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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夜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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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玉元震奇怪。
蓝电宗众人也觉出了不寻常,接二连三住了脚步。
被对面十数双疑惑的眼睛望着,空气都凝固了些。接引使者面色古怪,犹豫了半晌,才慎重地开口,询问玉元震道:“少宗主刚刚说的是,焰……”
“焰荷,”玉元震略作思索,肯定道,“我将拜帖交付他手,请他呈交降魔斗罗。方才在大门处询问守卫,说是今早就到了,已经去了六供奉殿。”
话音刚落,对面的接引使者脸色竟是彻底白了。
“糟了……”他喃喃道,看动作,竟是要直接丢下蓝电众人,转朝六供奉殿奔去,“糟了!”
“慢走!”玉元震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扯住,“到底怎么回事?!”
使者一把甩脱了他,一改笑面,疾言厉色:“少宗主可知,所谓的焰荷早已被逐出供奉殿,清早我在大门值守,来的那少年,并不是什么焰荷!”
玉元震顿时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什,什么?”
“如今教那不知来路的小子混进了供奉殿,还不知道揣着什么坏心思,要做出什么凶险之事!我需得即刻赶去禀告,请少宗主不要阻拦!”使者退了两步,吼道。
二人的对话内容自是被旁人听了个一清二楚。玉游之亦是又惊又怒,黑着脸喝问儿子:“元震,这是怎么回事?!”
玉元震无措地转过头,张张嘴:“父亲,我……”
——
“轰隆——!!!!!”
天空骤然炸起亮色,斩断了一切交谈。远处,银蓝色的光辉炮弹似的爆裂开来,明晃晃照亮了黑夜,也照亮了愕然抬首的一众人的脸。
……是六供奉殿的方向。
“糟了!”所有人异口同声道。
……
“警戒————!”
“警戒!警戒!有外敌入侵!!!”
嘹亮的警哨劈开了纯白云霄,震得人耳膜生疼。鸟类武魂的尖啸混着兽类武魂的嘶鸣,从供奉殿的最低处起一层一层地向上传递。
就在哨声的发源处,宏伟的、足以致盲的银蓝色魂力强光炸开了,驱散了夜雾,将乌黑夜晚渲染得亮如白天。
六供奉殿前二十里处,半个时辰前。
……雄狮斗罗。
光翎用尽全力克制着由内而发的激栗,深深呼吸两次,勉强镇定了下来,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你可没什么信用了,我这就去北边那宫殿群,进去见了见了六供奉,狠狠跟他告你一状。”
他有意对对方恶语相向,言罢,转身便往来路而去。
事态的发展完全超乎了接引使者的预料。他本能地觉得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这黑袍少年的理由实在太正当了,但行为举止却完全是在挑衅供奉殿规则的底线。眼见人要走远,他慌极了,高声叫道:“且慢!”
光翎哪里搭理他。身后叫得越急,他的动作就越快。接引使者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立刻祭出武魂,于暗光闪耀之中双翼大展,疾风一般截过去到他身前:“站住!”
前方阻拦的手臂比钢铁还要坚固。光翎心下一沉,知道对方已经起了戒备,但仍旧不愿就此放弃,便冷言冷语与其周旋着,思考脱身的对策。
“心虚了是吗?”他冷笑着,“若是心里没鬼,这样着急忙慌拦我做什么?大可随我一同前往,若真见了六供奉,咱们当着他老人家的面好好分辩分辩。”
竟因为这点破事啰嗦到现在——接引使者大为光火,拦着这胡搅蛮缠的小子,厉声应答:“只是瞧着六供奉殿还更近便些,即便要“戳穿”在下所言,也请随我去六供奉殿,不必回头去找那已经远远错过的四供奉殿。您既是急着送拜帖,为何如今在这里舍近求远,纠缠不休……”
说到这儿,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闭上了嘴巴,犹疑地打量着光翎的脸。
糟糕,他发觉了。
光翎大道不妙:“我……”
“鹞,你怎么在这儿?”
解释的话还没出口,一道陌生声音兀然插入,打破了僵硬的局面。
接引使者也有些意外,将钉子似的目光从光翎身上短暂收回,转望了眼声音的方向,很快又重新盯回了光翎,脚下则迎着声源方向走去——薄薄的夜雾之后,一个陌生人影走出来了,膀大腰圆,侍者打扮。待他又近了几步,光翎才看清那副奇异的长相:粗眉圆眼,驼鼻厚嘴,肌肉虬结的半边脸上从上到下贯了一条长长的疤痕,顺着疤痕的走势,皮肤上覆盖着一片艳丽的虎纹图样,不知是画上去的,还是生来就长这个模样。
“发生什么事了?”这人走到他们面前,双眼来回扫视着,有些奇怪。
接引使者真名为“鹞”,确如鹞鹰一般的双眼紧锁着光翎这个目标,简单对着那粗犷使者弯了弯腰:“恕我不能全礼,长官。回您的话,今日该我当值,正要引着这位客人到降魔冕下处去。”
“哦,”那粗犷侍者点点头,看着眼前的二人,似乎嗅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那你们这是……”
鹞略微思索,向他凑近了些,低声耳语一番。
侍者侧着头,原本平静的脸上渐渐流露出狐疑,看向光翎的目光也由友好变成了深思和打量。
光翎向后退了两步,拳头捏紧了,心思飞速旋转。
收拾这两人不过小打小闹,可要是真闹起来了……
“蓝电霸王宗客人,”那厢,侍者已经听完了完整的来龙去脉,直起身来客气地行了一礼,“在下乃是四供奉近侍,可替这位使者向您作保,北方宫殿群乃我家主人雄狮斗罗居所,并非您此行的目的地。而真正的六供奉殿就在往前不远,如蒙不弃,在下愿与接引使者共同随您前去。”
说罢,根本不给光翎讨价还价的余地,直接扬手作出了“请”的姿势,态度十分强硬。
——这处事风格,倒是和他家主人像得很。
看着这人,脑海中不免浮现出许多年前那个雄浑傲然的身影。光翎叹了口气,不甘心极了,却又无可奈何,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打消了念头,按着原定路线继续往六供奉殿走去。
侍者见他听话,很是满意,携接引使者一前一后跟上这古怪的来客,三人共同行进在太阳峰夜间潮湿的薄雾里。
事情本该就这样顺利进行下去的。
少年虽然无奈,却并没有表现出反抗的意思,老老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去。接引使者在先头引路,而侍者则紧跟在他后面,盯着他长袍覆盖之下略显沮丧的背影。
然后,他看到少年抬起了手,不经意地、顺势地往后脖颈一摸,似乎想触碰到什么,却摸了个空。
而后,所有动作都僵住了。
“怎么……”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少年骤然朝自己转过来了,神情显而易见的慌乱,连脸颊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前头的接引使者也察觉到了动静,回首问。
“不见了……”少年喃喃着,快步朝粗犷侍者的方向过来,却是直接越过他,要往回去,“去哪了……”
“客人,不能乱走!”侍者疾步冲上去,要扯住他,“……啊!!!”
