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溺游戏》芒西番

51、Chapter 51

　　看着冉思楹转身要走，訾烨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追上后刚伸出手触碰到前面这人的胳膊，便被毫不留情地甩掉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简直受够了这种耗费心神的折磨。那些原本被她费尽心思抛之脑后的事情，被身后的这个人一一揭起，实在有些疲倦。

　　冉思楹脚步顿住，回身后从一直挎在肩上的包里掏出了手机，随后当着訾烨的面径直进入了微信，手指在屏幕上点击数次后竟将他的聊天框翻了出来。

　　“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放下你的吗？我每天都会翻一翻咱俩的聊天记录，每一次都是我开头，再是我收尾，你从未主动联系过我一次，后来我才明白，我们的感情只要我不主动就结束了，”她将手机翻转面朝着訾烨，十分熟练地在屏幕上滑动着，把俩人曾经的每一次联系展示给他看，随之哼笑了一声，“分手那天，我非常不礼貌地看了你的手机，你的微信里七百多人，独独只给我设置了免打扰。我当时还在感慨，又不怎么联系何必呢。”

　　话毕，訾烨原本停留在她手机上的目光登时移动到了她的脸上，眼底的光亮瞬间熄灭，透着浓浓的疑惑与不解，缓缓道：“我从来没有给你设置过任何东西。当时在剧组，我的手机都是在经纪人的手上，包括你刚才在酒吧说的话，我从来没有拖任何人告诉你别去剧组找我。”

　　“那晚，我一开始根本不知道你来了，后来是云宛枝说特地在酒店前台留了房卡给我，可等我拍完戏回去，你早就走了。”他轻抿了下唇，说话时的神情非常认真。

　　一瞬间，俩人都开始沉默不语，空气中弥漫着的味道令人窒息，让人不由得觉得每一秒都变得更加漫长。
　　眼神偶尔会不经意地碰上，冉思楹迅速偏过头，一双眼急切地扫向房间里的所有角落，在难以忍受的时候愣愣出声道：“或许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在从中作梗，但我们当初分开也只是时间问题。你那时合约到期，公司的要求你也不得不遵从。”

　　提到这个，訾烨蹙紧的眉头霎时展开，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我以为我退出娱乐圈就很清楚明白地向你证明了我的想法。那个合同我没签，我当初就是想告诉你，公司要求不能谈恋爱，我没答应。”

　　话落，冉思楹猛地一抬头，任由头发勾缠在嘴角，细薄的腰背抖动得犹如筛糠，似是被陡然所知晓的实情吓白了脸，倏地扭头打开离开，边抬脚边词不达意回道：“我先回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这里跟你彩排什么青春疼痛文学的偶像剧呢。”

　　开门关门的声音接连响起，客厅内一片昏暗，冉思楹闭眼缓神，在听到身后突然响起的清脆笑声后吓得打了个寒噤。

　　“思棉？你怎么还没睡？”她回头看了眼站在眼前的人，怀里抱着的平板还在滚动播放着动画片。
　　借着平板发出的光亮，冉思棉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歪头道：“姐姐，我听到你跟那个哥哥吵架了。”
　　她跟着一愣，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勉为其难地扯出一抹苦笑，“这房子的隔音这么差吗？”

　　本意是为了岔开话题，可当冉思楹缓缓朝着卧室走去的时候，冉思棉哼着动画片里的主题曲追上了她，冲着她连续眨了好几下眼睛，“姐姐，你明明就还喜欢他。”
　　“你懂什么！快回去睡觉，不然下次就不许来我这里了。”冉思楹背对着大床，扎头发换衣服一气呵成。

　　在恍神进入洗手间后，她情不自禁地加重了卸妆的力道，蹭得眼尾一片通红，还不时泛出刺痛的感觉。刚才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积压在一起，她完全分不出那个心神去认真思考。

　　对于訾烨说的那些话，她全都信，可那三年所有的不闻不问也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即使两个人之间的阻碍都是因为别人而起，可訾烨明明有那么多挑明实情的机会，却还是硬生生等着她提了分手也没说出口。
　　她清晰记得那天出了商场后，烈日当头，空气中的燥热感似乎能把人烤熟。她几乎是掰着手指默默数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暗暗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訾烨挽留，哪怕这样的状态再持续个三年，她也甘之若饴。

