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场》爱扔手榴弹的小渣渣

3、第三章

　　男人们有时也会一起讨论自家的媳妇儿，炎彬当时宿舍的几个哥们儿都陆续回国，分别就职于当时的四大医院，在各个科室都是重金聘请的高素质人才。

　　老师炎彬当然也不是就是没有家庭矛盾的，毕竟当时仅仅是外科主任他已经忙得两脚不沾地了，师母年纪小，来探望他的时候往往不施粉黛，穿着大方典雅的衣服，每次听到他在手术室的时候都很失落，把一包的零食还有他丢在家里的药放在他抽屉就走了。

　　老师似乎从不喜欢争抢，他坚信该是他的就跑不掉，他浑身强大的气场让人着迷又自动靠拢。

　　炎彬大方承认自己缺爱的时候这群男人都笑喷了，怎么也不相信，而他自己也爽朗地笑出来，和兄弟们说自己自幼父母双亡、寄人篱下，不是很懂依赖别人，小时候也不是很会照顾自己，所以把身体搞垮了，妻子舒翼从小生活在他向往的家庭之中，始终带着没有长大的孩子的骄纵和天真。

　　他从不想要什么家财万贯、只想要时间倒流回十岁那年，自己出门前检查煤气，就能避免那场灾难的发生了，真的死了太多的人了，至今做梦依旧会梦到很多年前的新闻联播。

　　当时这起煤气爆炸事件连续报道了三天，街道上的荧幕、公交车的广播、火车站的特别节目，到处都在报道这起重大事故，汇报事故的图画至今历历在目。

　　说完这些后他如释重负地旋起了雪碧，然后打了一个饱嗝儿。

　　他的兄弟们陪他碰杯，这一天是他父母的祭日，每一年的这一天他们都会陪在他身边，他始终眼中含泪地进行着激情的演说，那强忍悲伤保持豁达的样子让人不免有些心疼。

　　“你别笑了，刺目，难过就哭吧，我们不会笑你的。”他们之中有个女同学实在没忍住提议着，他露出八颗白牙晃了晃手机说才不要，眼泪要留到正点上。

　　老师没有战胜困难的秘诀，“坚强”是他唯一学会的事情，生病住院自己解决、严格把控自己的时间，双眼之中的能量炙热而强烈，让人一眼就会喜欢上的。

　　什么是拼命三郎？大概就是老师这样的，可以靠着并不好喝的葡萄糖连台好几场手术，当时外科里的医生都有不同程度的腰肌劳损，老师那个腰绝对是很糟糕的，每周他们都能看到他被自己媳妇儿牵着强行带到中医理疗室，推三阻四地也抗议无效，她走起路来脚底生风，而老师紧跟在后面时不时地喊着：“慢一点，走太快了。”

　　要说家境悬殊，老师和妻子的确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那些财产总归不是由亲生父母留给炎彬的，所以他始终没有过于期待，只觉着自己和妻子一样，就是一起工作全家不饿，温饱而已。

　　老师一辈子在事业上混得风生水起，但是却住在没有电梯两室一厅的屋子里，在那里他和妻子度过了无数风雨，老师给了家一个定义，就是一个将大家的心聚集在一起的遮风避雨的场所，所以无论是有电梯的高楼还是平凡的小楼都是家，他喜欢住在没有电梯的屋子，因为这里更有人情味儿。

　　有时候自己不屑一顾的东西恰恰就是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比如老师一辈子的职业生涯虽有风流但是总归是平安到港，但他对于这些成就始终不屑一顾，唯独对改革医疗体制情有独钟，他想力挽狂澜，解决医疗行业收贿的不良风气，想要劝政府开放药物医保的名单，加大报销的力度，让人人病有所医。

　　那时候身边的人都觉得他的想法不切实际，他只是笑笑，除了那一批同事、同学、朋友之外再度追溯到炎彬的上一代，舅舅是当时经济特区的特别行政长官、舅妈是国家最高法院的审判司，表姐是当时康园药业的董事，再细数会发现炎院长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他的亲属圈囊括当时政治、经济、商业、医疗卫生几个重要版块。

　　站在高山之巅往下听世间喧嚣，不过是白噪声尔尔。

　　尽管如此他依旧对近在眼前的小幸福而有所求，他第一次对舒翼产生好感不是因为她主动关心自己而是因为她蹲在马路牙子边上吃雪糕，旋一口雪糕再来一口冰可乐，笑得很开心。

　　有时难得糊涂，活在当下好像也不错。

　　骄傲如他在发现那个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近自己的时候除了惊喜之外还有惊讶，自己喜欢的女孩想追他？她跟自己说病人示弱不可耻，把他的白大褂儿夹在臂弯。

　　巧舌如簧的他第一次支支吾吾起来，变成了又憨又笨的样子，她那势在必得又宠溺的笑容让他想起了母亲，那个早已消失在他记忆深处的人，那个最终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的人。

