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结束的婚礼》田燊馆长

10、初见

　　2020年2月11日，上林市人民医院。

　　医院扶梯上，林梓看着手里的单据，十分无奈地对范媛说：“就说没关系吧，你还不信。”

　　范媛撇了她一眼，语气严肃：“不怕万一就怕一万，我可不敢赌。”

　　这已经是这个月内第三次来医院检查了，虽然医生说不用太担心，但是身边的人依然是提心吊胆的，有点异常就带她来检查。

　　林梓将单据收好，本打算和范媛一起离开，就在刚出大厅后，她无意之间向医院门口的花坛看了一眼，却发现一个极像唐雅的身影一晃而过。

　　她本来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然而下一秒电话响了起来。

　　“喂，妈？”

　　“阿梓，你现在还在医院吗？”

　　林梓想起来在检查结果出来后范媛和唐雅说过，回答道：“在的，怎么了吗？”

　　电话那边的唐雅松了一口气说道：“帮妈妈买一篮水果，送到住院部四楼。”

　　“怎么了？谁住院了？”林梓一边问着，一边拉着范媛前往最近的水果店。

　　“唉，你莲姨……昨天查出毛病了……”

　　林梓步伐一顿，心里有些难受，秦莲是唐雅的好朋友，在她们姐妹俩小的时候便经常来家里做客，对她们也很好，虽然近几年不怎么聚会见面，却也时长联系着。

　　现在突然听到秦莲生病，她也有些难过。

　　挂断电话，和范媛简单解释了一下，便去挑选水果。

　　……

　　她和范媛刚到四楼，正准备联系唐雅，便看到坐在走廊椅子上的人。

　　唐雅手里拿着手机，低垂着头，耳边的头发撒下来，挡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但就算这样，林梓也能知道她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叹了口气，轻声开口： “妈？”

　　唐雅抬起头，看着女儿脸上担忧的神色，勉强笑了笑：“来了啊……东西给我，你们回去吧。”

　　“那您呢？”林梓不是很赞同，现在唐雅的情况很明显不能留她一人。

　　“放心吧，我去陪陪你莲姨……”她眼神有些放空，轻声说道：“刚刚和你爸联系了，晚些时候他会来接我，你不用担心。”

　　听她这么说，林梓也不好再劝：“好，那我们送您过去吧，我认认路，好下次来看莲姨。”

　　唐雅点点头，几人一起向标有神经内科的方向走去。

　　“咔哒。”

　　房门关好，林梓和范媛一起向外走着，闻着走廊内消毒水的味道，林梓有些感慨：“唉，两人才约好要一起出去旅游……现在就遇到了这事儿……”

　　范媛也深有所感，毕竟这种事也曾发生在她和林梓之间。

　　情绪低迷的两人谁都没注意到前面匆匆走来的人，她们撞在一起，哐当一声饭盒掉落在地上，盖子打开，残余的汤水向外溅出。

　　“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

　　两人扶住那位老人，也不顾溅在衣服上的油渍赶紧道歉。

　　那老人甩开她们的手，蹲下身准备将地上的饭盒捡起，两人也蹲下要帮忙。

　　谁料老人忽然伸手胡乱推了两人一把，林梓没蹲稳，直接坐在地上。

　　范媛被吓了一跳，赶忙站起来将她扶起来，老人嘴里低声念着什么，但说的是方言，不过两人虽然听不懂，也知道不会是好话。

　　看着蹲在地上弯曲着身子拿纸擦着地面上油渍的老人，两人有些愧疚，又有些心酸。

　　这时身后响起急促凌乱的脚步声，林梓下意识回头让路。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帅气俊朗的面容，此时紧绷着，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他十分愤怒的事，目光都带了几分凌厉，只见他从林梓面前走过，直接拦住想要离开的老人，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意。

　　“您这是拿的什么？”

　　老人感觉到他现在很生气，眼神闪躲，缩着脖子有些磕绊地说着：“饭……饭盒啊。”

　　“谁吃了？”

　　老人听到这话，头更低了，连话都不太能听清：“我……我吃了啊。”

　　林梓就站在一边，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眼看着那位医生在听到老人这样说后，笑了。

　　“好，您不说实话，那我们一会儿便给张豪动手术，出了什么事您是准备自己负责吗？”

　　老人听了这话，猛地看向面前的人，却因为身高的原因，只能仰着头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医生怎么还咒病人啊！你还是不是人了！”

　　这一嗓子，走廊路过的人都驻足看向这边。

　　“我只是实话实说，术前不可以进食，而且不止一个人叮嘱过你们，您现在将我们的告诫无视，我们如果没有发现，您知不知道上了手术台是可能要命的！”

