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有条紫金龙》八珍豆腐

22、陇西裴家

　　经过上次的罪蛟族闯山，众人对琅月的看法也有了极大的改观，都知道琅月嘴硬心软，所以对她的咄咄逼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当然更可能是隰华吓破胆了，总之表面上这正阳峰是一片和气。
　　这天，琅月正在山上听隰华弹琴，“师父，你弹得真好听，我是不是你的...牙、牙..牙伯？不对，伯牙，伯牙！”琅月想了半天，终于颠来倒去的想起来那个名字。“人家弹琴的是伯牙，听的是钟子期，我真替古龙发愁”隰华无奈
　　“...师父，那古人的名字这么难记，记住一个就不容易了。”师徒二人正在闲聊间，听到‘咚咚’的敲门声，“自打你来了，这静室三天两头不肃静”琅月起身开门，见门外是涤非，将他让到屋中就坐“师兄，你又来串门了？”“师叔，月儿，刚才师尊接到君机山的传书，说是邀请龙族各世家子弟去君机山做客，师尊让我来问问月儿去不去...”
　　隰华闻言就是一皱眉，刚想拒绝，但还没张嘴就被琅月抢白“去啊，出去玩儿当然好呀，既然是做客，那肯定是管吃管住啊，这便宜不占白不占”隰华脸一沉“不许去”“为什么？人间不让去也就罢了，君机山也是名门正派，我去看看怎么了？”“名门正派？”隰华冷笑一声“名门正派的亏，你吃的少吗?”隰华这话简直正中要害，若不是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他们师徒二人又何至于孑然一身
　　月儿”涤非有些担心，怕琅月再想起之前苦痛。隰华看琅月低头，也顿觉失言。
　　“师父，我要躲到什么时候？”琅月淡淡的笑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惊秋“师父，我在上山前就东躲西藏，那时候我就恨自己太弱，但是我现在明明已经有实力了啊”
　　“你...”
　　“师父，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我想让他们看看，我如今不再是孤身一人，我身后有隰华尊者，有整个正阳峰了。”
　　隰华常常有种错觉，别人家的孩子是一点点的匀速生长，琅月是像竹子一样，每逢一个晴朗的早晨便‘蹭’的长出一大截。
　　“什么时候？”涤非被隰华问的一愣，随即缓过神“聚会的日期定在半年后。”
　　隰华对琅月说“这半年，只要你能学会雷法我就让你去，否则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山上。别出去丢我的人”见隰华难得改口，琅月赶紧顺杆爬“好嘞师父，我这半年一定好好学。”把涤非送到院外，涤非还不住的回头细细叮嘱
　　“月儿，这雷法是龙族的至高法术，在正阳峰学艺也基本上是以雷法作为结业的，你切不可急于求成，这雷法使不好是会伤到自己的。”
　　“好了师兄，你就别唠叨了，分寸这个东西即便我没有，我师父也有，不会由着我胡来的”
　　涤非笑着敲了敲琅月的头“你也知道你没分寸！”
　　自此后，琅月就开始一门心思的学习雷法，一开始进展得十分顺利，从口诀到结印再到引雷，简直是水到渠成，唯独到了控制雷降落方位时，总是不准，反复试了好几日还是如此，隰华怀中抱着破晓剑，站在一旁，皱着眉看着琅月动作，看了几遍并无不妥，心下正奇怪，忽然，他注意到一个细节，每当雷从云中落下时，琅月都会下意识将视线转到他处，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还是被隰华看到了。
　　琅月垂头丧气的走到隰华近前，“师父，我老是劈不中....”
　　“你为什么不敢看雷？”
　　“我没有啊？”
　　隰华看琅月的表情，知道她没有说假话，那便是...她从前受过的伤了，隰华沉吟一会儿，“歇一会，随我进屋喝杯茶吧”态度温和的让琅月有点不适应。“师父？？？你没事吧”隰华翻了个白眼，“跟你站了一上午，口渴不行吗”“行行行”
　　隰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琅月倒了一杯，“你被龙族的雷伤过吗？”
　　“嗯？没有啊？！师父你为什么这么问？”
　　“琅月，你怕雷，确切的说你怕龙族的雷法。”琅月刚想否认，但是仿佛想起了什么，脸色渐渐凝重，眼神中闪过惊惧，隰华听到琅月呼吸加速，垂在桌下的双手紧握成拳，身体轻微战栗，
　　“琅月，看着我，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现在在静室，师父在这里，没人会伤害你”隰华的声音往常如高山的凝雪，不近人情，此时却如春天山顶积雪消融，汇成涓涓细流，泠然却不失温度，琅月仿佛也浸在这春日的溪流中，逐渐平静下来。
　　半晌，琅月勉强扯扯嘴角涩声道，
　　“师父，我以为我忘了，但好像没有，我父母是死在龙族的天雷之下的，当时我们被一众世家追杀，为了保护我，父亲和母亲...带着我的血衣引开了他们...还特意告诉我，乖乖躲在山洞里，他们马上就来找我...然后，我真的乖乖在洞里等他们，真的师父，我真的乖乖等着了”
　　琅月紧紧拽着隰华的袍子，隰华默默点头，轻轻拍着琅月的后背“可是没过多久，我就看到一道厉闪从天而降，然后就是父母的惨叫声...再然后就是两道金光消散...”
