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鸾]溯流光(光翎斗罗×青鸾斗罗)》_kitty233

63、爱惧何从

　　鹿形魂兽他也不是没有见过，要么轻巧灵动，要么迅疾矫捷，无一不是天生地养的秀美灵物，哪有像眼前这尊长成这个样子的？！
　　体型庞硕无比，面容凶狠狞恶，透过那一身炙热烈焰去看，两枚比人头颅还要大的眼珠死白一片，见不着半点黑色瞳孔，眼角滴滴答答直流浊液，红黄相间，也辨不清是血还是脓，坠在地上毒水一般刺啦作响，口中更生了副食肉动物都长不出的獠牙，数排利齿密密匝匝，看着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这东西长了鹿的外观，从头到尾却没有半分鹿兽该有的灵气，与其说是魂兽，不如说是个在地底下积压了千万年的阴气，被邪术召唤着来到阳间供人驱使的怨鬼。
　　整个视野都被满载火焰的身躯填满了，简直就像面对着一座会移动的巨型火山。巨兽在祭坛之上格格舒展身躯，待到一足踏下，脚下大地，包括四周的山崖，齐齐轰隆一抖！
　　大片碎石黄土滚滚而下，以巨兽的身体为中心，通天热气夹着红光飞散，这次连犄角旮旯里残存的积雪薄冰都不能幸免了，四处冰消雪融滴水不止，整个寒冰世界彻头彻尾脱胎换骨，成了与刚入谷时如出一辙的阴湿地貌。
　　想来此谷名为“寒光”，却四处难见冰雪身影，想来就是受了这畜牲的影响。
　　岩石开始由冰凉变得发烫。若是再由它动作下去，事情恐怕不太妙。
　　银光只迟疑了瞬间，下一秒，电射而出！
　　光翎轻装上阵，顶着烈焰迅疾迫至那巨兽近身，只见对方慢腾腾的，三足还踩在祭坛之上，近了才发现，坛体正红流涌动，黑血闪闪发光，诡谲图纹抽取血液化为能量，狂风骤雨般由接触点注入兽体之内。
　　原来这畜生动作缓慢并不因着体型庞大，还藏了这么一手。怪不得自己要动这祭坛便立刻惹毛了它。
　　“哞——”
　　他的动向太明显了，巨鹿进入戒备状态，动作刹那间变得灵活无比，一双恐怖白眼转过来，抬足狠狠朝他踩去！
　　太快了，超乎想象的快。光翎脑子一懵，顺势仰跪，前滑，巨蹄携红焰掠过头顶，脸颊一阵滚烫，汗毛与发际被燎出滋滋的声响。
　　比当初的灵鸢火力强上太多了。
　　他已经接近封号斗罗境界，自认早就不怕寻常火焰，但是这兽身上的火不一样，他体味到了岁月沉淀出的威力，以及……
　　熟悉的，与自己的血脉极致相克的气息。
　　业火莲的气息。
　　少年微小如同细尘，险而又险自对方蹄底滑过，再滑进巨兽火焰熊熊的腹下。眼前的一切都被烘烤得变形模糊，他努力大睁着眼睛，透过扭曲的空气，看到了深深印在巨鹿毛皮上黑色的印记。
　　果然，血莲图腾。
　　这是那一族的怪物。可它是如何进入寒光谷的？
　　不仅进来了，看样子还在此地盘踞了许久许久，难道就因为那祭坛与黑血的加持？
　　四处隆隆作响，天地闪烁摇动，巨鹿已然四足下到地面，浑身烈火更胜，时值傍晚，天际残阳坠落，血红晚霞漫天，光翎置身浩荡赤色之中，完全无法看清前路何如，身体尤作跪滑之姿，还未来得及翻身，背后热浪如刀而至！
　　转身，出弓，格挡！
　　是鹿角！
　　“哐！”
　　庞大的鹿角布满锐利锋芒，冲抵得金属弓身火花四溅，撞击声响到像是要被折断！
　　一、二、三、四……八、九……十。
　　身体被撞飞之时，借着最后一刻的空隙，他数清了鹿角的数目。
　　九支大角，另有第十支小角已然隐隐自主干处萌出基柱，眼看着就要延展而出。
　　是他错了。
　　他错得离谱。
　　这恶兽……年限已突破十万年，换算成人类魂师，便是封号斗罗的境界。
　　若不是心智全无只晓得蛮力冲撞，自己只怕连它一下攻击都扛不住。
　　他合该听体内声音的劝告，别去惹那祭坛！
　　身体如断线风筝一般狠砸到山壁之上，浑身骨头简直都要碎成粉末了，光翎疼得浑身发木，鹿角却丝毫不给他喘息之机，再次狂冲而至。
