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记本》瓜西大王

33、第 33 章

　　他没有敲门直接进去了，看着坐在办公桌上的男人，楚谨澈有那么一瞬间难受。
　　他是爱他父亲的，哪怕他背叛了妈妈背叛了家庭。哪怕他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应该恨他，可没有爱哪来恨呢？他有多希望他的猜想只是猜想…

　　两人之间隔了一个办公桌，此时却像一条银河将两人划分于感情的两端。楚梁远看着自己年轻的儿子，看着他眼中复杂的感情，他先移开了目光，“小澈，来找爸爸干什么？”

　　楚谨澈开门见山道：“我只向你确认一件事情。”
　　“哦？是关于什么的。”楚梁远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问道。

　　“关于林凝。”楚谨澈一字一句道。“我只想知道，林凝转学，有没有你的手笔。”
　　楚梁远看着面前这个愤怒地向自己讨要说法的楚谨澈，他先笑了。“小澈，你要是很闲就去医院和你妈妈谈谈心，让你妈妈情绪放松下。”

　　“我在问你，你不要转移话题，你告诉我！”他走到楚梁远书桌前，双手撑着桌面朝着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低吼道。

　　“你是我儿子所以我才对你放纵到现在，小澈，我有没有告诉你，你要对你父亲放尊重点！”久经高位的男人从未被人这么吼过，即使是他的亲生儿子，他还是带上了明显的怒气。

　　楚谨澈听完这句话后，反而笑了一声，“父亲？你也知道你是我父亲。可是当你出轨的时候，当你把那个女人带回家里的时候，当你搞大别人肚子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有个儿子！”他情绪越来越激动，后面完全就是朝着楚梁远吼出声。

　　“放肆！”楚梁远像是被戳到痛处，站了起来，随后一道重重的巴掌打上了楚谨澈的脸上，他的脸马上就浮现出一个明显的红印。“怎么？爸爸，难道我说错话了吗？”

　　“你想怎么样，楚谨澈，我觉得我养你到现在从来没有亏欠你。当初刚做生意的时候，我在外面给人当孙子，赚到的钱首先就给你和你妈妈用。你说你不想读书了，老子捐了几百万，几栋楼，把你送到最好的学校。你说你要搬出去住，房子我都给你买好！你说我哪点对不起你？”

　　“是，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我和妈妈的生活一直都仰仗着你。可是爸爸，你想过没有，妈妈和我不是你的附属品，家庭需要忠诚。”

　　“这是我和你妈妈的事情，我很抱歉当初我忙于事业忽略了你的成长。”楚梁远在看到他脸上明显的巴掌印时感到愧疚，也就放缓了声音。“小澈，那件事我对不起你，我向你承诺，爸爸妈妈和你还会是一个完整的家，”他想摸摸他儿子的脸颊，当时他情绪有些失控，所以力道没有控制住。

　　楚谨澈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我不需要你在情感上的施舍，你只是为了面子不愿意离婚罢了。早在15岁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把你当做父亲了。”

　　他形容不上来他说这句话的感情，轻松还是失落，但是他有一件事可以确认，就是他父亲在他心里留下的心结，散了很多。

　　他认为感情需要忠诚，所以指责他父亲。他认为自由至上，所以不理解为什么他妈妈仍然爱着劣迹斑斑的楚梁远，不下定决心离婚，最终伤害的只有自己。

　　可是这一刻他释怀了，他不再奢望有任何改变的可能了，这一刻他想他终于看清了他父亲——一个冷漠自私的利己主义者。

　　“爸爸，如果你还认为我是你的儿子的话，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林凝转学这件事情，你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楚梁远愣神了，这一刻他也反思了一下，他想他当初就不应该为了追求刺激将那个女人带回家，不然也不会让楚谨澈看见，也不会让父子俩的关系越来越远。

