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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教习 ...

  •   那日过后,谢勉若回侯府不晚便会来溶月轩用膳。

      沈沅对此倒是无可无不可,反正她平日里用膳讲究而奢侈,素来都是八盘十盘菜,多个人反而少些浪费。

      只是苦了谢启。

      北境冬寒,书院往往腊月便开始放假至年后,而在此之前书院要进行年考,检验学子们一年的学习成果。

      既是同桌共饭,谢勉少不得要问他学业。

      不过谢启脸皮也厚,谢勉头两次问他还战战兢兢,后面便应答自如,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甚至于他把家中情况同书院一众好友说明,几人感同身受,纷纷将自己的应对之道倾囊相授,谢启听后,颇有感悟。

      于是这晚谢勉再一次问起他年考准备如何,谢启目光坦然,据实以告:“御射二课尚可,书礼二课无望,乐数二课全靠天意。”

      谢勉:“...”

      沈沅鼓励道:“那便在乐数二课上下些功夫,临阵磨磨枪。”

      谢启得好友教诲,一人痛苦不如众人痛苦,于是真诚道:“书院夫子说,今年年考后需请家中长辈共议学生成绩。”末了好心提醒:“座次按学生成绩相排。”

      沈沅并不想丢这个人,先发制人道:“辛苦侯爷了。”

      谢勉亦不想丢这个人,斟酌推让道:“我军务繁忙。”

      二人对视一眼,沈沅小声建议:“不如让郑管家代劳?”

      谢勉点头,“如此甚好。”

      谢启一计不成,放下筷子盯着二人,目光幽幽:“我六岁父母双亡,大哥在外征战,二哥远在京城,独我一人在府中艰难成长,今岁新得大嫂,不成想婚后兄嫂竟如此冷情。”

      谢勉:“...”虽常留他一人在府内不假,但仆婢环侍,倒也不至于艰难成长。

      沈沅被他盯得心里莫名凄楚,不忍心道:“要不,同去?”

      谢勉还未答话,谢启在旁边又道:“夫子说鼓励同往。”

      谢勉艰难点头。

      谢启见他二人难得满脸郁闷,心情颇好,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饭后,二人从谢启凄凉语调中恢复理智,见谢启面色欣然,冷情兄嫂商量一番,谢勉冷情道:“那便每日晚膳后我们亲自教你乐数二课。”

      谢启想起上次谢勉亲自教他“作诗”,目露恐惧,想要拒绝。

      而沈沅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吩咐婢女焚香摆琴,让连翘按着他坐在琴凳上,冷情地吐出一个字:“弹。”

      谢启:“…”

      怎么同窗没告诉他会有这种发展。

      大哥大嫂亲眼盯着,谢启无奈,微摆正了面色,端坐琴前。

      起手风雅,落弦惊悚。

      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偏偏谢启弹了一阵自觉渐入佳境,脸上颇有自然自得之情。

      沈沅:“…”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一曲作罢,其实沈沅和谢勉也没听出来这一曲已完,只是谢启停手,二人才堪堪反应过来他刚刚弹了首曲子。

      谢启兴致颇高,抬手准备再弹,谢勉出声制止他道:“别弹了,我与你讲算学。”

      “大嫂的琴好,我刚刚弹的颇有感悟。”谢启跃跃欲试,“要不我再来一曲?”

      谢勉亲手掐灭他的音乐梦想,语气坚定不容置喙:“过来,讲算学。”

      正堂穿过左侧的中室便是书房,谢勉领着谢启进去,书就用的谢启平日里上课的书。

      沈沅心疼地望着自己的琴,瞥了一眼外头月色正好,心绪一动,抱着琴踏入院内。

      溶月轩旁不远处乃是侯府的水池,沈沅住进来后觉得溶月轩庭院甚少意趣,便叫人在院墙上开了一扇极矮的月亮门,将水引了进来。

      虽不过一小湾清水,但敲墙引水又别有情致。

      水边植矮竹,月夜观水,自得竹影斑驳绰绰,溶溶月色尽收眼前。

      连枝连翘已将琴案琴凳都搬了出来。

      沈沅落座,摆琴,信手而弹。

      泠泠琴音传入书房,谢勉推窗而望,香炉中飘出的袅袅香雾萦绕在沈沅身旁,夜色沉沉,惟借廊下烛火窥得半面侧颜,美若月宫仙子,如梦似幻。

      只是曲调幽幽,似诉思念,一抹一挑,又生忧愁。

      谢勉皱眉,她忧愁的是什么?思念的又是何人?

      谢启算不出书上的题,探头探脑凑过来,好奇问道:“大哥在看什么?”

      谢勉淡然收回目光,问道:“你算完了?”

      谢启缩缩脖子,道:“不太会。”

      谢勉冷哼一声:“不会就说不会,不必委婉说不太会。”

      说罢走到案前,动笔演算,几笔铁画银钩写成,递给谢启让他自己看。

      谢启接过认真看了半晌,然后诚实道:“看不懂。”

      “...”

      大约是他目光太过坦诚,谢勉讥讽的话被他看得说不出口,重新拿起纸笔与他细细讲解。

      谢启起时认真,而后有一处不懂,没敢问,后面愈发困惑,渐渐神游天外。

      谢勉第一次与他讲学,怜惜弟弟蠢笨,难得耐心说得格外细致。一道题讲完,见他没反应,转头一看,谢启已经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谢勉敲敲桌子,语气微冷:“听懂了吗?”

      谢启回神,心虚道:“听懂了。”

      “那你当着我的面再算一遍。”

      谢启:“...”

      故作镇定拿起笔,头两行写的有模有样,后面微顿,抬头看了眼正盯着他的谢勉,试探着又写了两笔,笔在砚台上蘸了又蘸,奈何笔上有墨胸中无墨,再也编不下去了。

      末了笔一放,鼓起勇气道:“要不我还是去弹琴吧,我觉得我与大嫂弹的不相上下。”

      谢勉语塞,是什么给了他如此自信。

      纵然他十五岁后再没闲工夫沾过这等风雅之事,但他还是听得出来其间云泥之别的。

      见谢勉不说话,谢启心中愈发笃定,反而谦逊道:“大嫂弹的还是略胜一筹,但我觉得我再练练应当也差不了多少。”

      谢勉深深望他一眼,“书院若考脸皮厚度,你或得魁首。”

      谢启果然脸皮够厚,小声嘀咕:“要真考这个就好了。”

      二人闲谈之际,庭外琴声已停,沈沅领着连碧连玉端了两盏茶进来奉给二人,温和问道:“阿启可有长进?”

      谢勉没有错过她眼中的幸灾乐祸,出声道:“阿启听了你的琴音很有感悟。”

      谢启目光真诚语气笃定道:“对呀对呀,我觉得我再练练就能赶上大嫂了。”

      沈沅大为震惊,她的琴技竟退步至此?

      沈沅自我怀疑的神情太过明显,与她平日里温柔端庄大相径庭,谢勉戏弄够了心有不忍,肯定道:“宛如天籁。”

      沈沅松口气,终于放下心。

      天色愈发晚,谢勉带着谢启离开。

      谢启临走对着院中的琴仍不死心,跃跃欲试道:“明日大哥大嫂还教我乐数二课吗?”

      沈沅和谢勉哑然,谢勉犹豫道:“丢脸只丢一日。”

      沈沅点头,道:“夫子教习不易,咱们到时给他们备些年礼。”

      谢勉颔首,深以为然。

      谢启满脸困惑,不知兄嫂已对他的提问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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