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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劫镖(一) ...

  •   1368年七月,元顺帝妥欢贴睦尔率家眷逃往上都,明军八月二日进入大都,元朝至此灭亡。朱元璋削陈友谅,平张士诚,于南京称帝,大明王朝就此开始。
      洪武三十一年,开国皇帝朱元璋病逝,传位皇太孙朱允文,年号建文。燕王朱棣野心勃勃,觊觎皇位已久,终于建文四年六月十三日取得“靖难之役”的最终胜利,夺位登基,年号永乐,建文帝从此不知所踪,下落成谜。
      此后直至明宣宗在位时期,大明王朝天下大治,一派盛世景象。万历末年,关外建州女真叛乱,明朝开始走向衰亡。
      天启七年八月丁巳,朱由检即位,年号崇祯。此时大明江山已是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三清山地处江西,因玉京、玉华、玉虚三座山峰列坐群山之巅故得此名。此处山势嵯峨,怪石嶙峋,古树丛生,烟笼雾绕,远眺则见深渊万丈,云涛翻涌,景色着实幽美。
      由数百座奇山组成的山群中,一队人马在一座毫不起眼的山峰腰处匆匆前行,共一百余人,皆身着劲装。领头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身材高大,须发半灰半白,双目炯炯,腰间别一把单刀,显得威风凛凛,气势迫人。身后百余人均是脚步沉稳,赶路虽久却丝毫不见疲态。一列马车拖着十来口箱子跟在众人身侧,每隔三匹便竖了一面锦旗,上绣“远隆镖局”四个大字。
      这座山虽不甚高,但顶处仍是云雾缭绕,众人赶着马车登上山顶,只觉空气一凉,湿润润的好不清爽。那领头老者放眼一望,只见远处山脚一条细细的银线自两峰之间穿出,稀稀落落的散着些茅屋,知道离出山已是不远,心中一宽,接着又是一紧,暗道:“这一路走来平安无事,却不知会不会在最后遇上那帮煞星。”
      待众人歇了口气,老者招呼一声,马车又开始向山下移动。刚走得两步,便听一个声音自正前方传来:“丁老局主,在下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那老者心沉了下去,暗叫糟糕,脸上却不动声色,微一抱拳,朗声道:“在下远隆镖局丁立,方才不知是哪一位朋友,还望见面赐教。”他说话时暗运内劲,中气十足,一时间山谷中尽是回音。
      只听那人“哈哈”一笑,不再说话,四周却是脚步声大起,眨眼之间山顶便多了两百多人,便如凭空生出一般,将镖局连人带车围得密不透风。众镖师虽惊不乱,手按刀柄,凝神以待。
      那人又是“哈哈”两声,丁立刚想发问,便见前方一座巨石后闪出一人,向丁立抱拳施礼道:“丁老局主,在下未尽地主之谊,今日方才招呼众位,礼数不周之处还请老局主见谅。”
      丁立心下冷笑一声,定睛向那人看去,只见来人三十多岁年纪,一身布衫,背一把半圆弯刀,身形倒也不出众。丁立稍一思量,上前一步道:“大家都是久在江湖上混的,咱们开门见山,想必阁下便是三清寨叶维文叶先生了。”
      叶维文笑道:“丁老局主果真是个爽快人。”
      丁立身边一个虬髯汉子扬刀喝道:“三清寨这些强盗贼人,罗罗嗦嗦的废话什么,要打便打,不打便快快给老子滚开!”