　　金光消散，那便是金龙魂飞魄散
　　“我从那天起，就是孤儿了。”说道此处，情绪奔涌而出，眼眶再也蓄不住，泪如雨下，“师父，我真的乖乖等他们了...真的”隰华揽过琅月的肩，让她靠着自己，分担着她的痛苦，过了一会，哭累的琅月倚着隰华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打进窗子，琅月揉揉有点肿的眼睑，发现自己还靠着隰华，连忙起身，
　　“师父，你怎么不叫我，你一直那个动作待着不累啊。”
　　“好点了吗？”
　　“好多了..”
　　隰华站起身，左边的胳膊似乎也有点发麻，琅月赶紧上前给隰华按摩，生怕大莲花一会儿发飙，
　　“还记得那道雷是什么颜色吗?”
　　琅月想了想，“我当时年纪小，印象不深，似乎是..紫色”
　　“紫色..”隰华沉吟片刻，对琅月说，“吃过晚膳，跟我出去一趟”
　　“啊？？晚上还出去？师父你不是一贯日落而息吗？”
　　“少废话”
　　“哦”
　　琅月吃完饭来找隰华，隰华还是以往的装束，一身黑衣，只是多加了一件斗篷，和两枚银色的肩甲，
　　“哇，这是师父的战斗服吗？好帅啊”琅月满眼的星星，
　　“走吧”隰华有点不自在
　　带着琅月御风下山，此时天色已晚，四下里一片深灰和漆黑交织，辨不出方向
　　“师父，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
　　“先去陇西裴家”
　　“等会儿，‘先’是什么意思？师父咱今天晚上不睡觉了？再说串门也没有半夜的啊！”
　　“裴家的家传雷法，是紫色的”
　　琅月一脸错愕，“师父，你..我..没想报仇”
　　“我想”
　　“师父，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不想再追究了”
　　“我想”
　　琅月一把拽住隰华的腰带，逼着他转过身来看自己“师父，我在正阳峰学艺多年，其实之前也不是没想过下山报仇，可是要找谁呢？当年几乎各大世家都参与了围捕我的行为，难道我要个个去报仇吗？即便真的再掀起腥风血雨，我父母也回不来了啊”
　　“琅月，善良也好，宽恕也好，是一个人千帆过尽后对自己的救赎，它从来不是对自己的要求。”隰华深吸一口气“当年廖艾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必要诛其门人弟子；他残害我父母遗骨，我便生吞其肉相还。只有报过仇后，你才能真正的去面对过往，否则，琅月，你心中总有亏欠，而且这亏钱就像刺一样，越来越深”
　　“可是师父，这样做的话，我和那些草菅人命的人还有什么不同啊？”
　　“不同，因为我来动手”隰华笑了笑。
　　谈话间，二人从云端飘落，眼前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宅第，正是陇西裴家的府邸，琅月刚想去叫门，隰华一扬手，咚一声，门分左右，琅月敲门的手顿在半空，
　　“师父，咱现在还不能确定是裴家干的啊”
　　“会使紫色雷的龙族不多，或多或少都和裴氏有关系，找他们错不了”
　　“...”
