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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觅食的流浪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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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根将从化粪池里捞出的金项链和在刘二斗家找到的金耳环,一起带到阿全家,阿权今天没有去棋牌室,也没有像往常喝得烂醉如泥,躺在大街上,而是将自己收拾打扮一番,刚想出门时遇到了山根的访问。
山根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家,如果不是房子的主人如此淡定,山根还以为,阿全家进了小偷。
“这是……”山根还是问出口。
“噢,找一样东西,忘记是放在哪个地方了。”阿权倒是说得畅快,没有唯唯诺诺。
山根的心中有了一个答案,拿出揣在兜里的黄金饰品,饰品装在一个白色的袋子里,他往桌上一倒,阿全诧异,目光紧盯,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山根看着阿全,用那双洞察世事的双眼,不曾在阿泉的脸上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原本排除了阿全是凶手的嫌疑,如今看来,阿全为了钱,谋害自己的妻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家里死了人,他怎么还有心思一改往日形象,将自己收拾成另一番模样。
他对生命的尊重,像是看待蝼蚁那般,一脚踩死在路边,就让她横尸荒野,这种行为,反常人类行为,过于冷漠。
有的时候,人类的这些反常行为,让人极度怀疑,日日陪在身边的人,究竟是有温度的人,还是像吸血鬼一样冷漠的嗜血动物,往往为自己的一己私欲,不惜为代价,以此付出的是一条生命也在所不惜。
还是说人原本天生性情冷漠,那又何必假装情深,发誓一起生老病死。
山根不由得在心中叹气,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或是亲人,或朋友刚死,尸体还在太平间冰凉的床上躺着,第二日便有人大张旗鼓庆祝生日,这样的案例数不胜数。
但每亲眼见一次,还是会让人心寒。
阿全诧异之后,嘴里碎了一口唾沫星子在地上,骂出了脏话:“贱婊子,原来是送人去了。”
预想伸手去拿刚被山根倒在桌子上的饰品,山根突然问:“这是你的。”
“哦,不,是,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
“当年娶她时,给他买的三金。”
似乎在阿全这,萧早连名字都不配被提起。
说着从衣服的内衬里掏出一个手镯,放在耳环旁边。
山根看了他一眼,问他如何证明。
“这是县城一家有名的珠宝店定制,你不信我可以带你去证明。”
山根当然信,因为饰品上某个隐秘的角落里刻着一个太阳,若不是仔细瞧,根本发现不了。阿全掏出手镯,将它放在桌子上时,山根已经用余光明确看到那个缓缓升起的太阳。
他们也曾那么如此的浪漫相爱过。
山根怀疑的问题是,这些东西是如何到刘二斗手中,又为何分别在两地,刘二斗真的会揣着价值昂贵的金项链去挑大粪。
阿全从案发到如今,一直表现得像个局外人,事不关己,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将自己择清,还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像一个演员一样,偷做一个不起眼的配角。
确定珠宝是萧早的以后,似乎刘二斗为财害命的嫌疑更加了几分,而如今,刘二斗已经变成了尸体躺在太平间,再也无法撬开嘴。
不会说话的尸体,只能让人对他的怀疑更甚,也只有不会说话的尸体,才能将所有的罪过推脱在他的身上。
山根回到警局,将线索从头到尾重新梳理了一遍,到底什么是被漏掉而又是极其重要的。
“是什么呢?”
他将刘二斗收集萧早的裸照一遍又一遍翻看,招来同事们的偷笑,笑他应该找个女孩结婚,而不是整日里脑子里全是案件,处理不完的案件。
看到木箱时,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对耳环上,对于那些让人触目惊心的画面,他不过是草草过了一遍。
如今仔细瞧来,倒是一张背影照,引起了他的关注,每一张近距离的裸拍中,为什么会有一张若隐若现的背景图。这图,好像是从远距离拍摄,成像不是特别好,且有抖动的痕迹,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白纱……
山根仔细瞧,为此还从抽屉里摸出很久没用的眼镜,眼镜没有放在眼镜盒里,就这么着急忙慌地带上,反而更模糊了,快速摘下,哈了一口气,拉起外套里面的衬衫擦了擦。
照片,他用手搓了搓背影上的黑斑,气急败坏地将照片砸在桌子上,取下眼镜,照片虚焦成这样,半点有用的线索也找不到。
但他还是将照片贴在案板之上,不知怎的,这张照片格外吸引他,或许是在整箱照片里,它是最不堪里面最正常的一张。
山根越看越觉得这张照片的特别,萧早所有照片都是近距离拍摄,而这张是远距离偷拍,山根思索,下巴都快被食指刮脱了一层皮。
会不会不是同一个人,刘二斗因为一张照片命丧黄泉。
可这杀人动机未免也太让人无法信服,为一张看不明白是什么的照片杀人,太过于丧心病狂。
“师父,你让我调查的事,有眉目了。”阿氏突然进来,走得气喘吁吁,将正在思考中的山根吓了一跳。
山根示意阿氏喝水再继续往下说,阿氏一口气喝了近半瓶水,最后还被呛了咳嗽几下。
山根示意他慢慢来,做警察的,很多时候都要面不改色,否则像蜘蛛网一样的线索,什么时候被凶手掐断你都不清楚。
阿氏最缺的就是一副沉稳,总是惊慌失措,将喜怒哀乐挂在脸上。
“说吧。”
“您猜的不错,根据刘二斗的活动线索,我找到了他常去的那家……那地方,找到了那天陪他的那个人,我将刘二斗的照片给她看,她嫌弃地说,要不是他给的钱多,谁愿意伺候一个乡巴佬,整个人都脏兮兮,臭烘烘的,还满嘴大话。”
“满嘴大话。”阿氏故作镇定,不过他这点将波浪压在浅薄皮肤下的伎俩,也只能哄骗这毫无戒备的妇女。
“要不是他说下次他来给我带宝贝,我才懒得搭理他。”
“什么宝贝?”