　　楚谨澈的释怀的神色让这个在商场叱咤风云多年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害怕，他有种预感他和他的儿子关系会越来越淡，对此他感到恐慌。可是，他从来不会低头，尤其是向自己儿子低头，承认自己以前的事情是错误的，这无异于把他的面子放在脚下踩。

　　“是林凝让你来问的？”
　　“不是，是我自己怀疑的。”
　　“所以你怀疑我把林凝送出去的？你太天真了，我和她非亲非故，哪来的权利去决定她是否转学。我和你不一样我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不像你这么闲。你要是没什么问题问我就走吧。”楚梁远捏捏自己太阳穴，心累道。

　　“她家没有人脉，没有足够的钱。你说她怎么转学成功的。爸爸，我不是一个蠢子。”
　　楚梁远知道他其实已经猜出大部分的情况了，剩下的只是在找自己确认罢了。他知道他儿子很聪明，一点点提示便可以抽丝剥茧，找到答案。他向后靠，转动着办公椅，一边思考一边组织语言：“我只是建议，决定权并不在我，最后是她妈妈同意让她转学的。”他讲这句话的时候漫不经，觉得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你提供了人脉，给了钱，你说你只是建议。你凭什么随随便便就去决定别人的人生，你知不知道别人不需要你的决定。”楚谨澈在听完这句话之后整个人完全卸掉了力气，他瘫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神色痛苦。他父亲突发奇想的一个决定，把林凝推向了地狱，而自己单方面掐断了所有联系方式。他怪罪林凝的不告而别，可事实是她才是受害者，他和他父亲一样，都是把林凝推向深渊的刽子手。

　　“你说的建议，妈妈是不是也参与了，你向我妈妈建议说可以把林凝送走，妈妈和阿姨是那么亲密的朋友，阿姨对妈妈又不设防，你们就那么随意，决定了林凝的四年。”

　　楚梁远觉得他反应太过了，有些不解。“你指责什么？这对林凝是好事呀，那会有你说的那么过分，她成绩不挺好的吗，省会的教育资源比南城发达的多，她在那里读书是对她百里无一害的。我们都是为她好又不是要害她。”
　　对她好，对她好…所有人都觉得是对她好，可是只有林凝她知道自己过得好不好。

　　气氛安静了下来，直到响起了敲门声，一个秘书走了进来。不过在看到楚谨澈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快步走到楚梁远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就离开了。

　　“你还有事吗？没事就先出去了，我要忙了。”楚梁远打心眼里觉得林凝这件事情太小了，小到没必要他跑一趟来找自己要个解释。不过想到林凝，他眉头一皱，“还有，我早就想和你说了，你们现在也大了，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感。”

　　“为什么？”楚谨澈脑袋嗡嗡的，只看见楚梁远的眼睛一张一合，完全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建议她转学，为什么她又在关键的高二回来了？”
　　楚梁远有些不耐烦了，他今天在楚谨澈身上浪费的时间太多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需要你和她保持距离，省会教育资源那么丰富，我把她塞进最好的学校也不是难事。为什么回来，你要去问你妈妈。你说完了没有，没有就可以走了。我很忙！”

　　“保持距离？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决定要帮我保持清白了吧，以后才更好攀上对你有助力的家庭。其实在你眼里其实我就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工具吧，比一般的工具更加好拿捏。”

　　楚梁远是彻底被他无差别的攻击给弄烦了，“你是我儿子，什么工具？不要以为所有人都要害你！你是吃错什么药了，跑到我这里来发疯。我就是太溺爱你了，你想干什么我都满足你，把你养成了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模样，你这么闲是因为你有一个好爹在上班养你，楚大少，我要工作，你那点小事别来烦我。”

　　楚谨澈也觉得自己发疯了才来找他，两人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根本聊不到一起去。他起身便想离开了。

　　楚梁远想到了什么。“等一下。”楚谨澈听了下来，回头疑惑看着对面。
　　“上海那边的医院已经联系好了，时间确定下来后我会告诉你。”
　　“你到时候发短信给我就行了。”说完楚谨澈就向前走了。

