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场》爱扔手榴弹的小渣渣

2、第二章

　　查医生之所以对老师记得那么清楚还是要源于炎院长的独特之处，他入学那一年正好是炎彬博士的最后一年，很快他就要回国求职，以他的资历过了一年的适应期之后直升主任，老师走前他们进行了一场彻夜的长谈，让他受益终生。
　　查医生记得很清楚，老师开了两瓶香槟，两人坐在他以前从未进过的餐厅，老师抽出高脚杯里的餐布铺在自己面前，优雅而自如。
　　他们一口一口抿着香槟，这一天老师问了查医生一个问题：“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查医生的答案是学成归去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然后娶一个媳妇，把父母接到他所在的城市，朴实无华。
　　老师微笑，那个笑容查医生至今都记得，那天老师说了一句话直到他坐进院长的办公室还觉得恍如隔世：“年轻人要敢想也敢做，查医生，我很看好你，打开思维的定视，站得高、望得远。”
　　他也问老师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老师改革医疗体制的构想从学生时代已然有了，老师是个很自信甚至于有些狂的人，虽然他说话间从未有狂妄之气，但那一身的傲骨让人着谜又困惑。
　　他怎么敢那么狂的呢？是因为学富五车的才华还是因为早年经历重大变故已然看透事态炎凉，答案是后者，他自幼双亲全亡，后被女人戏弄，早看透了这人世间。
　　老师说他看山还是山，看水仍是水，爱山也爱水，最爱的还是这苍凉的人世间，他愿为这苍凉世间奉献青春与热血，即便现实总是给他当头一棒还是愿意尽力试试。
　　查医生知道老师的肠胃很不好，他吃饭很快、做事很有规划性，与他们聚会时也推脱说肠胃不宜饮酒，平时的聚会老师几乎滴酒不沾、也不抽烟，坚决杜绝丧失理智的事情的发生。
　　老师从不参与年轻人的聚会，但是要让他组织聚会他绝对可以举办得十分精彩，在人们在牌桌和麻将桌上载歌载舞的时候他往往在实验室或者是病房，再者就是在日复一日地练习缝合，他对竞赛没兴趣，但是对科研和病人的虔诚让查医生都怀疑老师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老师是个不折不扣的“完美”主义，一个仿佛有使不完的劲拧上发条就能永远前进的永动机。
　　追求老师的女孩子多到踏破门板，但他似乎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巧妙而礼貌地回绝了她们，他是个有礼貌的绅士，对所有人都平和温柔。
　　以前查医生从未想过要当院长，甚至也没想过继续读博，研究生毕业后他就回到了祖国的怀抱，来到了老师所在的医院去给老师打下手，也就在刚到这里的第二年老师写了一封推荐信把他推荐给了当时国内外科界的泰斗耿秋明教授。
　　男人间的交流十分的简单，不会绕弯子，老师也直言他实现蓝图需要左膀右臂，查医生是他的得意门生，他希望他能够助他一臂之力，查医生是个搞外科的好苗子，只要硬件设施配齐了，软件可以慢慢完善。
　　查医生无意间成了老师这盘棋里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并且无法抗拒去耿秋明教授门下学习的诱惑，去泰斗门下意味着拥有更多的资源，在这个资源至上、人际关系复杂并且看重资历的社会背景下，没有资历、没有关系、没有足够的科研成果就评不上职称，没有职称那点工资永远交不上房子的首付，交不上房子的首付孩子就上不了学区的学校，这就像是死循环深深地困扰着查医生。
　　回国后他娶了他的初恋情人，医院重症监护科的护士长吴美华，妻子承诺他有能力交房子的首付就和他筹备生孩子的事情，在这之前他们都各忙各的工作。
　　查医生拿着老师的推荐信跟妻子说要读博，年轻有为，早早进入社会打拼的妻子第一次跟他翻了脸，他们大吵了一架。
　　吴美华护士长今年26，正规一本护校毕业的，本来规划得好好的，他回国两个人结婚生子，突然间丈夫要回学校继续读书，家庭的琐碎、生活的压力全部砸在了年仅26岁的年轻女人身上。
　　查医生家里情况特殊，父亲有严重的糖尿病要注射胰岛素、母亲有过敏性哮喘，除了吴美华大概也没人愿意伺候丈夫还要伺候老的。
　　吴美华是很坚强的女人，砸在了查医生的手里出不去了，等他八年本硕连读回来，无怨无悔地给他伺候父母 ，放现在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冤大头。
　　“查强国，你不要太过分，我对自己父母都不能这么尽心尽力，这些年我为你为这个家付出多少你心里也有数，爸妈身体都不好，你倒好当甩手掌柜又扔给我自己要去外地读书，你的脑子里可还有一点良心，你扪心自问一下。"
