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小镇的冬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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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溪已经在花牛镇生活了十几个冬夏了，但是今年是小溪第一次离开小镇去市里读书，小镇今年的冬天在小溪眼里便有了不一样的颜色。
今天是小溪回来的第二天，早上被鸡叫声吵醒后小溪便起了床，穿上了妈妈新织的白色高领毛衣，又暖和又柔软。打开窗帘后发现河里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有些孩子已经在冰上玩耍了，大人们在旁边骂着喊着将孩子们拉上岸边。岸对面几户人家已经开始生火做饭，寥寥炊烟在冬天的冷空气里缓缓上升。
小溪开了房门，左右没见到妈妈影子，就打了一盆热水先去了奶奶房间，奶奶房间门半掩着，推门进去看见床前已经放了一个火盆了。冬天冷，老人不方便换衣服，妈妈就缝了好些垫片。小溪快速将奶奶擦洗以后换了垫片，换下来的垫片浸在热水里端出去了，刚出门见妈妈拎着一只拔了毛的鸡。
“这个鸡你想怎么吃？”妈妈往厨房走去，高兴的问着小溪。
小溪想着妈妈身体不好，睡眠也差，就说炖汤吧，这正合了小溪妈妈的心意，“好，炖汤给你喝。”
“我去开店门”，小溪将垫片用洗衣粉泡好后就去了前厅，这会儿太阳还未升起呢。
小溪开了门，站在门口伸了一个懒腰，看见老槐树下站着一个人，歪着头仔细看了，是宇森！
“宇森？”小溪小声喊着，走了上去。
宇森转听到小溪喊立马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小溪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高中生活怎么样？”过了会儿宇森好像终于找到了话题一样。
“嗯，挺好的”小溪看着宇森，半年不见，似乎变得结实了，也变得更成熟了，“你呢？”
“嗯，我也挺好的。”
两人站在那里，便再没有话说了。渐渐的，太阳开始慢慢升起来，路上往来的人也渐渐多了，小溪想到铺内东西还没有往外摆好，“我得先去忙了。”小溪说着就转身进屋，刚进屋里想到宇森的手机号没有要，又一想，还早呢，过两天见到了再要也不迟。
因为快要过年了，铺里进了一些对联、灯笼烛台以及香火这些年货，小溪搬出一张桌子，上面铺了一块红布，将这些商品挨个拿出来摆好。宇森并没有离开，走到桌前看着小溪在往外搬东西，便上前一起帮忙收拾着。
收拾的差不多了，宇森看着小溪说到：“我明天就走了。”
小溪瞪大了眼睛，“不在家过年吗？”
“在X市过年，我爸这次回来就是接爷爷奶奶去那边过年的。”
小溪深吸一口气，似乎感觉到宇森以后都不会再回这个镇了，“你后来买手机了吗？”宇森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他知道小溪家里情况，心里已经为小溪没有联系他想了很多理由。
小溪听着宇森这样问，心里不免觉得有点抱歉，“买了。”
宇森听到后，再也没办法为自己找理由了，也许真的很忙，上课不让带手机，回去又太晚需要休息？可是这些理由在宇森心里统统不成立，他不知道小溪为什么不联系他，此时也没有勇气问。
“可是你的手机号那天晚上以后我就没找到了。”小溪不好意思的笑了。
宇森第一次从小溪脸上看到这种笑，小溪明显比以前开朗了，宇森很高兴小溪有这样的改变，但是也想知道在小溪身上发生了什么。
宇森拿出手机递给小溪，“你拨打你的手机。”
小溪拨通了，宇森接过手机看着这个号码，心想这次回老家总算没白回了。宇森挂了电话后看到自己手机上显示未接来电，是爸爸的，宇森赶紧打了过去，接通以后应了两声就赶紧往家里跑去了。