      叶维文微微一笑,也不生气,向那人道:“恕在下眼拙,不知这位高姓大名。”
      虬髯汉子哼了一声,傲然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远隆镖局方天豹是也。”
      叶维文躬身一礼:“方天豹方大侠,久仰。”
      方天豹喝道:“少在这里惺惺作态,要动手便快些动手,省得耽搁了我们时辰。”
      一般镖局遇见绿林打劫,往往是能避就避,避不了也先好言相说,万分不得已时才动刀动枪。方天豹一上来便与他们挑破脸皮,倒不是他好勇斗狠,只是这三清寨实在古怪。
      三清寨自宣宗时期出现,至今已有几百年。自永乐至万历,三清寨始终盘踞三清山一带山群中,从不出山作恶,但是凡路过三清山的商队马队,管你是天王老子地王爷,总要将身上财物留下一半,寨中之人方才放行。若遇到硬气的,往往便是动手豪夺。三清寨不比寻常帮派,据说寨中人人身怀绝技,一旦开打,也是胜多败少,久而久之,三清寨的名头便在江湖中立下。有些人投机取巧,想那山群如此之大,冒险赌上一把,期望不被这帮强人发现,哪知不管挑多偏僻的羊肠小路陡崖峭壁,多数也是在半路便被截下,只得乖乖掏钱走人。近百年来,江湖中人对这三清山总是能避就避,不到万不得已,宁愿绕远路也不愿碰上这群神出鬼没的煞星。但万历之后,一向行事低调的三清寨却逐渐在江湖上崭露头角,接连吞并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帮会,七年一次的武林大会,每一届总有寨主带领一部分人出席,其寨主武功虽非天下第一,但足以震慑群雄,尤其是近几十年,三清寨风头越来越劲,竟隐隐有直追江湖第一大帮会丐帮的势头。
      远隆镖局本也准备绕道而行,但一来时间紧迫,绕道恐怕要逾期交货,二来这次老局主亲自押阵,且据说老寨主季天长死后新的寨主不过是个小姑娘,所以决定冒险上山,各人心中不知念了多少遍阿弥陀佛,期盼一路平安。哪知就在快出山群时终于碰上,那些神仙菩萨的八辈祖宗都被众镖师在肚内问候了个遍。
      叶维文笑道:“丁老局主,方大侠,江湖上以和为贵,一旦动刀动枪,只怕立时便要有人员伤亡。”
      丁立浓眉一轩,昂然道:“我们走镖的哪一天不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大丈夫何畏惧死?若要丁某将镖银双手奉上,那是万万不能!”
      叶维文长叹一声,点头道:“久闻丁老局主一身傲骨,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既然老局主和众位态度坚决,那在下就只好领教一下局主高招了。”
      众镖师一见,刷地抽出兵刃,齐声呼喝。丁立扬手一摆,呼喝声立即平息。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自众人身后传来:“对不起,请你让一下,你挡着我的路了。”
      远隆镖局与三清寨寨众均是一愣,一齐回头看去。说话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书生,牵了一头骡子,站在一名寨众后面。
      那少年书生见他们没什么反应,笑了笑,又道:“这位兄台,劳驾您让个道。”
      众人见那少年生得眉目清秀温文儒雅,没来由得生出好感,站在他跟前的三清寨众竟是情不自禁地侧了身子,让这一人一骡过去。那少年微笑施礼,牵了骡子从远隆镖局镖师身边走过,一直走到丁立身边,停了下来,却听那虬髯汉子低低咕哝了一声:“糊涂小子。”
      少年仿佛没听见,竟又牵着骡子径直往前走,待快要走过叶维文时,叶维文手臂一横将他拦住,微笑道:“公子留步。”
      那少年站住,似乎有些惊讶。
      叶维文道:“看来公子是初入江湖,对这三清山的规矩有所不知。凡过三清山之人,须得将身上钱物留下一半,赏我们这些寨中兄弟一口饭吃。”
      那少年书生怔了怔,脸上现出恍然大悟之色,随即喝到:“原来你们这群家伙竟然是强盗,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还有没有王法了!”
      还没等叶维文说话,便又听虬髯汉子方天豹冷哼道:“书呆子。”
      那少年书生瞟了他一眼,见他身形魁梧满脸凶相,往旁边退了退,对叶维文道:“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们这群强人想必是没有读过孔孟之书的,但是基本的待客之道还是该懂的,像你们这般凶神恶煞地拦在半路要人钱财,这成何体统?”
      话音未落,已有三清寨众低声笑了起来,年轻一些的镖师也是嘴角抽动,强忍笑容,都觉这书生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其实却是迂腐至极。三清寨几百年间做的都是劫财勾当,江湖上早已觉得天经地义,若是哪天这帮强盗当真洗手不干,他们倒会觉得不太正常。
      丁立见他一副初出茅庐的雏样,颇为好笑地劝他道:“公子,这人在屋檐下,公子又是孤身一人,想必与他硬来是讨不了什么好处的,不妨破财免灾,图个自身平安。”
      少年书生闻言挑眉道:“那怎了得,我若如此,这些贼子日后岂不更加猖狂?喂,你是强盗头子吗?”后半句却是与叶维文说的。
      叶维文摇头道:“在下只是我们当家的云姑娘的属下。”
      那书生奇道:“云姑娘?你们当家的是个女子?”
