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尽狂沙》小W李博

152、传递善良

　　高维嵩拿笔的手更加的不稳，哆哆嗦嗦写完这行字，在旁边画了个下跪磕头的小人和一束花。
　　写完画完，高维嵩费力地把白板转过去，让它冲着二丽。疲惫不堪的脸色挂着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宛如冬日里的暖阳，慢慢融化着世间冷漠的坚冰。
　　一直没说话的老郑憋不住了，一开口就已涕泪横流。
　　“高老师，您的大恩大德我替小亮和小悦记下了。二丽姐，不管您最后怎么选择，我也不会怪您的。我认同高老师说的话，您是个仗义的人，您为高老师这样的人抱打不平，没错。”
　　二丽狠狠瞪了老郑一眼，流着眼泪踹了他一脚：
　　“别在这跟老娘卖惨，老娘不吃这一套。我原谅不了他们，什么时候都不能原谅！我不再追究这件事，是为了不让高老师生气着急，我是给我弟弟面子！少在这儿装！哭给谁看呀！赶紧滚！别在这儿给我弟弟添堵了！”
　　解不开的疙瘩解了，难办的事圆满解决了。
　　拿着二丽和高维嵩签字的谅解书，老郑使劲克制着给高维嵩磕一个的冲动……
　　……
　　高东成晚上去病房的时候，高维嵩在睡觉。睡得很踏实。
　　老郑和二丽过来的事，李姐打电话告诉他了。电话里李姐有些不安，她担心高维嵩的身体，想让高东成跟医生护士打个电话，赶紧把这两个人都轰走。
　　放下李姐的电话，高东成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没有给护士打电话。儿子什么脾气，当爹的心里还是有数的。他决定想要做的事，你今天拦了，他明天还是要做的。很多事他管不了。
　　虽然没跟医生护士联系赶人，可高东成的心却一直不踏实。毕竟高维嵩的身体状况还是太让人忧心了。
　　本想早一点去医院看儿子，可集团的一大摊子的事让高东成实在走不开。直到天都黑透了，他才急忙忙地赶到了医院。
　　刚一到科里，正好和童彬走了个对脸。
　　童彬刚从高维嵩的病房出来，一脸的轻松让高东成像吃了定心丸一样的踏实。
　　“下午给他做了个气管镜，情况不错，就尝试着先封一下气管套管，两三天之内没什么问题，就可以拔管了。胃溃疡控制得也很理想，正好明天该换鼻肠管了，拔了后就先不下了。试着喂点水，喂点流食，米汤，藕粉啊，问题不大。”
　　两个人开心地交流了些细节，童彬还有工作要忙，先走了。高东成也急忙去了病房。
　　进了门，高维嵩还在睡着。李姐知道高东成还没吃饭，就主动下楼去给他买吃的。
　　高东成坐在儿子的床边，伸手摸了摸气管切开的地方，还是觉得很心疼。
　　气管套管封了，但从外面看，身体上没什么变化。那个戳在高维嵩脖子上的管口，突兀地立在那里，如同戳在高东成的心里。
　　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在这声叹息中，高维嵩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的盯着高东成看了好半天，然后叫了一声爸。
　　这声爸叫的含混不清，音量也很小，但却如同天籁，直击高东成的心。他一把拉住高维嵩的手，泪眼婆娑。
　　“这是能说话了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久未发声的高维嵩显然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好久才还醒过味来。
　　看着老爸没出息的眼泪，情不自禁“切”了一声。比划了一下流泪的动作，还做了个怪脸。
　　高东成笑了，开心地笑了。
　　“咳，让儿子见笑了。这不是太激动了吗？激动的泪水，是激动的泪水！总算是能说话了，要是变哑巴了可怎么好啊！”
　　高维嵩也笑了。
　　“夸张！”
　　说话间门开了，进来的是蒙启。他显然已经在知道了高维嵩的情况，脸上也是挂着开心的笑容。
　　“才看见童哥给我发的微信。还好吧？我下午两台儿手术，刚完事。不错，恢复得挺快。”
　　蒙启边说话边职业性地看了看监护仪上的数据，又检查了一下气管切开地方的情况。
　　“伤口保护得很好，等拔了管，用蝶形胶贴一贴，很快能愈合。”
　　“愈合以后会不会留疤呢？”
　　看着高东成严肃又认真的表情，蒙启肯定地点点头。
　　“那是一定的。不过现在这种瘢痕，是可以通过整形外科淡化或者去除的，我见有的患者弄过，挺成功的，我回头留意一下，看看那里做得好。”
　　“对对，你留意找一找，这个地方留个疤，太难看。”
