到泥土,是能够施展遁地术的!
后面燧也砰地跪下:“大人……”
降魔缓缓转过头:“他们是不知道,而你,”脸色无比阴森,“你是和我一样忘了,才敢出这馊主意,对吗。”
燧同样地哆嗦起来:“我……”
还没说出什么,已被旁边打断。
“你们主仆的追责戏码,演够了吗?”
少年语气冰凉。
……
“轰——!”
银光长箭炸开山石的时候,雄狮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拦下这场战斗了。
他不愿意看到旧怨未解,新仇又起,但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徒劳。太阳峰如此广大,石砾嶙峋漫漫,草树多如牛毛,这积火草一旦逃遁,那就是潜鱼入海,再想找到是痴人说梦。只要积火草找不回来,那就……
“老子真的没有把它搞去炼药!”降魔额头爆出青筋,在箭光的逼迫下后退连连,“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他心虚不好还手,只能不住躲闪,但对方的身法比他敏捷得多,很快就给身上喇出了几大道口子,血倒是没流几滴——那是自然。寒气从伤破口里渗进去,迅速将血冻住了,进一步蚕食内里的肉,害得行动愈发的笨拙。
地上跪着的一群看得呆了,忽而红影一闪,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降魔跌跌倒倒朝这边过来。众人顿时“轰”的一声作鸟兽散,贴心地将脚下的空地留给他们亲爱的大人尽情施展。降魔被气得头晕,被逼得更是上火,恼羞成怒之际,当即便要出手反击——
“哎呦!”
反击没有,倒是一声大叫,摔了个很不雅观的狗吃屎。
燧机灵得很,在一旁大喊:“都把头转过去!”
不得不说,六供奉平日里调教有方,属下无一不是令行禁止。众人被拨了开关似的齐刷刷将头扭到一边,很及时地无视了自家主人四脚朝天的狼狈模样。远处的虓倒吸了口气,遮遮掩掩地将眼睛挡住,又偷偷摸摸地闪开一点指缝观察现场,余光不小心瞄到旁边雄狮阴沉的脸,立刻心虚,“啪”的一下赶紧将手指合上。
正琢磨着如何更有效地通过声音了解战况,耳畔又听得大叫。
“找到了!!!!”
这回是降魔冕下的动静。
找到什么了?
再将指缝闪开一点儿,眼神透过去偷瞄。只见降魔冕下保持屁股墩儿的姿态坐在地上,呼噜呼噜大喘着气,手里举了个吱哇乱扭的新鲜玩意儿。
“妈的绊死老子了……”他说。
下一刻,汹涌的银光消失了。
有人落在了地上,大步向这边跑过来,脚步胜鼓点急促。
“草草——!”
“叽——咕咕!!”
回应声同样迫切。
虓放下了手掌,好奇看过去。
小草挣脱了降魔冕下的禁锢,跳到地上,飞似的朝前扑去。
少年亦向它奔赴。
夜空无边广阔,夜风脉脉温存。草草拼了命地跑着,跑着,终于纵身一跃,跳入那双为它展开的臂膀。
拥抱太深,也太动人。
……
“早说了我他妈没动手脚,他非不信。”内室一门之外,降魔龇牙咧嘴地坐着。
雄狮为他疗伤,虓回避出去了,留燧缩着脑袋侍立在一旁。
“有点深,得难受上好一阵,”雄狮转头吩咐,“燧,去我那儿将医魂师叫来。”
“哎别别,”降魔连忙制止,“这被外人看见了不好说。多丢人。”
雄狮一把拍向他血肉翻卷的胳膊,拍得他嗷地惨叫:“知道丢人以后就少做这种不过脑子的事。”
降魔一阵阵地倒抽凉气,许久,才虚道:“我就是不小心忘了……忘了积火草能遁地……”
这头疗伤,内室的功法交渡也如火如荼地进行。
“你别说,还真挺热乎。”
红光充斥了里面的整个空间,灼热透过窗户和隔门向外大量放射,从降魔和雄狮所在的位置看,内室之中光芒并着热气一鼓一鼓,使这座小屋看起来像一颗跳动的巨大心脏。
“嗯,”雄狮拍拍扶手,示意他换另一只胳膊过来,“若没有这般能量,便也称不上炽火‘精元’了。”
“这么说来,倒是于火系魂师修炼十分有益……”降魔下意识喃喃。
“我用不上,劝你也别打这主意。”
“为什么?”降魔瞪起眼,“四哥,我是发现了,你这是怕这小子还是怎么?花样百出地将他捧着,还连带要我也将他捧着,不过是个无名之辈,再这么下去,供奉殿的威严都要丢尽了!”
