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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杏花寨(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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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听着流水声,看着星空,颜淡和唐周安静地坐在屋子前。
看着星星,颜淡心里想着刚刚上官茹讲的故事。
安离族寿数一般两三百年,上官茹长到两百年还是十七八岁的容颜,族长奶奶说她是天资好,悟性高,被离心木的灵气影响大,或许能活很久很久。那时族长奶奶和她的母亲都已经寿数高了,族内只剩十多人,还多是老人,她无聊的很,就想偷偷出山壁去看看。
那晚,上官茹背着包袱,拿着剑,刚把屋门关上,转身就碰到了母亲。
母亲拄着拐杖,只是慢慢走到她的面前,用那苍老的手摸了摸她的脸,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看着母亲的背影,上官茹一咬牙,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当时上官茹虽已两百岁,但一直在族内长大,其实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出了山壁后,上官茹就到处行侠仗义,这样过了一个月,她在伊水河畔遇到了一个俊美的男子。
那男子笑容和煦,怀里捧着杏花,上官茹瞬间就想起了族里的杏花。
看着上官茹盯着自己怀里的杏花,男子毫不犹豫的把花递给上官茹:“我叫程远。”
“上官茹。”
两人相识不久就结伴同行,日久生情,上官茹逐渐爱上了程远。
一切发展的很快,上官茹带着程远回了族里。
那一日,母亲看也没看站在面前的程远,只是问上官茹:“你还记得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他和父亲不一样。”上官茹这么说。
程远性情温和,那些日子在族里为人处世都极好,再加上程远和上官茹在族长奶奶家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最终族里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成亲那晚,没有宾客,屋内只有上官茹和程远两人。
程远喝下了上官茹的血,两人对视一笑。
但是上官茹的笑容慢慢僵硬了,她无力的坐在了地上,还抱着一丝希望:“我是不是生病了,怎么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程远蹲下来,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就转身往门口走。
上官茹连坐也坐不住了,仰躺在地上,转头看着程远慢慢消失在视野里,闭上了眼睛,眼角落下一滴泪。
天亮了以后,上官茹醒了,身体也恢复些力气,睁开眼睛,愣了一会儿,马上站起来,跑出屋去。
族人年龄小的人还好,昏迷着,年龄大的族人迅速衰老死亡。
上官茹心里一慌,马上跑去看母亲。
母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上官茹膝盖一软,跪了下去,满脸泪水的喊道:“娘!”
然而没有人回应,屋内安静的可怕。
“族长奶奶,对,还有族长奶奶!”上官茹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差点被绊倒。
“族长奶奶!”上官茹跑进屋内。
“茹儿,过来。”苍老的声音响起,上官茹循着声音跑到族长奶奶面前。
族长奶奶端坐在椅子上,脸上手上布满了皱纹,看起来比以前老了很多。
“族长奶奶,您怎么这样了。”
“后山出事了,想必是离心木的木心被族人吸收了,山壁中的阵法已经破坏,杏花全部凋零,我族也失去了长寿的能力,年纪大的迅速衰老死亡,这是对我们族人监守自盗的惩罚。”
“对不起族长奶奶,是程远,一定是程远干的。我错了,都是我不好。”上官茹用力地扇了自己两个巴掌。
“孩子,”族长奶奶握住上官茹的手,“我撑着一口气等你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做了坏事的人。以后,这条路你只能自己走了。”
“后山埋着神女当初留下的仙物碎心剑,此剑有灵,你让它认主,然后去把程远拿走的离心木的木心找回来。”
“好,我答应您,我一定做到。”
“好孩子,好……“族长奶奶话还没说完就低下了头,手垂了下来。
“族长奶奶!”
一天后。
上官茹走到后山,后山里原本有五棵离心木,如今只剩了三棵。
从族长奶奶说的地方挖出了碎心剑,上官茹拿出一把匕首,扎入胸口,心头血滴到碎心剑上,剑立刻绕着上官茹飞起来。
上官茹闭上眼睛,手摸上了一棵离心木。想到族里死去的老人,远走的年轻族人,成亲那晚程远离去的背影,情绪一动,木心从离心木中飘了出来,融入上官茹的额头,灵气源源不断的将她围绕。
失去了木心的离心木轰然倒地,后山只剩两棵离心木挺立着。
……
三年后,程远坐在书房里看书,烛火忽然灭了,皎洁的月光从窗外洒下来。
“你终究还是来了。”程远放下书,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
“你一直在等我。”上官茹站在暗处。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日。”
“知道会有这一天,当初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上官茹冷冷地说。
“我和我的妻子萧怡青梅竹马,又是年少夫妻,我不能失去她。可是她生有重病,剩下的日子没有多少。我听说离心木的木心可以救她,所以……”
“所以你就来害我和我的族人?”
