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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我不能做太子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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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东宫已是华灯初上。太子就站在东宫门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们来的方向。见着前面骑高头大马的素衣女子,他才微微笑了一下,下了台阶等她过来。
季时卿翻身下马,微微蹙眉:“你怎么在这儿?”
他深深地看着她,扯起嘴角:“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傅南笙嘴上说得狠,心里终究是不忍她夜半噩梦缠身。他叫白格带她去见那个女子,不过是让她心安。可至晚不归,他又怕她跑了,胆战心惊地只好在门口等她。
季时卿忽然上前抱住了他。傅南笙僵硬的身体在那一刹松懈,这么久以来他们争吵、决裂、冷眼相待。久违的温暖叫他眼眶发酸。他回抱住季时卿,想把她揉进身体里。
“谢谢你,傅南笙。”
“小九。我不该骗你。”
“没关系,只要她还活着,都没关系。”她不想问他的苦衷,他们都有身不由己,这一切并没那么重要。这一刻季时卿十分的确认,她想与他共度一生。而这样的想法,也叫她本来纠结的心更加痛苦。
她挣开他的怀抱,看着他的眼睛问:“季时淼呢?”
“刑部大牢。”
“我想见她。”
傅南笙皱了皱眉头:“不可以。”
对此,季时卿也没有坚持。她知道傅南笙为什么留下季时淼,两国之争,她终究不能左右。
在东宫住了几日,因太子妃的事,他们又吵了一架。季时卿想去找傅南笙谈一谈。这些日子他早出晚归,他们之间的事一直被搁置,总该有个了结。
书房的守卫甚为森严,她不想闹出动静,便反身去了花园。夜晚很冷,从前这个时候原非总要在她耳边叨叨个没完。
还真的有点想他了。也不知道他回去皇兄有没有为难他。不知道雁归他们怎么样了,边疆的战事应该已经停了吧?
季时卿忽然觉得悲哀。想她当初如何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如今被关在东宫,像是一个聋子瞎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离开湖边准备回去睡觉。远处传来窸窣的动静,她敏锐地躲到树后。
白格随着太子殿下走过来,他边走边说:“殿下,太子妃册立一事,还请您三思。”
“孤已经决定了。”太子停下脚步,沉声说,“此事无需再议。”
白格叹息一声,不无忧虑:“殿下,如今朝中仍有反对您的声音,公主身份特殊,若此时立为太子妃,恐有碍您平顺朝堂。”
太子薄笑:“如何平朝堂是孤的事,与小九不相干。孤的太子妃,非她不可。”
他也不再劝,他知道这位殿下的主意定了,便不会改了。能说动他改主意的,只有桐曦阁那位。
从前他和白芨不懂白枫对这位公主的敌意和偏执,直到真的见过她,见过在她身边的殿下,才终于明白白枫的担忧。
那女子或许不是妖孽,确实钳制傅南笙的缰绳。
季时卿抄小路回桐曦阁,傅南笙进来时,她正倚着床栏看书。
他脱下大氅,交给一旁侍候的人,又饮了口热茶,散了些寒气,这才走进内殿。
季时卿只穿着中衣,锦被盖到腿上。她散着头发,安静看书的样子娴静温和。傅南笙心下一动,走了过去。
“天气冷,你回你寝殿睡吧。”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还看着书。彼时傅南笙正打开柜子,熟练地抱出棉被褥子和枕头,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走过来把被褥铺在床前的地上。
季时卿微微蹙眉,收了书,静静地看着他。他坐在地上,也看着她。
从到了晋国,不管是在侯府还是在东宫,他都是这样。她不肯与他同床,他就每日铺了被褥睡在地上。天气渐寒,她有些不忍。
“早点睡吧。明日官绣坊会来人给你量体裁衣。”
“傅南笙,我不能做太子妃。”
他静了很久。季时卿以为他又要发脾气,好似离开越州之后,他就总是脾气不太好。可他静了很久,清冷的眉眼露出几分悲伤,最后只是无声地躺下,背对着她。
“睡吧。”
她咬唇:“傅南笙……”
“小九。”他的声音很轻,一碰就会碎,“和离书已经烧成了灰。你是我的妻,即便不行册封礼,你也是我的太子妃。”
如今整个晋国,还拿他和亲一事当真的,恐怕只有他自己了。他是晋国的太子,未来的帝王,和亲于他该是耻辱。他的太子妃,将来的皇后,应是名门之后,温良贤淑,能佐他功业。
季时卿沉默下来,他也寂静无声。他们就这样彼此睁眼到天明。
早朝上各派势力各有心思,为着立太子妃的事又吵了半日。
白芨平叛回来就见着白格愁眉苦脸的坐在厅里,清瘦面容愁云惨淡。
“白格你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白芨喝了口茶,坐下来,“匪南这帮兔崽子,不收拾他们还真以为拥着七皇子能改朝换代呢。”
白格叹了口气:“众臣反对殿下册立公主为太子妃,已经在朝上吵了好几日了。”
白芨咧嘴一笑:“有你这个首相在,怕什么?”
