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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摧心剖肝 ...


  •   “这东西压根和我不匹配!”光翎抬高了声音,“它那么……那么……”他想直言它的丑陋恶心,又觉得这样的理由听起来过于肤浅,无奈挣扎道,“放下别的不说,它根本不是适合我的极致之冰属性……”
      “它是。”乌鸦打断他,努了努下颌。
      光翎怔了怔,顺着他的指示往下看。
      脚下是仍然牢牢结冻着的地面,踩上去比金属还要坚硬,上面的每一根草叶都冻结在极寒之下,轻轻一碰便轻易地化成了粉末,苔藓也覆盖着寸余厚的严霜,四下冰雪皑皑,俨然一片寒冬盛景。
      而这样的寒气,是刚刚从他体内逼出来的。
      “还有那。”乌鸦道。
      光翎看向他指向的远处。那里原本是广袤繁密的深林,但不知何时,竟也结上了厚厚冰层。
      “方才我赶到时驱走的冰叶,全进了这片林中。”乌鸦道。
      “……”
      那些怪树降下的冰叶,仅仅一片,就冻结了脚下的这片土地,其余的更是让整片森林陷入了严寒之中。
      光翎一阵哑然。
      “这畜牲吞噬了凛冬狐,同化了它的极致之冰,”乌鸦道,“然后,它还想借这狐狸为饵,一并吃掉你。”
      他的语调发冷,光翎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了,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那怪物先是将狐尸拖走,故意给他看见,引他来到此地,又将狐尸泊至潭心,自己则伪装成普通大树,待他近前之时,出其不意,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等计谋,这等思虑。
      心中疑虑愈发深重,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幽暮潜行者。”
      “幽暮潜行者?”光翎愣了愣,“从没听说过。”
      “嗯,是传闻中很少见的魂兽,”乌鸦微微颔首,“传说幽暮潜行者生活在广阔无边的恶泥沼泽,喜食腐,常被视为生命消逝的象征。我们遇到的这头,根系广大,枝繁叶茂,修为年限想是不短。”
      “有多长?”光翎撇嘴,“能有我的七万年凛冬狐长?”
      乌鸦瞥他一眼。“看树干年轮的话,不多不少,正好八万年。”
      “?”仿佛被惊雷劈中,光翎登时张口结舌。
      “多少?”半晌,他才颤颤道,“没搞错吧,八……”
      八万年。
      “八万年,”乌鸦确认,又道,“不过也只是修为而已,实际年龄或许更久。”
      光翎没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仍然沉浸在八万年的震惊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怪不得,怪不得能够口吐人言,怪不得如此狡猾难缠,怪不得此地阴气森森,尸骸遍地,外人可来不可走,森林泥沼如同天然结界一般,想也知道不是一朝一夕可成,如今得知这魂兽年限,一切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所以这便是你的八环最优选,”乌鸦的声音又泛起疲惫,慢慢坐下身体,“从现在开始,你还剩不到三刻钟的时间。”
      说完这些,他似乎累极了,头颅半垂下来,深深喘了口气,不再出声。
      光翎看着他,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点头道:“好。”
      他披好外衣,提步去向潭边,越来越近。
      ——就在此时。
      变故突生!
      光翎瞪大眼睛。
      白色的东西从远处深潭中窜出,带起淋漓的黑泥,迎面而来、落入他的瞳孔。
      那是,长长的、白色的、顶端钢刀一般的——
      触手!
      这怪物,竟还没死透!
      光翎急步后撤!
      但已然来不及!
      太快了,比起刚才险些取他性命时更快,所谓困兽犹斗,这就是八万年魂兽的最后一搏。
      腹部冷彻。寒气与恶臭逼在眼前。
      “噗。”
      硬物刺穿□□的声音。很重,也很轻,微不足道,却宛如惊雷。
      少年的眼睛睁大,再睁大,浅色瞳孔映着黑影,目眦欲裂。
      黑影被抽取了所有的力气,踉跄着向前倒,纸一样轻的上半身靠在他的肩头。
      光翎扶着他的肩膀,乌鸦撑不住了,他与他一并滑落,跪坐在地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光翎混乱着喃喃,血液在耳朵里轰隆隆地响,他的双手在可笑地颤抖,如同一只还未学飞就被扔出巢外的、惊恐万状的鹰雏。他抖着手,从乌鸦的手腕一路向上,摸过他的手臂,摸过他的肩膀,再去摸他的胸膛——那里穿出了三条肉白色的触手,硬得像钢。
      寂静黑夜中,触手贯入人体,再从中抽出,声音刺耳的响亮。
      多么相似的场景,和曾经的梦里一样。
      先是他的父亲,母亲,接着又是眼前这个人。
      这是一场诅咒,是一个永远不能被跳出的轮回。
      “不行……不……不……”
      他的牙齿打着颤,咯咯作响。粘稠的液体涌出来,他徒劳的、魔障了似的,拿着手去堵。
      黑色的液体染脏了雪白的皮肤。
      黏腻的、乌黑的,这就是乌鸦的血吗。
      他想起曾经的戏谑,他骂过乌鸦是个黑心肝的家伙。
      果不其然,黑心肝的家伙,流出的血都是黑色。
      可这血为谁而流。
      他简直头痛欲裂。