小溪看着宇森这个慌张的样子，心里祈祷着，希望不是出了什么急事。小溪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全身都很暖和，这时妈妈在后面喊着小溪吃早饭，小溪才起身进去。早饭也是在院子里吃着，太阳晒在身上，厨房廊檐下是妈妈挂着的干辣椒、萝卜干、冻柿子和蒜头，下面堆着一排排的白菜。院门口那里靠墙的小棚子里一堆堆的干木柴，这些都是妈妈去镇后面的山上捡的，小溪周末回来的时候也会去捡，还有一袋袋的煤炭，这些都是小溪跟母亲在山脚下自己烧出来的，奶奶冬天是离不开这些的。
饭后妈妈拿着毛衣去了前厅铺子，一边晒太阳一边做生意。小溪进房间打开书包开始写作业，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八点了。下一秒，小溪反应过来她的手机里没有未接来电，立马意识到自己早上输错了号码便赶紧出门往宇森家跑过去。
母亲坐在门口看女儿跑过去，大声问着怎么了也不见女儿回答。小溪陆陆续续跑着，等到了宇森家门口的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可是宇森家大门紧闭，门口的车子也开走了。小溪咬了咬嘴唇，无奈只能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路过镇上的集市，临近过年格外热闹，街边买瓜子花生的，吆喝着卖花生糖的，还有其他各色零食炒货。来来往往的人好像都格外高兴，有议价的，有互相打招呼的，还有大声说着话的，他们的嘴巴都呼呼往外冒着热气。
小溪到家后看妈妈在跟张婶聊天，打个招呼就回自己房间了，坐在书桌前看着手机发着呆。过了好一会儿，小溪深深叹了一口气开始写作业了。窗外阳光懒懒的晒着，湖面上偶尔飞过几只野鸭啄着冰面。有时也可以听到孩子的哭声，外面路过商贩的叫卖声，还有野猫的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小溪听到了厨房传来的切菜声，看了眼手机，已经午饭时间了，小溪便出了房间。路过厨房小溪打算跟妈妈说自己去前厅看着，谁知小溪妈妈一脸认真的问小溪：“早上你跟宇森在外面嘀咕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就说了一下学校的情况。”小溪一脸茫然。
“早上张婶跟我说宇森他爷爷早上好像摔了一跤挺严重的，叫了救护车送市里去了。”说完还撇撇嘴。
小溪心里一咯噔，“后来呢，张婶知道后面的事吗？”
好像送到医院人就快不行了，又往大城市里送去了。”妈妈说的也含含糊糊的，小溪知道妈妈准是没有听明白张婶说的。
“小溪皱着眉若有所思的去了前厅，小溪母亲还沉浸在这件事里，想着平时那么硬朗的一个人，怎么摔一跤就不行了，想着人生无常。
小溪此时心里想着，那宇森一定会再回来的吧，还会回来吗？在门口怔怔的坐下，心不在焉。
“小溪你妈妈在家里吧？小溪？小溪？”张婶喊了好几遍，小溪才回过神来，赶紧点头回到：“在的，在里面做饭。”
“你瞧瞧这个，”张婶说着就把手里端着的那碗回锅肉放到小溪眼前晃了晃，“刚做好的，端过来给你吃。”张婶整日里在太阳下晒着，黄黑黄黑的脸自信的笑着，一口牙齿整齐的露在外面，“做的好吧？”张婶的眼睛在等着小溪夸这回锅肉。
“嗯！闻着就香！”小溪仔细闻了一下夸到。
张婶哈哈哈的笑着就去院里了。