　　“还有一件事情，明天我有个私人饭局，陈总他和他女儿都会来，你和我一起认识认识人。”

　　楚谨澈谈不上来这一瞬间的感受，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和楚梁远争吵了，他们的想法南辕北辙，互相不理解。在楚梁远心中，利益是划分感情的标准，而他永远都做不到这么冷漠。

　　“我不会去的。明天我要去送林凝上学。晚上我要去医院照顾妈妈。”
　　“我叫你不要和她走得太近，你还年轻，现在的感情很朦胧，经不起任何风浪，不要折腾自己的前途。你妈妈那边有护工照顾，你不用过去添乱。”

　　“爸爸，我是人不是工具，我有感情。”他眼前就是厚重的办公室大门，漆黑得像是可以吞噬一切都深渊。

　　背后他熟悉的父亲，用一贯冷漠口吻命令道：“明天饭局你们先熟悉一下，你也长大了，要能分得清孰轻孰重。你和林凝那姑娘，不合适，你体验一下就行，不要陷进去了。”

　　看着站在门口背对着自己的儿子，楚梁远抬高了声音。“你未来的婚姻是要能够给你带来助力的，你平日里怎么玩怎么闹我都无底线纵容你，在是非大事上你别给我放肆。你听到了没有。”

　　留给楚梁远的回应只是实木门关闭的闷哼声。
　　楚谨澈知道他父亲的意思，他不想单纯做外贸，现在他有钱了，想做工厂，直接生产货物。但是在广东开厂需要一定人脉，他就想方设法搭上关系。

　　所以他就打上了陈家女儿的主意，让两个人结婚，他和陈总就是亲家了，他做生意就更轻松了。

　　只是楚谨澈内心除了生气之后，还有一丝淡淡的悲哀。
　　他出门正好撞见刚刚带他进来的助理。“你有什么事情吗？”这个助理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楚谨澈出声问道。

　　“没事，没事，小楚总…啊不是对不起。我只是给楚总送份文件。”他说话结结巴巴，见了自己就和见到了鬼一样。

　　楚谨澈不免心想，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给我看看什么文件，看见我怎么就这么惊恐呢？”说完楚谨澈直接从他怀里把那一份薄薄的文件拿出来了，随意地翻动。

　　这些文件让楚谨澈彻彻底底的心凉了。“你走吧。我等会把这些文件送过去。”他打发完助理，可是却没有动，他守在门口，低头痴痴地看着手上的文件。

　　那是一份亲子鉴定，一份b超照片，还有几份财产的转赠协议，以及一份关于那个孩子的协议。

　　在看到他的父亲选择生下那个私生子时，他却连进去指责的气力也没有了。
　　他机械地敲门，机械地进去，然后面无表情地把手上的文件递给正在看报表的楚梁远。最后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就快步离开了。

　　楚梁远看是他再次进来小小的吃惊了一下，不过当他看清楚手上的文件时脸色大变。他也不顾风度，朝着离开的楚谨澈喊道：“小澈你听我说！…”

　　楚谨澈离开的脚步越来越快，听不清他后面说了什么。
　　一直到他离开这座令他感到恶心的大楼时，他才敢大口大口的呼吸，靠在墙边一个人缓了很久。

　　天色渐暗，他想到他要去买点吃的给林凝当晚饭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我不能让林凝一个人在家等我，我要快点赶回去！”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可是他想到了林凝那四年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所有的根源都是因为他，因为他的父亲！他无法原谅自己。
　　他很少流泪，可是，就在这个破败且人迹罕至的小道里，他靠在肮脏，粗糙的墙壁旁，掩面而泣。

　　“许哥，我是楚谨澈，我有个事情想麻烦你。对，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已经注销几年的卡号的通话记录。我想知道这个卡号在注销后有没有人打电话过来，你帮帮我，帮我把那些记录汇总发给我，越快越好。不管多复杂你一定要帮我查到，我给你多少钱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