“过段时间你就会知道。”
“现在不能说?”
“不能。”
“真的不能?”
“……”
“……行吧。”降魔气馁。
红光渐渐弱下去。
“看来是完成了。”雄狮起身,朝里面走去。
踏进窄门,四处滚烫难耐,空气中仍旧残存大量热量辐射,墙壁地砖一概红彤彤的。心中不免担忧,却在看到里面的人影时消解了不少。
光翎披着头发,将昏迷过去的草草抱在胸前,大口喘息着,整个人水里捞出来似的,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雪亮的发丝些许被燎成了焦炭,但看着人的意识还算清晰。
这样功法交换结束后残余的尾热对雄狮来说并不算什么。他走进去,将光翎拉起来:“怎么样?可有好些?”
“好多了,”光翎站稳,轻轻咽了下干燥的嗓子,“太热了,我们出去说。”
炽火精元被草草取走,他的病根算是彻除了,只是体内尚且留存着大病初愈的虚浮。光翎拒绝了雄狮的帮助,软绵绵走了两步,出门便迎上了降魔讥诮的目光——这人虽然一身道子口子看起来也蛮惨,但找事的精神头还是相当旺盛的。光翎下意识抱紧了怀里,警惕地将他望着:“干什么?”
“谁稀得抢你的,”降魔瞥着他的动作,嗤了一声,“杂草当个宝贝蛋。”
光翎歪歪倒倒地走到桌旁,坐下喘了一会儿,方才道:“当初确实有人想抢,最后抢到一窝耗子,不知道回家有没有哭鼻子。”
“你!”降魔气歪了脸。
雄狮并不清楚两人过往发生过什么摩擦,也没兴趣打探。他有点烦了,将二人喝住,朝光翎伸手。
“给我。”
“干什么?”光翎又搂紧了些。草草昏迷中被他箍得不舒服,手脚抽抽两下。
他现在将草草珍惜得像眼珠子。
“瞧瞧它现在的状态,别紧张。”雄狮道。
光翎半信半疑,迟疑半晌,才小心地将草草抱给他。雄狮接过后翻来覆去地开始摆弄,动作粗糙得很,见光翎心焦,才放轻柔了点,道:“确实好了不少。”
根茎恢复了白嫩水灵,头顶的大叶片也舒展开了,鲜红鲜红的,下方叶苞鼓鼓涨涨。
唯一的遗憾,便是这小一些的叶子……
看起来回天乏术,已经彻底枯死。
少年投到灵草身上的目光柔软而又忧郁:“可还有什么办法挽回吗?”
雄狮思索,遗憾地摇头:“大约没有了。再过几日这叶片就会脱落。”
“怕什么,”一旁降魔快嘴,“这不下面还有个没长出来的吗,有两个也不错了。”
话音刚落,少年杀人似的视线便朝自己捅过来。
“实话啊……”他尴尬地争辩。
“老六,”雄狮喝止他,“闭上你的嘴,没人拿你当哑巴。”
又摆弄着观察了一阵,雄狮朝光翎道:“行,你先跟我回去吧。”
“好。”光翎点头,伸手想把草草要回来。
却被雄狮按住了。
“你跟我回去,灵积火草还是放在这里。”
这下,其余两人俱是惊愕了。
“为什么?!”光翎猛地站起来。
“我可不养了,不养了。”降魔连连摆手。
“由不得你们想怎样就怎样,”雄狮语气生硬,”积火草如今得了炽火精元,但并未完全融炼内化,故而昏迷不醒。老六后殿有熔岩地热泉,是疗养火物的好东西,能帮助它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全盛状态。”
“咱俩再换换住处吧。”降魔立刻道,却被雄狮一眼瞪了回去,不敢开腔。
“我不放心,”光翎指着降魔,“他已经给我弄丢一次了,万一再……”想想又道,“要不我不回去了,就住在这儿陪着。”
这下换了另外两个人激烈反对:“不行!”
光翎没好气,对降魔道:“你以为我想住在这儿?看到你就烦。”
“你以为我不是?可千万高抬贵手移居别处吧。”降魔寸步不让。
“你们俩真住在一起,明日就将这太阳峰翻个底朝天。”雄狮头疼。
光翎:“老哥哥放心,我避着他,避不过的时候也忍着,不与他争执。”
降魔立刻摆出一副酸不拉叽的嘴脸,阴阳怪气:“老~哥~哥~”
光翎拍案而起:“你……”
雄狮咳了一嗓子。
两只斗鸡闭了嘴,见他一脸“果然不能对你俩有什么指望”的表情,均讪讪的,不吱声了。
“行了,”雄狮无奈,提出个折中的方案,“这样吧,我同你在这多待一天,你将积火草送入地热泉,待它醒了,好好与它说几句话,交待它不要再像今天似的胡乱跑动,把一切弄妥当了,我们再离开。”
光翎不舍,却也无可奈何。他将草草搂回臂弯里,轻轻捋了捋它垂下的叶片,恋恋道:“……好吧。”
……
接下来,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
直到有一天——
咆哮声自六供奉殿中拔地而起,惊飞了远处树上宝蓝色的小雀。
“又他妈跑了————?!!!!!!!!!”
