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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明争暗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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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放在脸上等人看?
光翎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吗?
四周静悄悄的,屋子里只剩他一个人了。光翎坐在地上,耳朵里空茫茫的,只能听见血管一下下鼓动的声音,他没由来的觉得烦躁,或许因为燥热难消的伤情,或许因为别的。那黑漆漆的家伙很了解他的身体,看来是趁他昏迷时探查过了,那么他应该也是魂师,但不知等级多少,如果高出自己十级以上,探伤的同时发现自己的真实等级乃至武魂简直易如反掌,如此一来又是一桩隐患。将他带出来,为他疗伤,还扬言要教他,种种举动实在令人疑惑。想来自己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怎么都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但是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不,将他软禁在此,如何能称为好意——总之对方一定能够得到一些不为人知的好处,但又是什么好处呢……
光翎心里乱糟糟的。
烦乱思绪中,脑海忽地闪现几幅画面。
难不成……
难不成又是……先等他提升,再……
身体滚烫着,心脏却开始发凉。
难道那黑衣人是……
脑中画面挥之不去,光翎顿时一阵寒战,腹中涌出了强烈的反胃感。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尽快逃出去。
环顾四周,这屋子里东西并不多,空荡荡的,木质的桌椅板凳,屋角堆着的杂物,挂着幔帘的床……
光翎的目光停在了床边。
窗户。
床紧挨着窗户。
窗用薄薄的纸糊着,有的地方破了细缝,微风钻进来,将纸缝吹得开开合合,看起来异常简陋。而在光翎看来,翕合的纸缝俨然化为了一双充满希望的手,招摇着向他发出邀请。
他看着那里,慢慢站起来,脚步蹒跚。
即将到达床边时,他犹豫了一下,又停住了。
真的会有如此明显的破绽吗。
身后木桌上摆着整副碗筷,谨慎起见,光翎过去将筷子取了来,爬上床,屏住气,小心翼翼地捏着一端,将另一头伸向那窗纸缝隙。
慢慢靠近,慢慢的……
筷头碰到了纸缝。
漏进来的风大了些,预想中的激烈反应并没有出现。
他试探着拨了拨。
窗纸窸窣,一切如常。
心中浮起些许希望,但又不敢确定。他思索半晌,下定决心,丢掉那筷子,换成手指,缓缓向前探去——
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光翎大喜过望,又使劲戳了戳那层薄纸,戳得它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他跪在床上,凑到纸缝前,透过它看到了外面的光景,天青草绿,风轻云净,多么自由广阔的景象。心脏禁不住咚咚直跳,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房门,那里仍然紧闭着,静悄悄的,没有打开的迹象。
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转过脸来,下定决心,起身捏住了那窗纸一角,手腕发力,一把揭下——
就在这一刻。
狂风大作!
这是他在北城长了十多年也从未见识过的狂风,甚至已经不能称为风了,空气被凝实到几乎成为固体,狂啸着从外向内平推,不必说窗纸,就连本是钉死在墙上的窗棱,在这飓风中竟也被拔起一端,边缘铆钉在空气中张扬着,露着锈迹斑斑的尖牙。光翎只觉呼吸一闭,措手不及,眼前天旋地转,身体竟被撞得向后跌至床沿,重重摔了下去。
风停了,空气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光翎倒在地上,良久没有动静。
身体已经感受不到痛了。肺里呛进了大量凉气,和原本火一样的灼热交错碰撞,互不相让,按理说应该带来极致的痛楚,可他能感受到的却只有麻木。
看似自由的通路早已被人斩断。
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就这样结束了,也挺好。