      叶维文看了他一眼,心道:“云姑娘何等名头,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偏偏你问这一句。”仍点头道:“不错,云姑娘虽是女子,可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咱们这些做属下的好生佩服。”
      那书生摆了摆手,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含含糊糊地道:“既是女子,我也不好与她为难,算了,算了,就当破财消灾罢……”说着便伸手往身上摸,一摸之下,脸色又是一变,喃喃道:“糟了,糟了,这可如何是好……”
      方天豹忍不住问道:“什么糟了?”
      书生听他讲话,身子向后一缩,躲躲闪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嘀咕道:“我的银子昨天已花出去啦,喏,”他手向骡子一指,“换了这头畜生,若真要把财物分一半,只得将这骡子斩成两截,你一截我一截了。”那骡子似乎听得懂人语,闻言缓缓抬头,看了叶维文一眼,又低下头吃草。
      方天豹见这少年书生罗罗嗦嗦地缠夹不清,心中早已老大不耐烦,喝到:“叶维文,咱们该打变打,速战速决,莫要听这书呆子胡言乱语。”
      书生吓了一跳,尖声道:“你们竟然要在此处打架?你们难道比我的骡子还笨吗?骡子上山时还知道挑好路走,你们这伙莽夫,在这山巅斗殴,若一个不小心翻了下去,还不摔成一堆肉泥?”他转向丁立,“你这老丈,看着倒挺聪明,怎地也只知蛮斗?”
      丁立呵呵地笑了两声,摸了摸胡子,问道:“那依公子之见,这事该如何解决?”
      那书生撇了撇嘴,看了叶维文一眼道:“你不说了吗,就当破财免灾好了。”
      方天豹大喝一声:“胡说八道!”一下跳将过来,伸手便往那书生领口抓去,要把他往山下扔。他倒不是想伤害这迂头迂脑的书呆子,只是想将他丢过叶维文,让他从这里滚下去,这山峰并非很陡,料想便是滚下去也不致摔死,总好过被三清寨的强盗们逼着索要钱财。
      哪知那书生见他一爪抓来,大叫一声:“杀人啦!”身形一晃,似是拌了一下,向前摔去,恰恰避过方天豹那一抓。方天豹一抓失手,大觉丢脸,想也不想,反手又往他后腰抓去。书生尚未站稳,身子向右滑去,方天豹连他衣角都未沾上。
      叶维文伸手在他肘下一托,使他不致摔个狗啃泥,嘴里道:“公子小心了。”
      那书生满脸惊惶,哆哆嗦嗦地道:“多谢,多谢……哎哟,你这强盗,要将我的手臂折断吗?”
      叶维文何等眼力,方才见这书呆子躲闪方天豹时,虽故意装作摔倒,但步法轻灵,显是身负武功,故意装疯卖傻,在这里胡搅蛮缠,故借扶他之际,暗暗运劲,只要一逼他出手相抗,便知对方功力深浅,到时真要动起手来,也不会对对手一无所知。哪知这书生被他一捏,竟毫不反抗,只是大声叫痛,叶维文一愣,只得松开手,歉然道:“得罪了。”心中不免有些疑惑,难道这人方才一闪仅是巧合?
      丁立向前一步,拱手道:“少侠身法奇特,想必出自名家,老朽眼拙,不知少侠师承何处?”
      那书生一听,双手乱摇,奇道:“你这老丈,说话越来越奇怪了,我哪是什么少侠,我就是个读书人。师承何处?家师姓王,是村里的秀才,老丈你是决计没有听过的。”
      丁立见他不肯说,也不去勉强。忽然只觉一股香气飘入鼻中,清甜婉转,极是好闻。他只道三清寨人放什么迷魂烟草,当下摒住呼吸,怒视叶维文,却见叶维文神色肃然,大声道:“云姑娘到了。”
      丁立心中一凛,暗道:“三清寨的大当家亲自截镖,老头子的面子倒大。久闻云姑娘大名,却不知这是一个什么人物?”