　　二人说话间，院子里密密麻麻站了一群人，约有几百号，为首一人，头戴文生公子巾，一派儒雅气质，但是脸色惨白，看上去颇有几分病入膏肓的意味，看见琅月一抱拳
　　“姑娘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见主人如此客气，琅月也有点理亏“那个...”回头看看隰华，隰华没好气的把她巴拉到身后“裴家主，认识在下吗？”看的出来，这书生也是一愣，但还是语气温和，只是相比起问候琅月往前走了几步“原来是隰华尊者，未曾远迎，真是裴某失礼了”
　　琅月暗自点头，这人看上去孱弱，但是骨子里却是不卑不亢。
　　“我今日来，只为一桩陈年旧事，想必裴家主也听说了，我收了一只紫金龙为徒..”隰华细细审视裴家主的神色，见其坦荡从容，便继续说“这孩子上山前似乎和裴家有些瓜葛啊”
　　裴家主一笑，“隰华尊者何出此言，您也知道我刚即位家主不久，但若是裴家有错，自是要认的”
　　“我家徒弟说，她父母是被紫色的雷劈死的，我久居静室，也不知这天下还有谁用这个颜色的雷啊”
　　裴家主闻言一皱眉，点点头，“当日紫金龙出世，我家族确也参与抓捕，若是二位追究，我自当领罪，只是害死二位前辈之事，我还需彻查，请尊者少待”说完和身后人耳语一阵
　　琅月看看隰华，小声说“师父，这家主还行啊，都没啰嗦就承认了当年抓过我”
　　隰华冷笑一声“百年望族，陇西裴家，亲自下手抓紫金龙，面子里子都不要了，还怕人家知道？”
　　“...”
　　不一会儿，裴家主派去的下人就跑来小声回禀，裴家主闻言脸色一变，看向隰华和琅月的眼神动了动。
　　师徒二人原本就时刻关注他的状态，看到他眼神变化，当即做好准备，果然，只见裴家主手一挥，家族子弟纷纷站到墙角，琅月以为是要摆什么阵法，正环视四周，忽然脚下一空，身体向后仰，琅月本想鲤鱼打挺翻起来，却感到一股吸力，琅月不由自主的被吸了进去，隰华本已腾空，但是看到琅月掉入陷阱，也跟着跳了下去，隰华刚进去“咔吧”一声，陷阱关闭，院子又恢复往日的平静。
　　裴家的众人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唯有裴家主，双眉紧锁。
　　话说琅月和隰华这边，掉下去之后四周漆黑，琅月伸手一摸地面，软软的，甚至很有弹性“师父，咱们这是被装到皮筋袋子里了吗？”没人回应，“师父？？”还没人回应，琅月明明看见隰华紧跟着自己掉下来的啊，怎么没有？琅月俯下身，伸直胳膊四处划拉，不一会就摸到隰华的肩甲，隰华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下真是把琅月吓坏了，师父一贯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现在死气沉沉的躺着。
　　琅月慌忙抽出惊秋剑，划破手腕就给隰华灌血，片刻后，感觉隰华睫毛动了一下，
　　“师父？”
　　“行了，弄我一脸血”
　　隰华坐起身，掏出手帕把琅月的伤口包扎好，“紫金龙的血三滴就可以救命了，用不着划这么大口子。”
　　“师父我刚才不是吓坏了么，你一动不动的”
　　“这空气里有毒，能让龙族陷入昏迷”
　　“连师父这种金龙境的也扛不住？”
　　“是啊，恐怕他用众多龙族做过实验，唯独啊”隰华刮了下琅月的鼻子“唯独没抓到紫金龙试验”说着站起身，牵起琅月，
　　“师父，这地面奇奇怪怪的，有弹性的”
　　“要是我猜的没错，这是鲸的腹部”
　　“鲸？活着的？”
　　“算是半活着吧，裴家的法术可驯化动物，使其成为傀儡，有传闻说他们先祖在千年前，驯养了一头鲸，让它帮家主吃掉忤逆之人”
　　“这裴家..也是建在森森白骨之上啊”
　　“是啊，所以那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家主，倒是让人好奇”
　　“师父，咱们现在是不是要先出去？”
　　“坐下，养精蓄锐”隰华说完就开始打坐。琅月撇撇嘴，但也依言而行。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刺啦’一声，接着外面的夜风一丝丝的透进来，有人来了？琅月刚想起身，却被隰华拉住，隰华顺势躺在地上，琅月瞬间意会，也找个地方躺下，假装昏迷，等此人靠近，琅月眯缝着眼一看，正式那书生样的裴家主，他走到隰华近前，探双指抵住隰华眉心，琅月紧张的抿着嘴，生怕他伤了隰华，“隰华尊者，得罪了，”说着指尖白光一闪，可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手腕就被隰华抓住
　　“怎么，想清我记忆吗？”
　　裴家主脸一阵红一阵白，却无意辩驳。
　　“师父，我看这裴家主似乎也有难言之隐，再说他既然想消除你的记忆，应该就不想要我们的命把”
　　“我的命或许他不想要，你的可就未必了，他身体不好，需要你的血。”
　　“不是的，我只想把你们的记忆消除，裴家亏欠紫金龙良多，我绝不会再伤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