……
正午时分,花园一时火光闪耀,一时冷气森森。
雄狮素来不喜花花草草,说是花园,也只栽种了些普通的乔木,地上铺了再常见不过的矮草毯,一眼望过去空荡荡的,虽宽广,但也萧索。
不过也亏得这院子简洁,比那些栽满了名贵植物与娇嫩花朵的抗造了许多,勉强禁得住两大封号斗罗在此斗法。
光翎被圈了这些日子,实在快憋得快要疯掉,此刻暂时解除了束缚,正撒了欢儿地轮番使出浑身魂技和术法。
“好小子!”庞大的烈焰雄狮急速摆尾,抽飞迎面袭来的密集箭雨,周身箭落之音不断,地面泥飞草溅,坑坑洼洼目不忍视。雄狮却笑得十分爽快,无一丝心疼之意,扬声赞道,“长进着实不少!”
下一刻,吟唱之声轻喃,银色光点骤然一闪。
“又来同一招?”雄狮皱起眉头。黄色魂环闪烁,他伸手抹过身前虚空,“第五魂技……烈焰屏障。”
热火兀然自脚下腾起,艳橙色的屏障灼灼结成,同一时刻,箭雨再临。
依旧像上次那样被挡住,噼噼啪啪落在地上,可突然的,他却觉得不对。
……变冷了。
不知何时,周围温度急速下降,冷气却不是来自于风,而是——
大地。
脚掌的麻木只是一瞬间的事。雄狮挥散了烈焰屏障,猛退了两步,见鬼似的瞪着下方——
犹如毒水扩散,霜冻从地心向上侵略,轻易地凝结了四周绿茵茵的矮草,贪婪地攀爬上他的脚面。
“切磋而已,不至于吧。”他忍不住道。
……
光翎是典型的“人来疯”,不……说是“战斗疯”或许更加贴切一些。一旦有人陪他打起来,无论小试牛刀还是生死之战,他总是要战个尽兴,且不赢不休。
当然,的确常有赢不了的情况,比如……
现在。
如果输了,那就会……
生气。
大生气。
“你这个小家伙,”雄狮梆地往他后脑勺一敲,瓮声道,“这么争强好胜 ,和我也一点不客气?”
十分钟过去了,脚底板仍旧冰凉冰凉的,暖也暖不热,对常年习火体质极度灼热的他来说简直见所未见。
不过,好在也只是脚凉,再晚一会儿……
可能全身都凉了。
跟这小子对战,哪个要是见他脸嫩就掉以轻心,绝对会摊上大麻烦。
光翎哎呦一下捂住头,只顾着生闷气:“我的第八魂技都让你给破了。”
少年两个腮帮子鼓得像塞了馒头。看他这样儿,雄狮觉得有意思极了,哈哈笑道:“也不算破招,只不过是提早发现,起势的时候打断罢了。”
“跟被破了也没什么两样,”光翎心中还是过不去,嘴里嘟囔,“我好不容易修来的第八魂技……”
“行了,”雄狮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砰的一声响,“胜败乃兵家常事,怎么那么小心眼儿,等你修成我这个等级,再想断你的招也难。”
“……好吧。”
“看样子你是复原得差不多了,”雄狮理了理颌下浓黄的胡须,沉吟道,“这几日好好在偏殿休养吧,养好精力,以便准备接下来的事情。”
“什么事?”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雄狮道。
派人将一脸疑问的光翎送回偏殿后,雄狮只身留在花园,看着满目疮痍,不禁笑了。
“大人。”虓走上前来。
“安排好了?”
“好了。袍服与各物均已准备齐全,只待后日集体朝觐。”
雄狮点头,不语,目光遥望。
“大人,您真的决定……”虓欲言又止,回看光翎离去的方向,“他?”
“怎么,你认为不够格?”
“倒也不是,”虓显然纠结,“若论本事,自然是很够的,可我看他心思颇重,远不如面上纯真,若是这样的人去……”
“后日只不过是个开始,而非定论,”雄狮沉道,“若是他不能通过接下来的考验,自然什么都不必说。若是通过了,是去是留,大供奉说了才算。”
虓抿了抿嘴,躬身:“……是。”
【et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