“对不起,如果我不这样做,我得不到木心。”
“那你取走一块木心就好,为什么拿走了两块?”
“因为我想和我的妻子永远在一起,她吸收了木心的灵气可以活很久,我想陪着她一起活下去,所以我也吸收了一块木心的灵气。今日我自愿赴死,但是请你留我妻子一命,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爱过我吗?”上官茹问。
程远没有回答。
一道剑光闪过,上官茹召出了碎心剑:“想起来,我们之间没有定情信物,此剑名为碎心剑,不如拿这剑当定情信物吧。”
话落,剑已至程远喉间。
“你不还手?”
“只求你放过我妻子,我任你处置。”
一声冷笑,上官茹说:“我会杀了她。”
程远眼中寒光闪过,一道灵气朝上官茹打出:“既如此,我只能杀了你。”
两人刀光剑影,各自都吸收了一块木心,一开始双方都不占优势。
碎心剑灵气暴涨,一道剑意袭过,血色在程远胸口荡开,他的心已经被碎,倒在地上时还紧紧抓着上官茹的脚。
半块没有被吸收的木心从程远尸体上浮现,上官茹收走木心,感觉心空了,转身时一滴眼泪滑落。
“夫君,你回来了。”一个女子背对着门口说话。
上官茹走进来:“你就是程远的妻子萧怡?”
萧怡惊讶地转身:“你是?”
上官茹直接伸手掐住萧怡的脖子,萧怡瞬间说不出话来。
上官茹另一手施法,小半块木心从萧怡额头出现。
上官茹收回木心,松开了萧怡。
“姑娘,刚刚那是什么?”
“你不知道?那你的病是怎么好的?”
“夫君找到了灵芝,我吃下后就慢慢好了。“
木心不可直接服用,只能吸收,想必是程远找了别的办法,让她不自觉地吸收了木心的灵气,还不让她知道。
上官茹自嘲地说,“这些害人的事他都不告诉你。”
“姑娘,可是我夫君做了什么事?我夫君为人一向很好,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死了。”上官茹带着恨意说。
“什,什么?”萧怡脸上惊慌不定。
上官茹召出了碎心剑,手轻轻抚摸剑身,双眼盯着萧怡脸上的神情:“就是这把剑,一剑穿心,他就那么死了。”
“死了,他死了。”萧怡泪水涌出眼眶,口里吐出鲜血,直接倒在了地上,一副呆傻的表情。
看着萧怡这幅神情,上官茹并没有觉得解气,心里反而更加的痛,剑尖朝下,就要转身离开。
突然被拽住衣角,一只手快速握住碎心剑的剑身,上官茹还没来得及反应,剑已经捅进萧怡的腹部。
萧怡鲜血淋漓的手紧握着剑,将剑往自己腹部又捅进去些。
“你这是做什么?”
“夫君死了,我也要陪着他,死在同一把剑下也好。”萧怡说完咽下最后一口气。
上官茹感觉胸口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
她恨程远的欺骗和背叛,恨程远爱的另有其人,自己受到了伤害,此刻反倒成了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上官茹闭上眼睛,感觉体内的木心灵气在身体里乱撞,腹部开始隐隐作痛,收好剑,赶紧离开。
回到山壁,上官茹将碎心剑重新埋入后山,又拿出从程远和萧怡那取回来的木心,施法将木心的灵气融入山壁阵法中,杏花又重新盛开,常开不败。
……
颜淡感慨道: “之前那个捉妖师周诚说上官茹修炼走火入魔,且总是去杀薄情男子来修炼,是她的修炼之道,没想到背后有这么些故事。”
唐周说: “一切都过去了,上官茹对以前的事也放下了,现在又遇到了苏钰。”
“可是我们现在只是在杏花图里,杏花图外苏钰和上官茹的结局似乎并不好。”
“至少目前他们过得快乐。”
……
天刚亮,苏钰就起来做了早饭,然后到屋外坐着继续编织藤蔓球。
稍晚一会儿,上官茹出来站在苏钰背后。
“又在编织藤蔓球了?”上官茹问。
“昨晚喝了你的血,如今成了你们的族人,这藤蔓球已经不扎手了。”苏钰说,“你又要去后山了吗?”