      有人在叫他。
      茫茫杂音中,有人在温和地、坚定地呼唤他的名字。
      “光翎,”那人重复着唤他,“光翎,光翎,醒一醒。”
      好熟悉的声音。无数次让他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声音。
      思绪是大河中的小船,被这声音一点一滴牵拉着上岸。
      是乌鸦。
      多么不可思议。
      现在是对方依靠着他了。乌鸦跪坐着,无力地倾着上身,下颌垫在他的肩头,声音温柔而有力,在他的耳畔响起。
      “杀了它。”他说。

      仿若闻声而动的机器。
      光翎腾身而起,四、五、六魂环煌煌同亮。
      连吟唱都不必再有。爆裂白光之中,箭雨漫天扑下,从头至尾劈裂全部触手;高爆穿击厉声尖啸,直击潭中垂死挣扎的最后一部分主体,而后轰鸣炸响,树身四分五裂,泥浆纷纷如雨。

      漫天污渍中,泥潭传出了最后的嚎叫。而光翎却已然顾不得,他焦切着,飞扑回去查看乌鸦的情况,刚刚落地握住他手,却遭到了微弱的推拒。
      “去吸收,”乌鸦呛咳着,更多的黑色液体从他胸膛的伤口中涌出,“快点去。”
      “你再坚持一下,我为你疗伤。”光翎恍若未闻,扶好他,便要盘腿坐下。
      “我说去吸收!”
      乌鸦发了怒,声音褪去柔和,全然变得冷厉苛刻。他狠狠搡了一把光翎,让他走。
      他根本没有力气,这一下推在肩上,只让光翎向后动了动。
      “我怎么走,”说不清的情绪扼住了光翎的脖子,他瞪着面前捂着胸口咳嗽的人,喉咙又僵又涩,声音发紧。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他的狠心和无情,“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走?”
      乌鸦勉强抬着脸看他。
      少年的眼周是红的,鼻尖因为过于激烈的情绪而不住抽动。
      胸腔内本不存在某个器官,此刻竟也因这神情变得柔软。
      “你冷静下来,听我说,”他放缓了语速,压抑着咳音,“这伤对我来说,根本不致命,你看,”他哄孩子一样拉起光翎的手,让他看上面沾染的黑色黏液,“这些,根本不是血。没有血是黑色的,这是常识,对吗。”
      光翎怔怔的,垂着头。
      “还有,它没有伤到我的要害,”乌鸦勉强将胸口袒露给他,那些伤口穿透了正中央,不左不右,不偏不倚,“心脏在左边,”他谎称着并不存在的器官,“这东西没有伤到我的心脏。”
      “我现在只是有点疼,”他说,“你冷静下来,静心把它吸收,等真正到了八十五级,再来为我治疗,很快就可以让我痊愈。”
      “这只幽暮潜行者实力雄厚,又意志顽强,切不可掉以轻心。”他一句一字地嘱咐。
      光翎定定地看着他。
      “快去。”他推开光翎,用所剩不多的力气。

      【e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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