　　两个人一唱一和聊得热闹，却没发现高维嵩的白眼儿已经翻上了天。
　　为了个疤做手术，我疯了吗？这段时间的这通折腾，我还没够吗？
　　一阵不满的嗯嗯声，让自顾自聊得热闹的两个人终于察觉到了当事人的不满。
　　看着高维嵩的大白眼，蒙启厚道地笑了。
　　“美容不是女孩子的专利，男人也是可以美容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皆有之懂吗，没特别说只有女的才能爱美。”
　　蒙启说得很认真，高维嵩则很不屑。
　　“放屁！”
　　这两个字让高维嵩说得异常清楚，清楚到把刚进门的李姐吓了一跳。
　　“放屁了？那是不是要拉屎啊？等一下啊，我去给你拿便盆！”
　　李姐的话让所有的人一愣，随即便爆发了一阵大笑。这久违的笑声，如同黑夜中灿烂的星辰，驱散了内心所有的黑暗。
　　蒙启过来的时候，高东成就给李姐打了电话，让她多买个披萨上来。他知道蒙启忙了一下午，肯定是饿了，他想让他回家之前，先垫吧一下肚子。
　　高东成每天晚上都要来医院，晚饭一定是要在这儿吃的。蒙启便给他找了个和他们医护都相熟，专门做外卖的小店，每天特意为他做些适合糖尿病人吃的饭。
　　高东成今天的饭依旧很简单，一份杂粮饽饽、一份白切鸡、一份水煮青菜。饭菜安排得很健康，但却勾不起人的食欲。可那份披萨就不一样了，一打开盒子瞬间流出的芝士香味，就让高维嵩不住地皱眉。
　　蒙启真的很饿，谢了高东成和李姐，洗了手就开始大快朵颐。咬了好几口，才发现高维嵩一直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凝视着自己。
　　“嗯，特别好吃。伯伯，您给我多加的这份芝士太必要了，口味提升了好几档。嵩嵩，你以后一定得尝尝他们家的披萨，比必胜客好吃太多了。不信你闻闻。”
　　老实人也有蔫坏的时候，蒙启拿着披萨递到高维嵩的鼻子下面让他闻，把高维嵩气得直喘粗气。
　　“滚！”
　　用尽全身力气，高维嵩再次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愤怒。蒙启哈哈大笑，冲着高维嵩举着披萨一口口的咬。
　　看着两个孩子开心地斗气儿，高东成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美。眼前这份没盐淡味的晚餐也变成了人间美食。
　　蒙启吃了两块儿披萨，反复叮嘱高维嵩要尽量少说话，一来插管的过程中对声带有所损伤，用得不恰当，很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二来肺部的伤也还在恢复中，气力不足，说话多了会很伤气。
　　高东成和李姐都非常重视蒙启的话，表示一定会做好监督工作的。
　　蒙启提着没吃完的披萨走了。高东成也吃完了晚饭。趁着李姐收拾的空儿，高东成坐在儿子的床前问道：
　　“今天把Ryder的事解决了？捎带脚还把那个……二丽也说服了？”
　　高维嵩愣了一下，笑了：
　　“眼线。”
　　高东成也笑了。
　　“李姐给我打电话，是怕他们把你累着。其实我也挺烦他们的，这个时候来找你谈这个事，过分了。但我也知道，你打定主意要做的事，爸爸拦不住，也做不了你的主。不过我实在是挺不高兴的，觉得他们真的很自私。他弟弟在里面呆十几天就受不了了？真应该让他们好好了解一下，这些日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看着高东成变得有些气愤的表情，高维嵩摇摇头。
　　“逼不得已。以后我给你讲。”
　　高维嵩一下子说出这么多字，着实吃力，也不很清楚，让高东成琢磨了一下才算听明白。
　　想起蒙启走前的嘱咐，高东成忙着点头。
　　“嗯嗯，行，行。我明白，不是嘛要紧事，咱们以后说啊。今天不说话了。咳，我也就是跟你发发牢骚而已。就算我心里有不舒服，我也是支持你的，无条件的支持。其实以我的经历，更应该认同你的做法。当初要不是春巧宽容大度，怎么可能有我的今天。所以啊，我也是想明白了，你们俩会成为男女朋友，就是因为三观合。都是善良仁慈的孩子啊！”
　　高维嵩没有料到高东成会这么说，一时间也愣了。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都沉默了，恰巧这时候护士来给高维嵩换液体了，爷俩的谈话也就戛然而止了。可春巧这个名字，却还是让两个人的心里都起了涟漪。
　　事业的复苏，生活变得正常了，高东成开始有了更多的想法，对未来也有了奢望。这份奢望的目标是给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