　　片刻后，被热水蒸腾过的大脑再次变得混沌起来，喝完酒以后的晕眩感愈发严重起来，她抬手施力按了按眉心，生怕吵到卧室里的人便刻意放轻了脚步。
　　床上那看似格外娇小的人睡得正香，宽大的空调被被抱成一团，丝毫没给她留有一丝丝多余的空间。

　　冉思楹无奈摇了摇头，拉开衣柜从最上面那一层掏出了一床薄绒毯，刚半躺下去便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画面依旧停留在她与訾烨的微信聊天框，时间线也被她滑动到了俩人交往后的第二年。
　　周遭环境静谧得不太真实，她紧攥着手机翻了个身，明明忙了一整天这时却丝毫睡意都没有。

　　车子的引擎声从星城华府一路响到了临近市中心的一片老式住宅区，里面的房子看着有些年代了，墙壁斑驳泛黄，窗户是老式木质雕花窗棂。
　　訾烨之前滴酒未沾，这会儿胸口却依旧泛着酸苦的感觉，驻足在大门外缓神了许久才打算进去，刚抬脚就看见了隔壁栋时不时会有人进出，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

　　他心生疑惑，再一偏头竟在昏暗的环境下瞥到了一抹熟悉的存在，宽敞的露天停车场停着一辆贴了粉色车衣的跑车，与冉思楹几年前的那辆十分相似。

　　“小烨？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出声打断他思绪的是一位约莫七十岁的老人，头发花白如雪，脸上布满了皱纹和沟壑，身材有些佝偻，望向他的眼神十分慈祥。

　　渐渐的，訾烨缓缓收回了目光，将手指上绕着的车钥匙塞回了兜里，急忙迎上去后开门见山询问：“奶奶，隔壁是有人住了吗？”

　　“好像是说老两口的外孙女从国外回来了，所以这几天都是来收拾打扫的人。”老人慈眉善目，这时眼底透着的威严却平添了几分疲惫。

　　“那门口那辆车是......”訾烨情不自禁又回头看了一眼，边往里走边顺势搀扶住了老人的胳膊。

　　老人顺着他的视线也往后看了看，一脸淡然的神色，却在开口回他的时候半蹙起了眉头，“前两天我出门的时候，看见一个男孩子停在那里的，怎么了？你认识？”

　　“没事，不认识。”
　　他扬起嘴角苦笑了一声，在双脚踩上厚重柔软的深色大理石地毯后，一抬眼就看见了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人。
　　绕过那架古朴典雅的钢琴，訾烨从餐台上倒了杯水才走了过去，脸色阴沉得犹如覆了一层淡淡的冰霜，轻声：“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见他出声，訾熠顿时松了口气，战战兢兢的一双手终于松开了手上的文件，嘴角带着笑，“下个月五号。”
　　“你有空吗？”紧挨着訾熠坐着的俞眠从手机上抬起了目光，明明是温柔和善的眼神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论察言观色，无人能与訾烨比肩。
　　他沉默着喝了口水，半晌才淡然道：“下个月我要出差。”

　　訾熠跟俞眠对视了一眼，刚准备开口就听见了楼上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最后停在了訾烨的身后。
　　“出差？我可是听说你已经一周没去过公司了。”说话的人扬起手重重地拍打在訾烨的肩膀上，语气散漫又不失严厉。
　　“恬姐。”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异口同声唤了句。
　　訾烨微微颔首，先是清了清嗓，继而心虚地站起了身，“我有点头晕，明天还要开会，先上去睡了。”

　　被抛之脑后的三个人面面相觑，却在听到半掩着的大门外响起的嘈杂声后才纷纷挪动脚步跑出去围观。
　　三个人从上往下站在长阶上张望，铁栏大门外不时有人抱着笨重的大号纸箱往隔壁走去，阵仗别提多壮观了。
　　“孟爷爷孟奶奶去世这几年，都没见有人来过。”
　　“那这套房子就一直这么空着吗？”
　　“嗯，听你们奶奶说，老两口的外孙女一回国就立刻办理了过户，估计要搬过来住了。”
　　......