在小溪眼里，张婶是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人。张婶的丈夫在外面嫖赌，家里一双儿女都是张婶拉扯大的，现在读了大学都在外面上班了，张婶在家里跟丈夫两人三天两头就会大吵一架，别看张婶长的很结实，她丈夫一旦动起手来张婶毫无还手之力。有天晚上小溪母亲趴在张婶家门外敲了好久，嗓子也喊哑了，过了好半天，他丈夫打过瘾了才开门，抽着烟出门去了。母亲哭着把张婶扶到自己家，用热水擦了，煮了鸡蛋给张婶吃下，张婶哭诉到深夜，母亲也陪着哭到深夜，这些小溪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张婶的婆婆后来得了老年痴呆，有一天掉进河里淹死了，镇上的人都说是张婶推下去的，因为老人被捞起来的时候头上还有一件毛衣，是往上脱到一半停在那儿的。张婶的婆婆对张婶一直不满意，因为败坏了她儿子的名声。在她婆婆眼里，自己的儿子是那么孝顺，定是被张婶气的糊涂了才会打人，所以逢人就说自己儿子如何孝顺懂事，说自己媳妇又是如何伤风败俗，所以儿子才会动手打她。
镇上的所有消息传的都很快，但是真真假假大家都当个玩笑说着，没有人去证实，也没有人制止。镇上的人各自在自己的玩笑里痛苦，又在别人的玩笑里快乐，张婶便是这样救赎自己的。不一会儿小溪听到院里一阵惊叹声，便竖起耳朵听着。
“好好一个人就这样走啦？”这是妈妈的声音。
“可不是嘛，平时看着那么利索的一个人，怎么摔了一跤就不行了。”
然后又一阵嘀嘀咕咕的声音，张婶从院里出来回自己家去了。小溪赶紧去问妈妈：“谁走了？什么走了？”一边问一边心里祈祷。
“宇森他爷爷。”妈妈说完就开始端着张婶的那碗回锅肉看着，又拿出一个干净的碗出来分装，“小溪，把这碗洗干净了给张婶送去。”
小溪愣愣的拿着碗去院里洗了，走到店铺门口时，小溪将碗放在柜台上后人一溜烟跑了。虽是冬天，但是在这正午阳光下跑了十几分钟也满头的汗了。等小溪跑到宇森家附近，正好看见几辆车缓缓开过来，在宇森家门口停了，那边已经两两三三聚集了一些人。只见车头上都盘着一块白布，小溪看着宇森头上戴着白巾从车上下来，转身去车后扶着一个铺着白布的担架，肯定是他爷爷躺在里面了。
宇森早些年有个哥哥，可是小学放学时不知怎么就掉河里淹死了。后来宇森出生了，一家老小都爱护的紧，宇森父母常年外出做生意，宇森便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感情自然很好。
因为这事出突然，很多办丧礼要用到的东西都没有置备全。一群人上车下车跑前跑后，就在那一团白晃晃的布里慌乱着。宇森没有看见小溪，此刻他的眼里全是白色的，手里感受到的也是爷爷僵硬冰凉的手，被人群引着进屋里去了。小溪知道现在不便进去打扰，就转身回家去了。
到了家门口，看见张婶和妈妈又在门口聊天，妈妈见小溪回来责怪到：“让你给张婶送个碗，你疯哪儿去了？”
小溪知道妈妈在等自己吃饭，没有回答妈妈，对着张婶点点头打招呼，然后就去后院盛饭了。女儿上了高中以后明显有了很多改变，这些小溪母亲心里都清楚，她很高兴女儿可以不用整日里像个小老太一样严肃，但是又因此觉得女儿和自己离的远了，心里便也有些不满。
“张婶要去照顾孙子了。”午饭时小溪妈妈跟小溪说道。
“张婶要走了？”小溪心想，张婶一走妈妈那真是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了。
“嗯。估计以后逢年过节回来一趟。”母亲夹着回锅肉放小溪碗里。
“张婶跟她媳妇处的怎么样？”小溪搭着妈妈的话聊着。
“就那样吧，媳妇跟婆婆还能好到哪儿去了？”妈妈撇撇嘴，“不过没听过张婶说她媳妇不好就是。”妈妈一脸肯定的说着。
“什么时候去？”
“年后吧，今年好像回来过年。”
“张婶丈夫呢？我这次回来没看到他好像。”
“说是出去打工了，张婶哪知道这是真话还是假话？不过只要他不回来张婶就有好日子过，”小溪妈妈扒了一口饭，“死在外面不回来最好。”后面这句话她说的很轻，但是小溪听到了，她知道妈妈也痛恨那个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小镇的冬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