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见天日》隰盍

5、迷迷

　　裴凛抱着水杯迷迷瞪瞪地拐进座位，馄饨已经被放在桌子上了，下面还垫着几张纸。
　　顾槿接过水杯，“这个小馄饨好香啊。”
　　“不知道你吃不吃葱和香菜，我就按着我的口味来加的，不好意思啊，昨天忘记问你了。”
　　裴凛刚扭头跟顾槿说了两句话，桌上的馄饨就已经挪到杜祺桌子上了，杜祺就跟在裴凛后面进的教室。
　　就着放在碗里的勺子，杜祺连书包都没来得及取，囫囵塞了几口，又把馄饨推到胡斯月桌子上。
　　胡斯月摆了摆手，从保温袋里拿了两份烤冷面放在桌上。“我明天让裴凛给我带。”
　　裴凛本来还晕晕乎乎的，等回过神来，看到自己桌子上的早饭已经瞬移到杜祺桌子上，他都没来得及吃一口。
　　他们几个每天吃早饭也好，吃午饭也罢。只要坐在一起，就是东戳一口，西戳一口，别人碗里的总是香一些。一顿饭下来，教室逛完了，也把大家的饭也尝完了。
　　裴凛还总结出来，胡斯月妈妈炖的排骨莲藕汤最好喝，杜祺的妈妈做的可乐鸡翅最好吃，耿书辞的妈妈做饭偏淡，但是红烧肉是拿手好菜。
　　“狗东西，你爹都还没来的及吃，你倒是先吃上了，我今天倒要让你看看谁是儿子谁是爹。”
　　换做平常，两个人早就喷起来了，而今天杜祺只是埋头收拾东西，也不还嘴。
　　顾槿看着眼前炸毛的裴凛，有些羡慕又觉得好笑。
　　“今天倒是舍得早点儿来，来的早有什么用，一大早就在教室嚷嚷，就显你能，剩下的同学愣着干什么，背书啊。”
　　毫不意外，裴凛又被郑于柱逮个正着，而顾槿只顾着看裴凛的稳定输出，丝毫没有关注教室前门的情况。
　　座位也换过了，谈话也谈完了，被抓包也习惯了，也没什么事情值得担忧了。唯一在乎的事儿就是饭在杜祺那儿，他要是早自习不吃的话，就要坨掉了。
　　裴凛从抽屉里抽出加分宝，选了一篇文言文自顾自地读起来，坦荡的好像刚刚班主任说的人不是他。
　　明明嘴里还读着“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其实眼神瞄着四周，心里还谋划着偷渡和偷吃馄饨的“大”工程。
　　确认郑于柱已经转到隔壁班去了，他伸脚蹬了一下杜祺的桌腿。
　　“杜祺，快把我的饭递给我，马上我在不吃就要坨了。”
　　杜祺伸手递出，裴凛一把抓过，动作干脆利落，默契程度可见一斑。
　　而顾槿当时注意力就一直在裴凛身上，还是裴凛出去接水的时候，他吃了几口，其实还剩下大半碗。
　　他的馄饨就大剌剌的放在桌子上，裴凛用手肘碰了碰顾槿的胳膊，示意他把早饭拿下来，放到后面箱子上。
　　把早饭摆到桌子上，遇到那些小题大做的年纪领导和不善解人意的郑于柱不明摆着挨骂嘛。
　　得到了裴凛的暗示之后，顾槿乖乖的把馄饨放到了后面的箱子上。
　　而裴凛已经摸清了郑于柱上早自习的规律，前半段一般他都会在二班教室门口跟那个语文老师说一会儿话，这也是他上课吃饭的最佳时间点。
　　他弓着身子，把得分宝倒扣在桌子上，打开包装盒，一次往嘴里塞几个馄饨，时不时抬头看看四周，确认没有老师，就像一只探头探脑的大麻雀精。
　　周围是琅琅读书声，熹光透过窗户，直挺挺的打在裴凛的眼睫上，像一只滞留的蝴蝶。
　　如果忽略裴凛正在野兽进食般的动作，那确实称得上是少年感＋氛围感神图了。
　　但是裴凛只想吃快点儿，然后他帮顾槿看着老师，让他也能吃完饭，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即使周围都是认真读书的人，但裴凛并没有被影响，一直坚守己心，吃的更快了。
　　“顾槿，我吃完了，我给你看着老师，你快吃。”
　　顾槿错愕地看着裴凛，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他不仅自己吃，还要让他也吃。
　　他在四中的时候，就是规规矩矩的好学生、好学委、好榜样，别说上课吃东西，他连喝水都不会，现在让他吃饭根本不可能。
　　顾槿没有动作，装作没听见一般，若无其事的读起了《蜀道难》。裴凛以为顾槿没听到，就凑的很近，离远点看裴凛好像挂在顾槿身上一样。
　　来得早不如赶得巧，郑于柱刚好看见这一幕，在他眼里看到的就是。顾槿不愿意搭理裴凛，裴凛非要犯贱去骚扰人家。
　　一股无名火在胸腔炸开，郑于柱快步走到裴凛桌前，用手敲了敲他的桌子，“带着你的书，给我滚到后面去，你就不老实，到现在还不老实。”
　　说完之后，郑于柱接着往后转，裴凛指了指馄饨，大摇大摆的走了。
　　顾槿的那句“对不起”也没来的及说出口，连带着牵连裴凛的歉意也消失了不少。
　　然后裴凛就带着他的书，乐呵呵的跟在郑于柱身后，好像是什么值得开心的大事儿。