　　装修简单的大卧室紧靠着楼下花园，阳台上爬满了藤蔓，上面缀满了粉色小花，伴随着晚风吹来的时候带着淡淡的清香，十分好闻。
　　訾烨推开门居高临下注视着外边的一切，只有在听到楼下三个人越聊越嗨扯到他身上的时候才漠然着勉为其难笑了下。

　　到了深夜的时候，窗外的风吹得更加猛烈起来，摆放在客厅露台上的绿植支撑不住撒了一地。冉思楹闻声惊醒了过来，眼瞧着睡在身侧的冉思棉皱着眉头小声咕哝了几句，她抬手拍了拍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雨几乎是下一秒就落了下来，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伴随着还有电闪雷鸣的轰隆声，在这个夜晚显得格外得恐怖和骇人。
　　她无暇顾及露台外早已遭了殃的所有盆栽，呆坐在床上，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直到天蒙蒙亮才再次昏睡过去。

　　耳边的窸窣声不断，扰得人是心烦意乱。
　　冉思楹皱着眉头睁眼时，在看见与自己对视着的冉思棉以后强压下了心里的怒火，说话的时候也带着十足的耐心，“你怎么起这么早？你们小孩子周末都不睡懒觉的吗？”

　　“我饿了。”冉思棉坐在梳妆台前，模样非常乖巧，费力扎起的高马尾垂落在身后，嘟嘴撒娇的时候还垂眸看了下饥肠辘辘的肚子。

　　良久后，冉思楹半眯着眼把刚刚送到的帕尼尼和豆浆放在了餐桌上，看着冉思棉大快朵颐的时候又重新趴会沙发睡了个回笼觉。

　　直到闹钟响起，她才不得不从酣睡中醒来，待眼前恢复清明后才打着哈欠去洗漱。
　　下午的拍摄离星城华府有些远，生怕在周末会堵车，冉思楹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就打算出门，换鞋的间隙侧眼看了下一直坐在餐桌前看书的冉思棉，叮嘱道：“冉思榆等会儿会来接你，你在家乖乖待着，我要出去工作了。”

　　“不能带我去吗？”冉思棉用手支在下巴上，眨巴眼睛的时候让人实在没法拒绝。
　　冉思楹修长的手指勾着车钥匙转了几圈，边把墨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边轻笑着拒绝：“不可以。”
　　“那......”
　　仅吐出一个字，她急忙打断了，深觉小孩子的情绪和小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强压下心口处的烦闷柔声回：“那个哥哥不在，你别想了。”

　　果不其然，冉思棉迅速耷拉下了眼皮，嘴也跟着嘟起来，任由她拉开门踏出去都没再吭过一声，目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时间匆忙，冉思楹长叹了一口气，只有在抬眼的时候短暂地瞥了一眼对面紧闭着的那扇门。

　　如她所料，车子从驶上高架，再到驶入城市的主干道，就一直走走停停。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让冉思楹不由得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昨晚先是被訾烨折腾了许久，接着又被窗外夹杂着闪电与雷鸣的暴雨扰了半宿，这时本就不怎么有精神，因此在堵车的间隙不禁放松了下来，半趴在方向盘上小憩。

　　早前约好的摄影棚因突发状况被改到了一处文艺园区的仓库，周围高楼林立，幽静又小资的咖啡店和茶馆占了一大片面积，让人觉得很有闲适感。

　　訾烨刚应酬完出来，穿梭在偌大的停车场里，转变方向刚准备进入一条狭窄的小道，就被从最里面冲出来的人撞到了。
　　力道十分大，让他不禁有种眼冒金星的感觉。

　　“抱歉，抱歉，我赶时间。”
　　对方冲着他躬身连连道歉，待回过神只觉得这声音非常耳熟。他垂头定睛一看，惊道：“你是冉思楹的助理？”

　　孟念这时恰巧抬起了头，迎上他的视线后也跟着瞪大了眼睛，“你好，又见面了，不过我现在有急事，得先走了。”
　　话毕，訾烨的心头涌上一种异样的情绪，下意识觉得肯定跟冉思楹有关，眼疾手快拽住了打算再次跑起来的人，半蹙着眉头询问：“是不是冉思楹发生了什么事？”