      正想着,一道绿影彷若从天而降,款款落在地上。那人背对丁立等人,一袭绿衣直拖到地上,身材苗条,长长的黑发也不束起,只是随随便便披下。虽是背影,也已是风情万种,镖局中人倒有一大半望着她回不过神来。
      那女子娇笑一声,回过身来。这回便是丁立,也不自禁地呆了一呆。只见那女子肤色白皙,长眉入鬓,一双眼极清亮透彻,下颌饱满,整张脸妩媚之余,隐隐有一丝清贵雍容之色。
      叶维文及三清寨众一齐跪下施礼:“云姑娘。”
      云姑娘微笑点头,如玉一般的左手微微扬起,三清寨众纷纷站起。
      云姑娘待部下全部站起,向丁立欠了欠身道:“丁老局主,小女子有礼了。”
      丁立暗自心惊,他早闻三清寨三年前老寨主季天长过世后女儿出任新寨主,只知那小姑娘年纪不大,但今日一见,却是个如此妩媚雍容的美貌少女,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当下只得还礼道了句:“三清寨云姑娘,久仰久仰。”
      云姑娘嫣然一笑,道:“丁局主客气了,小女子姓季,贱字云容。”
      那少年书生突然插嘴道:“季姑娘,难道你便是三清寨大当家的?”方天豹一听,立刻翻了个白眼。
      季云容轻笑道:“公子还是叫我云姑娘吧,听的惯了。小女子无德无能,担当这大当家之位,心里其实惭愧得紧。
      那书生嘻嘻笑道:“云姑娘不用惭愧,你美丽的很,只消瞧部下一眼,他们便会乖乖听你的话。你看,远隆镖局的人都盯着你看呢,你若再站一会儿,他们便要将镖银拱手相送了。”
      此话一出,丁立立刻老脸通红。方天豹却已忍耐不住,指着那书生道:“你这书呆子,要你指手画脚地做什么?”
      那书生似是有佳人在旁,胆气也大了起来,腰一挺道:“你这粗汉子,嘴里不干不净,欺人太甚,你瞧美人瞧得,我便说不得吗?”
      叶维文初见这书生时是满口仁义道德,迂腐无比,云姑娘一来,言语变得轻佻浮华,又见他躲闪之际露了一手上乘轻功,心下愈发觉得此人甚是古怪。
      季云容眼波流转,轻声笑道:“丁局主大名,小女子闻之已久,今日得缘一见,还望丁局主不吝赐教。”言下之意是要硬抢镖银了。
      丁立心道:“果然该打早晚还是得打,不知你这黄毛丫头功夫如何,莫要让我老头子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号,传出去还不让笑掉大牙。”转念又想:“若我赢了,这三清寨大当家会不会翻脸不认账?到时惹恼了她,这些强盗土匪一拥而上,弟兄们武功再高只怕也难以活命;若是输在这小姑娘手上,老头子今后还要不要在江湖上混了?不对,不对,个人荣辱事小,镖银如果被抢了去,这可如何是好?”他闯荡一辈子,早已久历风雨,现下却仍是手心出汗,心中微微有些后悔,早知如此绕道也就是了,最多脚程加快些,偏生要趟这滩浑水。
      只听季云容道:“叶先生,我想亲自向丁老局主讨教讨教,好不好?”叶维文甚是恭敬,退后一步,说道:“云姑娘小心了。”
      季云容对丁立笑道:“丁局主,请。”手一抖,一条软鞭吞吐而出。季云容右手持鞭,鞭梢向上,纤腰微躬,左脚踏出一步,招式含有谦恭之意。
      方天豹见丁立脸色忽晴忽暗,在他耳边低声道:“局主,当心这小妖女耍把戏。你放心,弟兄们就算拼了命,也要将这镖银一点不少地带下去。”说罢退到一边。
      丁立目中精光一闪,豪气陡升,“呛”地拔刀出鞘,只见刀身亮若秋水,寒气森森,季云容笑道:“丁局主,这可是远隆镖局的镇局之宝?”
      丁立脸容肃穆:“不错,这便是落月宝刀。”他注视着季云容,朗声道:“云姑娘,这场比武老夫胜了如何,败了又如何?”