　　“吴美华，你不要给我上纲上线的，我继续深造也是为了这个家，现在大势所趋，不读博永远评不上副高职称，守着那点破工资能干啥？”
　　“合着全家就你一个能干人是不是?你说话啊！”
　　“吴美华，这日子你还想不想过了？有什么可吵的？”
　　“好，你去上的学吧，你爹妈我也不伺候了，我累了。”
　　因为查强国的读博计划他迎来了婚姻危机，他和吴美华是从校园到婚纱，如今一起走了十二年，异地八年，生活几乎磨光了吴美华的所有耐心和温柔，才26岁就开始有了怨妇的倾向。
　　护士们都是鼻子通气的，吴美华当时的徒弟就是韩眉，俩人师徒关系好，经常一起吃午饭，这吴美华憋了八年了，如今丈夫的不管不顾击垮了她内心的最后的一道防线。
　　她知道拦不住一心飞向天空不着地气的丈夫，久居国外的丈夫与她的思想已经产生了很大的分歧，她的青春全部给了丈夫，并且已经结婚，不能说说走就走，不管多么难都得熬下去。
　　在痛苦万分的情况下她找到了韩眉倒苦水：“眉啊，我家强国要读博啊，那一大家子又扔给了我，我现在想到四个老人要照顾我的头就一个顶三个大，我今年都26岁了，本要开始备孕了，你看他怎么做得出这事儿来的？”
　　那时候韩眉还没结婚，知道师傅实在是心里憋屈才会找自己说道，只能安慰她：“男人愿意上进是好事，学成归来指不定能多赚钱贴补家用呢。”
　　“他心里只有自己，哪还有这个家？”吴美华好像在一夜之间憔悴了不少，韩眉看到她头顶都愁出了白头发，心疼又惆怅地说着：“姐，你咋长白头发了。”
　　“愁的呗，算了，跟你说这个不合适，你将来嫁人一定要擦亮眼睛，我这辈子算是折在强国手里了，咱赶紧吃吧，咱重症监护科能按时按点吃一次午饭不容易，得珍惜，下午还一堆事儿呢。”
　　“姐，不是我说你，男人顾家和有事业心几乎不可兼得，姐夫我瞧着还不错了，知足常乐吧。”韩眉是个人间大清醒，当然不是说人家吴美华就糊涂，要说他查强国一无是处她也不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过日子，总之也算个只赚不赔的股票，只是还没开始回收利润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绷不住总得找人说道说道，总不能把自己逼疯了才算完。
　　这查强国在妻子那儿吃了憋，心里也郁闷，约了老师炎彬出门吃烧烤，那啤酒是一瓶又一瓶的喝，最终只是说妻子不同意自己读博，他心里郁闷。
　　炎彬依旧是滴酒不沾，沉默地撸着串，过了一会儿拍拍他的肩膀问着：“你怎么想？”
　　“去耿秋明教授门下读书是多么难得的机会，我不想放弃。”酒后吐真言，查强国喝得微醺后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
　　“那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炎彬继续问道。
　　“有，我和妻子正在筹备孩子的事儿，父母身体也不好。”这时候查强国眼睛已经开始眯缝，说话也有些大舌头了。
　　“是个问题，那你出国留学的时候父母是你谁在照顾？”
　　“我妻子美华，可美华说她不愿意照顾了，她累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查院长也曾被此困扰，这天没聊完人倒是醉得不轻，炎彬把自己这得意门生塞进自己的后座给人送到了家，是吴美华亲自出来接的人。
　　“炎主任亲自送他回来，给您添麻烦了。”该客套的时候还得客套，毕竟朋友或者师生，任何关系都消耗不起。
　　“客气了，咱是熟人，在国外的时候就认识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先走一步，你给他醒醒酒。”他这嘴是真严实，听了这么多愣是半句没往外说，很多人就是喜欢炎彬这点，虽然他有时也会吐槽自己老婆是小公主啥也不干，但这别人的糟心事儿他可从来不往外说，嘴不漏风。
　　这查强国喝多了酒断片，第二天根没事儿人似地继续上班，这对小夫妻的矛盾算是没激化也没发展，炎彬提点了这么一下子，查强国意会了，带老婆买衣裳做美容，好说歹说让人妥协了。
　　不同于这焦头烂额的两人他炎彬是对伺候老婆舒翼甘之若饴，嘴上说着人家是公主啥也不干，恨不得把自家老婆供起来，让人一辈子走T台他都愿意，主要是娶了舒翼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小鸟依人、善解人意，每次下班累了吧人家等门口给拎包拿拖鞋，不仅老公喊得勤快而且还端茶送水，一阵夸之后送上小熊围裙，美滋滋地从手术室到厨房无缝链接。
　　做完饭人给拿着洗手毛巾擦手，从米饭夸到菜，一天一个花样，他胃动力不足吃完饭他先洗碗，洗完碗舒翼会帮他揉个十分钟的胃，简直是走上人生颠覆，上班是医院里的好大夫，回家是被老婆爱滋养滋润的好丈夫，他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