　　“冉姐在西塘路那里出了车祸，我得赶紧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孟念急得眼泪都快出来，还情绪激动地跟着跺了跺脚，又道，“她这会儿情绪不太好。都怪我，我就不该答应让她自己来，她最怕这些了，平时看到电视上有撞车的画面都会吓得瑟瑟发抖。”

　　聊到这里，訾烨原本半蹙着的眉头再次跟着拧紧，心里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席卷而来，按压钥匙开门后，沉声道：“我跟你一起去，开我的车。”
　　语调不容置喙，孟念仅怔了半刻便坐上了副驾驶。

　　途中，訾烨双手紧抓着方向盘，视线一直冲着前方，脑海里搜索着关于过去的种种回忆，根本不记得冉思楹有害怕车祸事故的经历，紧张道：“她为什么会害怕撞车？”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偶然听冉姐说家里有人出过车祸，好像还挺严重的。”孟念老实回了他。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就一切说得通了。
　　三年前冉思楹短暂地失联过一小段时间，而那时住在隔壁的孟家老两口恰巧就出了车祸。往日的种种再次联系了起来，孟家老两口的外孙女在延阳读大学，而冉思楹的姥姥姥爷长住在京州。
　　俩人交往后的第一个春节，因为冉思楹没回家，孟家老两口所以破天荒留在了京州过年。
　　加之昨天偶遇到隔壁的那栋房子空了三年，却恰好赶在了冉思楹回国后就重新开始打理了起来，还有门口那辆略显老旧的粉色野马跑车。
　　原来......
　　曾经所发生的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訾烨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轻微抖动的双唇难掩胸腔处强涌出来的哀伤，脚下情不自禁踩了下油门，几乎是一路疾驰到了事发地。

　　眺望过去，事故似乎非常严重，前面浓烟滚滚，警车和救护车的警笛声交织在一起，让周围围观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揪紧了身心。

　　訾烨松开安全带一路往前狂奔着，中途听到了擦肩而过的人议论着这场事故。原来是有人疲劳驾驶，把油门误当成刹车，才造成了现在七辆车连环追尾的场景。

　　愈接近那种呛鼻的气味便愈浓烈，前往的路上不免有些拥挤，磕磕撞撞才艰难走到了。訾烨几乎是下一秒就看到了冉思楹那辆被夹在最中间的车，可以被称之为是面目全非。

　　喘息声粗重，他攥拳克制着情绪，眼神里显露出来的恐惧让他额上的汗水滑落了下来，顾不得太多径自钻过警戒线朝里走去。

　　“訾烨？”

　　声音轻缓又细小，却还是轻而易举地钻进了訾烨的耳朵里。他怔怔着转身垂眼望了过去，距离警戒线不到一尺的地方，满脸乌黑、身上布满淤青的冉思楹席地而坐，看见他的时候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窒息感再次袭来，訾烨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蹲下身将冉思楹紧紧地揽进了怀里，环抱着的胳膊还有加重力气的趋势，箍得冉思楹跟着呛咳了起来。

　　“太好了，你没事，”訾烨松了点力，还抬手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冉思楹乖巧地趴伏在訾烨的肩上，情绪很快便被茫然与不解所替代，愣神问：“你干嘛要道歉？”

　　对方突然沉默了下来，冉思楹面色如土，那种心悸又忐忑不安的感觉久久无法消散，却在猛然察觉到肩上的湿润后绷紧了全身，咫尺间的地方传来轻微的啜泣声，酸涩又刺耳。

　　面对这幅局面，她喉咙发干，有些手足无措，“你到底......”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当年你突然跑来剧组找我，心里其实很难过吧？可是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我真的猜不到。”訾烨半阖着眼，略微沙哑的嗓音全是委屈。

　　倏地，冉思楹反应了过来，倍感疑惑的声音有了一丝丝转变，近乎失神地小声呢喃：“你为什么会知道？你居然知道？”

　　忽略掉眼前不知所措又难掩憔悴的人，她腾地站起了身，神色因着脑内绷断的弦而变得灰败，恍惚着挪动脚步离开。
　　而被留在原地的人，犹如一个丢了糖的孩子般任由眼泪夺眶而出，嘴上不停地念叨着。

　　“冉思楹，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