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天光渐没。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寂静,唯余少年微弱的呼吸声。
“吱嘎——”
门打开了。
黑衣人端着餐盘,站在门口。屋子里一丝烛光都没有,只有月色透过空荡荡的窗口投进来,照亮了地上孤零零蜷缩着的身影。
黑衣人皱起眉。
“起来。”
他走过去,放下手中的东西。餐盘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脚下的人依然蜷着,脸掩在手臂下,一动不动。
“这么没骨气,倒也不必再浪费我的力气,”黑衣人口气冷淡,“费了不少功夫,捞出来的竟是个没用的东西。”
声音飘荡在屋内,冷得像冰碴。
地上人的手指颤了颤。
“活着就爬起来吃饭,吃饱了去做该做的事,”他低下头,看着脚下的身躯,“废物才会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还不如立刻去死。”
月色似乎变亮了,映得地上少年辉光淡淡。
终于有了动静。
即便虚弱得像秋风中的柳叶,他还是颤抖着,掌心撑地,支起了身体。
银发盖住了他的脸,表情藏在其下,模糊不清。
他没有抬头,只是艰难地开了口,声音像砂纸一样嘶哑:
“滚。”
…………
黑衣人离开了。
屋里再次剩下他一个。
光翎发着抖,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到了桌前。
饭菜看起来很简单,朴素的一菜一汤,绿色的叶子像是用水煮出来的,油星少得可怜,汤的颜色也很淡,是几近透明的米白色,除了底部游荡着一层谷粒,再没有别的东西。
光翎拿起筷子,夹起菜,往嘴里塞。
很咸,咸得像放了毒药,但他吃得面无表情。
屋外夜色深沉。天边有云飘来,渐渐遮住了月亮。
黑衣人站在门外,伫立不语。
良久。
隐隐约约的,门内传出了轻微的、压抑的呜咽声。
…………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光翎似乎已经接受了现实,他不再逃跑,乖乖吃掉黑衣人送来的所有饭菜,空闲的时间全部用来修炼,累了就缩在床脚短暂地打个盹。
那张床他再也没有上去过。边上那窗邪门得很,一旦感知到他靠近,狂风便会再度掀起,直到他远离了才会停息。更加邪门的是,无论那风再怎么狂暴凶狠,囚禁自己的这间屋子始终屹立不倒,甚至连晃一晃的迹象都没有,想也知道是被人精心设计过。
“咚咚咚。”
门又响了,很克制,很有节律。
光翎抬头看门,禁不住冷笑。近些天黑衣人总是这样,进门先敲,彬彬有礼,真可谓把装腔作势演绎到了淋漓尽致。若不是那晚见识了这人的刻薄面目听了他的尖酸话语,只看最近“相敬如宾”的日子,说不定自己真会被他迷惑,以为他是个翩翩君子。
“呸。”
他忍不住唾了一口。
敲门声还在持续,他伸了个懒腰,翘着二郎腿,将双手垫在脑后,大喇喇道:“请进。”
这场面,就好像他是主人,对方才是客人。
黑衣人进来了,和以前一样端着餐盘,放到了桌子上。
还是绿油油的叶子,澄清的汤,一如既往的没有油星。光翎看着这些菜,嘴巴里立竿见影地冒起苦水,这些破东西他已经连续吃了七天了。
“喂!”他朝着对方的背影大喊,“能不能好歹给点肉?!”
当晚。
“……”
光翎看着桌子上的菜,匪夷所思。
“这个……”他指着左边的盘子,忍耐道,“这鱼没有刮鳞吗。”
黑衣人不说话。他的脸藏在帽子里,光翎也看不出什么神情。
光翎拿起筷子,挑起腮盖,又戳了戳鱼腹,更崩溃了:“腮和内脏也没有摘?!!!”
“……”
“……”
屋内的空气是诡异的沉默。
光翎瞪着黑衣人。
“……”半晌,黑衣人开口,“收收你的少爷脾气。”
言下之意有的吃就不错了。
“……什么少爷脾气!”光翎顿时抓狂,“做鱼不刮鳞,不去内脏,这怎么下嘴吃?!跟脾气又有什么关系?有没有常识啊你!”
他看看再次陷入沉默的黑衣人,心中冒出怀疑。
“这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
对方没有说话,可光翎莫名觉得,他身上好像溢出了一丝窘迫。
“不吃也罢。”黑衣人走上前来,手一挥,那盘鱼立刻从桌上消失,转眼回到了他手中。
光翎傻眼:“喂……”
“既然不饿,那就继续练功吧,”黑衣人拂袖便走,“两个月之内如果不能靠自己走出这间屋子,后果你应该清楚。”
“砰!”
门关上了。
“……”光翎忍不住发呆,脑内千回百转。
这是挟私报复吗?
桌上只剩下了绿油油的青菜,他瞄了一眼,嘴巴又是一阵苦水涌出,顿时愁上心头,抱头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