　　一般人被拎到后面，都是脸通红，不说痛定思痛，肯定会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
　　到裴凛这儿就不一样了，站到后面，他就能跟后面的人玩儿和说话。
　　裴凛周围一圈坐的都是爱学习的主儿，根本没人搭理他。要搁以前，早自习裴凛只有两个任务：一是在窗户口成功吃完饭并且不被值日老师抓到，二是跟胡斯月完成每日一谈。
　　站到后面之后，裴凛就像是回到花果山的美猴王，又嚣张又肆意。仗着郑于柱坐在讲台上给别人讲题，没空盯着他，也不会围着教室转。
　　他就直接坐在最后一排的箱子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的背着《琵琶行》。
　　超长的记忆力是裴凛敢在自习课上肆意妄为的底牌。之前只剩最后二十分钟的时候，郑于柱就会喊人上去默写必背文言文里的选段。
　　裴凛在自习课上就像一个交际花，要照顾周围一圈的人，确保每个人都跟他说上话了。
　　郑于柱恨得咬牙切齿，就喊他上去默写，但是每次他都能写对，还能哄得郑于柱很开心。
　　后来只要不是太过分，郑于柱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也没有意外，裴凛被叫上去默写前两段的琵琶行，独他一个享受一整块黑板。
　　裴凛的板书也很漂亮，用郑于柱的话来说就是，裴凛的哪一点单拎出来都很优秀，一旦组合在一起构成裴凛的时候就没多大的必要了。
　　黑板上的板书要更慢一点，基本上大家都写完了，有不少人就看着裴凛在黑板上板书，等待着早自习下课。
　　顾槿也看着裴凛，讲台上的少年四肢修长，自然而然地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满是意气风发。
　　裴凛写完最后一个白字，将粉笔扔到讲台另一边的粉笔盒里，刚好下课铃声响起，粉笔落入盒中。
　　“牛逼—”卢斯迪仗着下课了，郑于柱也回了办公室，直接在教室里喊出了声。
　　裴凛的右手中指和食指并拢，放在右边的太阳穴朝着卢思迪的方向划过，还吹了一声口哨。末了，他看了顾槿一眼，笑的很灿烂。
　　裴凛刚刚一连贯的动作确实很帅，但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上讲台的次数超过了班里的多数人，哪一次不是按部就班的写，然后乖乖回到座位。
　　他确实是做给顾槿看的。至于原因他不说谁知道呢，大概是想挽回一下形象。
　　顾槿很早就知道他喜欢男生，但他一直觉得自己会喜欢那种沉稳的男孩子。
　　但刚刚裴凛朝着他笑的时候，用现在流行的那句歌词就是“你浅浅的微笑就像乌梅子酱。”
　　虽然不是浅浅的微笑，顾槿也没尝过乌梅子酱的味道。
　　但是他想就像是小时候他想要了很久的东西，没有任何预料的出现在他房间后的惊喜，接踵而至的则是满足。
　　“啊，你自习课没吃？”裴凛理所当然的认为早自习就应该吃早饭的态度，一时让顾槿说不反驳的话。
　　“上课吃东西不尊重老师。”顾槿掀开了馄饨的盖子。
　　打包盒里已经没有汤汁了，馄饨整个黏在一起，已经没有热气腾腾时的香味儿。
　　“那都坨了，肯定不好吃了。”
　　“我不挑的。”
　　裴凛一把抓过摆在顾槿面前的盒子，“你别吃了，我给你拿点面包，你将就一下。等明天，我给你带能放的久一点的早餐。”
　　裴凛从包里掏了几个面包，递给顾槿，暗暗在心里记下，下次一定要给他买能放的久一点的早餐。
　　顾槿拆开了包装袋，含着面包点了点头。
　　胡斯月觉得裴凛对顾槿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温柔和耐心。
　　明明两个人才认识几天，裴凛又是带早餐又是给面包的，这待遇她跟顾槿之前可没享受过。
　　后来在仔细一想，这不就跟之前有个男孩子追她的时候一样吗？一直献殷勤。
　　当裴凛想追顾槿这个想法在胡斯月脑中成型的时候，她狠狠的拍了拍自己。
　　她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愧疚，仔细一想又不是不可能，小说里感情的起源不就是两个人坐同桌吗？何况这俩人这么帅，集齐了能产生爱情的因素啊。
　　一边是狂拍自己嘿嘿傻笑的胡斯月，一边是围着顾槿不停说话的裴凛。杜棋摇了摇头，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正常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