      季云容敛去笑容,正色道:“你若胜了,三清寨自当分派人马护送贵镖局安然下山,你若败了,便按三清寨规矩,留下一半镖银,自然不会与你们为难。”她看了丁立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傲色,道:“本座向来言出必践,丁局主大可放心。”
      丁立哈哈大笑,右手一翻,宝刀刀刃横斜,一刀疾斩出去,刀风虎虎,势如迅雷。季云容飘身后退,素手一扬,软鞭颤如灵蛇,直奔丁立胸口。丁立左肩微沉,踏出一步,侧刀横削,却见鞭梢一转,“当”地击在刀背,一时间虎口发热,宝刀几欲脱手。
      丁立甫一动手,便吃了个闷亏,心中愈加烦乱:“这姑娘年纪轻轻,内劲却如此之强,兵刃上又占了便宜,这下可如何是好?”
      转眼间两人已交换五六十招,丁立招式刚猛,出刀沉稳,若换作一般对手,兵刃早就或被震飞或被削断。但季云容手中软鞭轻灵飘逸,身子忽进忽退,丁立宝刀虽好,却是连她衣角都未沾上。只是季云容不曾出招反攻,一味守招,是以除了叶维文、方天豹等好手,寻常人倒也看不出丁立的败象。
      又斗了十来招,丁立正自焦急,猛然间季云容招式由守为攻,登时四面八方全是重重鞭影。丁立大骇之下,心道:“我命休矣!”却见季云容回手反抽,鞭梢竟朝站在一边一直未吭声的那少年书生劈头盖脸的砸了下去。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方天豹眼见那书生顷刻间便要脑浆迸裂,却来不及相救,只得大喊一声:“书呆子,快躲开!”
      那书生却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身子轻飘飘地滑了出去。软鞭“啪”地抽到地上,土石四溅。
      丁立尚未回过神来,便见季云容收鞭站定,对他笑道:“丁老局主落月宝刀果然名不虚传,小女子受教了,这就派人护送贵镖局下山,适才多有得罪,还望丁局主海涵。”
      在场所有人均是一愣。大家都看出最后一招是季云容故意相让,却没料到季云容竟会在让招后公然认输!
      叶维文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云姑娘为何会舍弃十车的镖银。丁立在江湖上威名虽胜,却也只是个二三流的高手,季云容输给了丁立,那真是大大有损三清寨的名望。虽是如此,叶维文依旧遵照指令,派人将惊疑不定的远隆镖局众人送下山。
      丁立呆立半晌,向季云容一抱拳,黑着脸快步朝山下走去,打定主意等把这趟镖送完便洗手不干,省得在道上被人嘲笑。方天豹走过那书生身边时,朝四周一扫,见他那头骡子早不见了踪影,伸手将身上的银两尽数扔到他手里,瞪了他一眼,跟着丁立走了。那书生握着银子,望了好一会儿方天豹的背影,末了,微微一笑。
      季云容这时开口道:“公子好快的身手。”那书生微微一笑:“云姑娘好俊的鞭法。”
      季云容抚了抚瀑布般的长发,一双妙目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眼中笑意盈然。
      “云姑娘今日对远隆镖局网开一面,在下可否也能沾些光?”
      “方大侠刚刚不已为公子解围了麽,公子怎可辜负方大侠一番美意?”
      “云姑娘此话差矣,”那书生摇头道,“无功不受禄,我和那莽汉子既无交情也无渊源,岂有平白受人钱财之理?这些银两我是定要还了他的。”
      叶维文在一边听了,心下颇不以为然,暗骂了声:“书呆子。”
      季云容依旧笑靥如花:“那公子意下如何?也想指点小女子几招麽?”
      书生叹了口气,道:“在下武艺低微,又怎是云姑娘对手?”
      季云容眼波一转,脸上笑容未敛,软鞭已朝他疾卷过去。那书生大叫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云姑娘你动辄舞刀弄枪岂是良家女子所为?”
      季云容“噗哧”一笑,“公子难道忘了,云容本就是强盗头子,与良家女子可是半点边都沾不上的。”
      书生喊得虽慌,步法却丝毫不乱,腾挪闪跃极是灵巧,然而一味闪避,季云容急攻了二三十招他竟一招未回。
      季云容秀眉一蹙,软鞭似是折了七八个弯向那书生抽去,虚虚实实,非逼得他出手招架。那书生见此招既狠又快,一惊之下随手折了一根树枝,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向着季云容面门刺出。“啪”地一声,树枝被软鞭卷上折断,那书生乘势跃出,长声道:“云姑娘,在下身上一穷二白没钱付账,打架又不是你对手,只得脚底抹油先走一步了!咱们绿水青山,后会有期!”大笑声中,身子腾空而起,三闪两闪便不见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劫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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