那妇女拿出一张照片,阿氏眼前一亮,依旧故作镇定。
阿氏将照片递给山根。
照片上的东西,正是那对金耳环。
山根仔细端瞧一番,频频点头,不由得感叹:“看来,是我们小瞧了刘二斗。”
“我根据那妇女给的线索,询问到他们还有别的交易。”阿氏继续说道。
“交易?”
“不错,和刘二斗做交易的那个人,他说刘二斗收了定金,还未交货。”
“交货,什么货?”
阿氏欲言又止,几次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有些难为情,山根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就是色情交易。”
“色情交易。”这次阿根不是问阿氏,而是问自己,他的目光又看向贴在案板上的照片。
“那人还给我看了一些之前和刘二斗有交易的一些照片。”
“什么样的照片?”山根问,阿是从兜里掏出。
接过照片,是萧早的,真是一言难尽。
“这么说,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交易。”
“不是,但和我找到的这个是第一次。”
“还未交货。”山根搓着太阳穴,绞尽脑汁。
“不错,原本定的日子是今天,那人说这次的货与往日不同,有别致的新鲜感,所以那人才愿意交付定金。”
“今天。”山根的目光又望向那张照片。
新鲜感,若不是原来的东西,原来的人,是否换了人,所谓新鲜感,是什么东西呢?
“对了师父,还有大量的视频,我拷在U盘里,都是刘二斗卖给别人,别人又卖给别人的一些不雅视频。”
看来已经排出了自杀,这是一场谋杀案。
人的私欲引发的血案。
山根走出警局时,天已经进入灰色,他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白天越来越长,伸了个懒腰,打到一半的哈欠突然停住,突然想起什么事。
今天是立夏,也是他女儿立夏的19岁生日,他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小镇上的蛋糕店还亮着灯,他买走了最后一个被人们挑剩下的蛋糕,又走了十九只蜡烛。
那个小小的蛋糕或许无法容纳他这十九支蜡烛。
他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进入黑夜,夜空中的星星忽明忽暗。
家里的窗户,朝路这边的那盏灯还未亮起,还是已经关了。
山根回到家,站在门口整理了自己的狼狈,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精神焕发,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吐出,从兜里掏出钥匙,转动,门被打开的瞬间,他咧着嘴角拉出微笑的弧度,说了一句:“我回来晚了。”
并无人回应,房间四处安静,他按开灯,将蛋糕放在桌子上,去敲女儿的房门,等了一阵,无人回应,于是推开门,打开灯,床铺理得整整齐齐,书包也没在房间,她应该还没回来。
三根掏出手机拨了出去: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山根挂断接着打,电话那头传来的还是一样的回答。
山根想给立夏的同学打电话询问,这才发现并没有存一个电话号码,时常也从未听女儿提过他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天那么晚了,她会去哪儿呢,山根决定出门寻找。
可他不知道的是,立夏晚归是常事,只是他回家得更晚,所以他觉得女儿不会晚归家,每次他到家门前,女儿房间的灯都是亮着。
偶尔一次,却不能习以为常。
山根在小镇上转了半个小时,神不知鬼不觉,竟走到了小镇北死者刘二斗家门前,他原本想等帮女儿过完生日再来看看,有什么线索是被之前遗落的,心中所想,所以脚步不自觉便走到了这里。
看着漆黑一片的屋子,山根感叹,一个人从这个世界消失,唯一能让人记起来,就是某间屋子关了一盏灯。
他抬头看天,天上是不会为此多出一颗耀眼光芒的星,那是哄骗小孩的话,再说,刘二斗上无老下无小,似乎连个谎话都不配被人编造。
他就这样在一声声的叹息声中,被世人遗忘掉。
刘二斗家看门的那只大黄狗,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放了生,挣脱了枷锁,沿着小路跑了。
镇上有狗吠声,山根这才想起自己出门前的目的,他是来寻女儿的,于是那间漆黑在黑夜被遗忘的房子,就像里面住着神秘的客人,山根欲想转身,但身体就像被一根线拉扯,他将转过去的身体又转了回来,突听一声响动,警觉性促使他一只手握向腰间,腰间空空如是,他并没有佩戴手枪。
他一步步小心翼翼逼近,摸索着向前,刚才的那一声响动就朝刘二斗房里传出来。
走到门口,他深吸一口气,试探性推开门,门缝刚打开,一只猫咪从他的脚边窜出,发出一声轻微的猫叫声。
原来是觅食的流浪猫。
刘二斗的家总有一种怪异感,阴风阵阵,山根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小镇被一条宽敞的马路一分为二,人烟稀少的地方,就只有几盏孤寂的路灯,高高悬挂于空中。
一个长发女子和一个短发女孩正走在这条像分割线一样的马路上。
短发女孩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水果蛋糕,奶油敷得满嘴都是。
短发女孩是立夏。
长发女子是木忆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