　　炎彬对舒翼说他还没学会怎么爱自己，但知道爱这苍凉的人世间，她因为这一点对他痴迷同时又有些不解他为何要在茫茫人海中作那个领袖，奉献本我回馈社会。

　　十岁那一年就是炎彬成熟与稳重之下停步的年龄，一栋楼的生死全部砸在年幼的他身上，还不包括当时参与救援牺牲的消防员与武警官兵。

　　“这是我的责任，这都是我的责任，我是那栋楼唯一幸存的孩子。”祭日那天他就会回到那个创伤的时刻，把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化为眼泪，然后趴在妻子的怀里哭泣。

　　这是一年中他唯一允许自己哭泣的日子，他的心中有一份准确的时刻表和人生规划，他确信自己可以严格执行，这也是他口中的眼泪要留在有需要的时刻。

　　创伤使人退步，创伤也促使人勇往直前，这就是老师对于当初查院长问题的答案，用毕生洪荒之力诠释了什么叫力量与温度，那别具一格的温柔令整个医学界都为之轰动。

　　他们之间最大一次矛盾直接上升到了离婚，炎彬的初恋情人钱教授来到了他们所在的医院进行学术探讨，她与炎彬之间的私人恩怨里有一本病例为证，最初的时候院方把接待的职责交给炎彬的时候他身边的人都很担心，有人劝他跟院方说换个人接待。

　　他笑着感叹着：“兜兜转转还是要相遇，可我有爱我的妻子，也有你们的帮助，我相信在学术方面钱教授也有独属于她的专业素养。”

　　这一次相遇让一向佛系的舒翼醋性大发，再听到有人扇风点火地说道自己的丈夫因为与她分手喝酒喝到胃出血，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这件事情逐渐发酵、像一根毒瘤扎在了她心里。

　　那个女人真漂亮，还是教授，在自己与丈夫结婚前被自己的丈夫深爱着，一向自信的时尚圈名人想起自己的学历和才能突然自卑了起来，她承认自己嫉妒，嫉妒使她面目全非。

　　女人之间的友谊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会因为拥有相同的目标而成为好朋友，会因为一个目标只能有一个人得到而翻脸不认人，塑料姐妹花就是女人间神奇的友情。

　　然后，离开校园很多年的舒翼先以离婚风波闹得几乎人尽皆知为开头，这让炎彬精疲力竭、心力交瘁，那时候在科室连台之后就去护士那输液，每次有事情想不通的时候他就会发热，钱教授的有些话确实比较暧昧，让那个火药桶炸得更加狂妄。

　　“我夫人因为我接待钱森森要跟我离婚，头疼。”炎彬揉着眉心叹息道，当时他连发了几天热了，眉眼间都是遮盖不住的疲倦。

　　“这别人都是和分手、然后和平走入婚姻，咋你谈个恋爱、结了婚这么轰轰烈烈呢？”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就是人的本性，很显然这并不能安抚炎彬此时的心情，除了头疼还是头疼。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到底这次她生气的点在哪？现在对她来说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讲故事。”炎彬读不懂妻子此时的心，没来由地头痛。

　　“女人要的就是个承诺。”急诊护士长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多了句嘴，看着他们这么闹腾这大外科主任小命也折腾得去了半条。

　　“我妻子也会没有安全感吗？我平时陪伴她的时间太少了，有时感觉确实对不起她。”炎彬听到急诊护士长的话之后豁然开朗，头也不疼了，没一会儿烧就退了。

　　“当然会，不管她平时多么强势、多么不可一击，终究希望有一棵大树可以依赖，炎主任你愿意做这棵大树吗？”

　　“我希望我们是彼此的大树，谢谢护士长。”

　　这件事过去之后两人之间的感情更好了，那件事就此平息下来,仍有很多人偶尔要拿这个事扯皮，他也不是很在意，有时候过分了插一句：“你们对我的感情生活似乎很感兴趣？有那时间不如好好看看书，下周考核。”

　　于是乎，后来讨论他感情问题的声音逐渐平息，没人愿意再说这些了，毕竟没人愿意因为说闲话而迎来考核，魔鬼带教老师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他恩施并济也不乏严厉的管理方式是大家公认的。

　　当然每年都会遇到挑战他权威的年轻医生，但是他自然有方式让人家心服口服，技术型的管理人才难得，炎彬就是其中一员，他大多数时候设身处地为患者着想，但又能把控好大多数时候的距离，从医几十年被投诉的次数是所有人中最少的，病人家属送的锦旗挂满一个屋子。

　　他善于接纳所有的荣誉和勋章，但从来不靠这些荣誉与勋章而前行，他谦逊地回答着：“我没有什么秘诀，只是抛弃了很多无用社交、活动专心练习技术，每日重复罢了。”

　　他的拼命人们有目共睹，很多人都做不到即便已经缝合得很好了也不忘记重复练习缝合，尽善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