“长明火还需要继续融合。”
苏钰担忧道:“那你昨晚说修炼走火入魔的事……”
“放心,我感觉最近好多了。”
后山,树木郁郁葱葱,种着大片的杏花树,也有许多别的树,最里面种着两棵离心木。
上官茹往两棵离心木走去。
颜淡和唐周一直跟在上官茹身后。
“苏钰那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应该出在上官茹身上,我们还是要多注意她。”唐周回头对身后的颜淡说。
转身时,唐周被撞得往后倒退几步。
“怎么了?”颜淡看唐周额头上红了一块,一手揽住他的后脖,将他往下拉,脚尖踮起,对着他的额头吹吹。
唐周垂眼看着颜淡,轻声说:“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颜淡又吹了几下才问:“刚刚你前面什么都没有呀,能撞到什么?”
颜淡说完抬头,直直的看进唐周眼里。
两人对视好一会儿,杏花纷纷扬扬飘落。
被风一吹,颜淡回过神来,连忙退后一步。
“那个,那个,我去看看你被什么东西撞到了。”颜淡赶紧走到唐周面前。
伸出手,颜淡触摸到有层结界。
唐周手也摸在结界上:“应该是为了保护后山的离心木,只有安离族的人才进得去。”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找个地方等着上官茹出来,抱紧我。”唐周揽住颜淡的腰,直接跃到了结界外的一棵大树上。
两人坐在树上,紧靠在一起,颜淡摘一片树叶在手中玩着,唐周从颜淡手中拿过叶子轻轻吹了起来。
上官茹坐在离心木前修炼,长明火分成三道火焰,在她身边上上下下的飞舞。火焰的红光照耀了一地。
一道黑光从上官茹额间流出,渐渐将长明火的红光覆盖。
上官茹觉得有股气在体内经脉乱窜,身上又冷又热,有人不断在耳边说话,仔细一听,又听不明白在说什么,心中烦躁,头痛欲裂,汗水不断从额头上滚落。
……
“天都黑了,一天了,上官茹怎么还没出来?”颜淡问。
“苏钰来了。”唐周说。
苏钰如今已是安离族人,很容易的就穿过了结界。
过了许久,苏钰背着上官茹出来,一步步走下后山。
“我又看见了,上官茹身上有黑光,她走火入魔了。”唐周说。
看着他们的背影,颜淡叹息一声:“我也感受到她身上有强烈的妖气。”
……
天色稍亮,上官茹就醒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藤蔓球,已经编好,看起来十分精致。
上官茹披好外裳出门,没有看到苏钰。
到处都没有苏钰的影子,上官茹着急地到处找。
杏花林里,苏钰坐在桌前,对着满眼的杏花作图。
上官茹看见他,心才静了下来。
“这么大一幅杏花图,你竟快画完了,画了多久?”
“昨晚背你回来后,把你安置好就来这里画了,画到现在。”苏钰说着画完最后一笔。
“以后也可以画,不用这么着急。”上官茹说。
“怕以后没有时间了。”
“什么?”
苏钰看着上官茹说:“以后我要做饭,要整理房间,种菜浇花,没有现在这样的闲情逸致了 。”
上官茹放下心来:“我昨晚……”
“挺好的,你睡得很香。”苏钰让出一半凳子,牵着上官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示意她看杏花图。
“画的很美,不过这墨……”上官茹凑近闻了下,有种清新的墨香,“幻墨?”
“对,这是我以前偶然得到的墨,闻之似处于幻境,能忘了所有的忧愁,让人心情愉悦。”
“可惜这幅杏花图还缺一首诗。”上官茹说。
“暂时还没有想到好的诗句,等以后想到了再把诗句加上去。”苏钰边说边扶着上官茹站起来,“走吧,我们去别处看看杏花。”
“原来杏花图是这时候画下的,和我之前猜的一样,那两句诗就是后来才加上去的。”颜淡说。
“现在看着平静,不知什么时候这份平静就要被打破了。”唐周说。
大风突然刮过,吹起了无数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