　　“我怎么知道！你们医生就这水平？吃了一顿饭就不能治好人了？！就这还大医院，一群庸医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家孙子都知道的道理你们不知道？”

　　那老人说着，竟然将饭盒往地上一扔，巨大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汤汁又一次流到地板上，溅在那医生的白大褂上，脸红脖子粗吼着：“吃顿饭怎么了？我就看不惯你们这瞧不起别人的样子！你还就是个实习生，医生都没来说你倒叫的欢，我要找医生，我要投诉你们！”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群将两人围在中间，低声耳语的音量也能传到周围其他人的耳朵里。

　　“这老太婆真横，连医生的话也不听。”

　　“我觉着这医生也是，好好说不就行了，非得吼，把人吼急了吧。”

　　“一会儿不会把老人家气得背过气去吧……”

　　“……”

　　林梓看着微微仰头闭了闭眼睛的实习医生，想了一下眼神示意范媛后，微微向前一步，站在圈内，说道：“奶奶，您先消消气，找医生肯定要找，您也要顾下自己的身体，您看现在我们在走廊外面这么吵，病房里的人肯定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看老人正想反驳，她也不给老人开口的时机，接着说：“您孙子一会儿便要进行手术了，这时候肯定需要好好休息休息，那现在外面这么多人都大声说话，他也休息不好吧。”

　　林梓说着蹲下来将老人摔在地上的饭盒整理好，走到老人身边，递给她，拉着她的手说着：“而且手术过后正是需要您陪伴他的时候，那您更不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老人被林梓一通输出砸的有些没反应过来，此时已经被林梓拉到一旁坐下：“我知道您是怕孙子饿着，心疼他，所以给他吃了一点东西。”

　　听着她的话，老人点了点头，有些失落道：“娃儿一直叫唤着嫌饿，我就一直在旁边看的，心疼的不行，就想少少给他吃点……现在直接就让拦住外面一通说，他还咒我家孩子……”

　　老人说着，还瞪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实习医生。

　　此时周围聚着的人已经被范媛遣散，范媛也不见了身影，只留下他们几个人。

　　林梓将老人的动作看在眼里，应和说着：“我知道，您是因为被曲解了心疼孩子的心，所以和他争论，但是啊，我们这位医生也是关心您孙子，才一时冲动了。”

　　老人听到这里，十分不认同说道：“他明明就是咒我家孩子手术出事！”

　　听她这么说，林梓暗自叹气，眼神从那实习医生的胸牌前一扫而过，继续安抚老人：“您误会了，应医生他这人不太会说话，而且当时情况紧急，您比我们年长，肯定见过很多嘴笨的人，我们应医生就是一着急，就啥也想不起来了。”

　　“这不，能说出来的就是些记在脑子里的专业知识，哪里还记得该和您说什么。”

　　“可……”

　　“而且，等您孙子做完手术，病好了，不是每天都能吃到您做的饭，他当下吃了这一顿，那手术就一直做不了，您合计合计，哪个划算？”

　　老人听到这里，沉默了一下，最后重重叹了口气，起身向病房走去。

　　林梓扶着老人从应承身边走过时冲他笑了笑，指了指病房，见后者点点头，她才跟上老人的脚步。

　　此时病房内，张豪正坐在床上和范媛说着什么，他见奶奶回来后，直接开口说道：“奶奶，我现在不吃饭了。”

　　老人赶紧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孙子说道：“怎么了这是？”

　　张豪小脸一抬，十分自豪地说道：“因为我要治好病，姐姐说这样我就可以吃好多好多好吃的了，再也不用忌口了。”

　　老人听了这话，更加心疼地抱着小孙子，轻声啜泣着。

　　见此场景，林梓也松了口气，眨了眨眼睛和范媛对视一眼。

　　没一会儿，老人松开张豪，走到应承面前，叹了口气，语气还带着些悲伤，说道：“对不起，我做错了事，还啥都不知道冲你嚷……”

　　现在应承也没了脾气，见老人向他道歉，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僵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开口，林梓只好代他扶住老人：“哎，他现在也很后悔当时没控制好脾气呢。”

　　说着冲他使了使眼色，应承这才开口，不知是不是林梓的错觉，她总觉着应医生此时有些害羞：“是我没好好和您解释，让您误解了。”

　　他这话说完，也没看老人什么表情，只留下一句去重新安排手术便匆匆离开了。

　　林梓看着他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没忍住笑出了声。

　　……

　　此时站在白色门内看着这场景的林梓，也不禁笑了出来，只是这笑意里却带着些悲伤，无奈。

　　这，便是和应承的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