恐怖的力量一瞬间袭击了身体,完全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他被重重地掀到地上,朝一旁的卵石草坪中滑出数米,“砰”地一下撞在耸出地面的顽石上,撕拉得五脏六腑一阵剧痛。
“站——住————!!!!!!”
两眼发花时,他听到了鹞的叫声。
简直堪称疯狂……黑袍银影兀然暴起,不管不顾地、疯了一般向着来路狂冲而去。
“拦住他……拦住他!!!”
侍者扶着胳膊,挣扎了半晌,痛苦难当地从地上爬起来,剧咳着大喊。他脸和肩膀全都被粗糙的石地擦破了,大片血糊糊的,肩关节也脱了臼,看着狼狈不堪。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对方竟然爆发出了这样可怕的能量,轻而易举的便掀开了他,简直像甩飞一个布娃娃一般!
逃遁与追逐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了,他拼了命地站稳身体,忍耐着骨头快要散架的痛楚,打开武魂,流星似的朝目标飞去。
在哪……到底在哪儿……
黑银色的飓风行进在夜幕笼罩下的白雾里。
双眼急得快要喷出火来,他驱使着它们,无措且忙乱地扫过路旁每一根青草、每一块石头、每一处角落。
没有,四处都没有。
没有那个小小的的身影。
草草……草草……
到底去了哪里!!!
都怪自己,都怪自己……光翎的嘴唇颤抖着。都怪自己一路走来只顾着算计,连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丢了它都不知道!
往回找,往回找,一定就在自己走过的路旁边!它的胆子那么小,不小心落进了陌生的环境,不可能会走远。
会不会有意外?
武魂殿这样的地方,落在人来人往的路边,会不会被谁当成殿里意外脱逃的灵物,抓住了关起来,投进热火熊熊的丹炉?
后颈空荡荡的,脑海中一遍遍闪回恐怖的火光,并着急乱无章的心跳,搅得他快要发狂。
不会的。会找到的。
他拼命劝慰着自己。
再往回去,往回去……
“停————下!!!!!”
暴喝声骤响。
瘦长人影从天而降,收起了修劲隼翼:
“擅闯供奉殿者,请立即止步、顺应羁押、听候发落!”
“滚开,”光翎阴沉沉地抬起眼睑,“我丢了东西,要去找回来。”
“现在无论丢了什么,哪怕是丢了您自己的项上人头,只剩个身子在此,也要服从供奉殿管控,收押入狱!”
怒音伴着呛咳,是粗犷侍者踉跄着赶到了,血珠子从他的脸颊淌到胳膊,顺着赶来的轨迹滴滴答答淌落。
二人一前一后,将光翎围得死死的。
“最后一遍,滚开,”光翎的脸上已经完全丧失了表情,唯余平静令人生寒的麻木,“再敢阻拦,死。”
一只眼睛浑浊,一只眼睛清澈,两只一并森然地望过来,望得二人猛然一抖。
不知为何,内里深处生出一股荒谬的恐惧。
可这孩子看起来还未成年……接引使者猛地甩甩头,将那股不应当的恐怖感甩掉了,复又叫骂:“你是要与整个供奉殿作对吗!”
冰冷的目光慢腾腾转移到他的身上。那一瞬间,透过面具下污蓝色的、鬼魅迷阵一样的瞳孔,他似乎嗅到了腐烂的死气。
强烈的战栗感从脚底钻到后背,激灵灵敲到头顶上,接引使者一下子打了个寒颤:“你……”
接下来,他便再也说不出话。
似有风起。
纯稚的少年单脚踏出,袍角鼓动,发尾翻飞,星星点点的光芒浮出手臂,聚集在他平平展开的掌心里。
越来越耀眼,越来越暴烈。原来宁静的银蓝色光芒也能狂肆到这样令人心惊的地步。
头顶上,魂环之光闪烁。
掌心中,巨弓渐次成型。
紧缩的瞳孔是镜子,映照出面前逐个下落的恐怖魂环,还有……
被环绕在中央的、面孔森冷的银发少年。
剧烈的寒意从尾椎窜上。扑棱棱,梢头夜鸟惊起。
“警戒哨————!!!!!”
这是最后的呐喊。
【et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