　　该死！
　　“怎么办！”光翎再也顾不得丢脸，朝着体内喊，“快点出来啊！告诉我这东西怎么对付！”
　　静悄悄的。
　　原本话唠的声音半点动静都没有，安详得宛如过世了一般。
　　光翎顿时气得要死，然而烈焰已至，急迫之下只得再次提弓作御，同时一、二环俱闪！
　　神弓与第二魂技澄澈同挡，第一魂技寒冰镜界保底，三重保险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遭。
　　锐角携火疾冲，以破竹之势顶上弓臂，眼看就要将它折作两段！
　　当是时，神弓大亮！！
　　神弓梢头，那枚于睡梦之中神不知鬼不觉补齐的、最长最大的翎晶骤然银芒盛放，受它感召，其余翎晶亦是齐齐亮起，强光如炸弹般以神弓为中心爆炸开来，将弓、人、鹿角三者统统吞没，整个广场赤芒尽褪，银蓝之色照亮了一切。
　　下一刻，惨嘶响起。
　　巨兽声波强震，光翎只觉得大脑“轰”的一声，耳中一刹那只剩下了茫茫长音。视觉也暂时消失了，他皮球一般自山壁滚落到地上，抱着脑袋半跪着，好一会儿才找回了一点点丢失的听觉。
　　惨嘶声重新入耳，海浪似的阵阵渐强。
　　光翎拿手堵住耳孔，喘着气往声源看。只见那巨鹿趴在地上，头角已然烧黑了一大块，它明明自己个儿就是头火兽，却完全禁不住头角的热痛似的，四足跪着，两只前蹄不断扒拉着黢黑的角尖，喉咙里阵阵哀鸣。
　　如果忽略那可怕的体型和长相，倒像只被人不小心踩了脚爪，尖叫着舔伤的狗狗。
　　将它伤成这样的，是……神弓刚刚爆发出的光？
　　对了，山洞里他就知道，自己的血与血阵中那些孩子流出的血液相斥，而血阵中辟出的黑血造就了祭坛之力，这巨兽又受祭坛供养，那么自己的武魂对其有克制作用也并无意外。
　　只是刚才的强光着实令人诧异，回顾当时的情景，是因为那枚后添进来的翎晶吗？
　　大地的摇动渐渐轻了，巨鹿从痛苦中慢慢缓过了劲，一双煞白眼睛凶光四射，直挺挺朝光翎扫过来。光翎立时警觉，心中开始盘算下一步对策，然而那凶兽动作快极，还没等他筹划明白，对面已然轰隆隆站起，四足曲弓着准备发难了。
　　天色暗了，周围蓦地黑了许多。
　　一人一兽均是一愣。光翎没料到这里的昼夜交替竟是如此突兀跳脱，遥望之时，夕阳已彻底消失在了地平线。
　　黑沉沉的夜空中，明月当头。
　　巨鹿似是一时间动弹不得了，仰脸痴痴凝望着那枚空中孤轮。俄而，又高高扬起前蹄，战马似的咴咴长鸣，音调满是苦痛。
　　怎么回事？光翎架势都摆好了，见此又疑惑罢手。只见皎洁银盘之下，柔光如纱垂落，竟像水一般将巨鹿身上的烈焰浇灭了一大半，银芒压制得那些火光越来越暗、越来越淡。巨鹿的痛苦愈发明显，再也不敢仰头望月似的收回双眼，眼角血水脓水淙淙流淌，滴在地面烧得直冒白烟，它急促地刨着蹄子，震得四周山崖哗啦啦抖动，身体不住扭动，四腿却钉子似的扎在原地，似乎在依恋着什么、又在对抗着什么。
　　没过多久，火焰黯淡到快要看不见了。
　　巨鹿终于一声惨嘶，拔腿奔去了山壁脚下，一跃跳上了山壁阴影中的祭坛，避着光蹲坐好，雕塑一般没了动静。

　　这是……怎么了？
　　光翎满脸不可思议。
　　它似乎在害怕月亮。
　　这样好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月光，为何会如此惧怕？
　　他不明白。但这一点或许可以好好利用，成为自己制胜的倚仗。
　　月亮，族老口中的苍银之月，谷口遭遇的巨月幻象，幻象之中陌生女子的呼唤，本能亲近着月光的自己，还有害怕月光的凶兽。这些东西，到底存在着怎样的联系？
　　不知何时才能离开这里，但离开之前，他一定会弄明白所有的东西。
　　幸亏凶兽夜晚安宁，还能有些喘息之机，可眼下还有个更致命的问题。
　　——“咕噜。”
　　肚子在响。

　　【et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