白格翻了个白眼:“齐相公手下的御史已经参了我好几本,说我谗上阿谀,颠覆社稷。”
“这老头可真会扣帽子。”
“现在朝堂不稳,四境生乱,殿下要登基还有很多事要准备,却因为太子妃这个事闹得与臣子不合,想想我都头疼。”白格抚额。
白芨也蹙眉,门外白枫走进来,他沉着眉眼说:“我早说她是祸害。”
白芨哼了一声:“殿下把她护的心肝宝贝儿似的,你说她是祸害有什么用。”
白枫手指抚着剑柄,声音仓冷:“我替殿下除了她。”
他转身要走,白芨两步追过去把他拉回来。
“你不要命了。”白格有些生气,“在楚的时候你朝她放箭,若不是我和白芨求情,殿下都不能让你回来。”
白枫微微笑了一下:“白格,我不在乎。殿下要我的命,我也不悔。”
白芨叹了口气,也劝他:“还有别的办法。”
“你们不知道,我和她相处时间最长,看着她如何步步为营将殿下玩弄于手掌。殿下为了她险些功败垂成,这个女人歹毒又可恶,心冷的像块石头。只有她死了,殿下才能死心。”
白格和白芨沉默。他们都曾在信中劝说过白枫。可如今真的认识了这位九公主,再也没有办法像当初那样心存侥幸。
天明季时卿才恹恹睡去,太子上朝前吩咐让她好好睡不要叫醒她。官绣坊的人来了便被请在偏殿喝茶。
自从来了晋国,季时卿一直少食少觉,睡了两个时辰她就醒了。头还昏昏的,却没了睡意。
起来梳洗,门外婢子说:“夫人,官绣坊的人等在偏殿,要为您制作太子妃的礼服。”
她神色恹恹地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烦躁地说:“让他们回去。”
替她梳头的婢子叫唤云,是个手脚麻利又嘴甜会哄人的。
唤云笑了一下说:“夫人,太子殿下走时特意吩咐,今日夫人睡起来,一定要把礼服尺寸量了,不然要赶不上册立大典。”
她将钗环插入她的发髻,苦恼着说:“现在您让她们回去,她们也不敢走呀。”
季时卿也不是想为难她们,只是心中烦闷,脾气竟有些收不住。
门外婢子胆战心惊地等着,良久听她叹息一声:“让她们过来吧,早点量完,我想补个觉。”
婢子高兴的一点头,急匆匆地跑去偏殿了。
她如同木偶一样任由着她们摆弄。
白枫冲进来的时候,她刚坐下喝口茶。官绣坊的两位绣娘还没走,见白枫气势汹汹的来,惊恐地睁着眸子,大气都不敢出。
季时卿挑眉一笑:“好久不见啊,白枫将军。”
她还如从前那样笑得嚣张又明艳。白枫冷哼一声:“我是来杀你的。”
唤云立刻挡到了她的面前,门里门外伺候的人都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他。
季时卿将唤云拉开,对她报以一笑。她们相处时间不长,不管是为了什么,她能挡在她身前,她都是感激的。
季时卿看向白枫,嚣张的笑意不减:“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直肠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傅南笙会选择带你去和亲。”
“殿下的决定,不由你置喙。”
“他要立我为太子妃,你不也来置喙了吗。”她垂眸抿了口茶。
白枫知道她口齿伶俐,也不想与她多说。他拔出剑,引来一片尖叫声。季时卿淡笑着看他,朝唤云吩咐:“唤云,把人都带出去,我要和白枫将军单独聊聊。”
“夫人……”唤云的眼睛紧张地盯着白枫的手,生怕他一个激动就要血溅当场。
季时卿挑眉看她,冷了声音:“出去!”
殿内只剩下他们俩。白枫握着剑的手出了一层薄汗。季时卿给他倒了一杯茶。
“白枫,你来的还不算晚,没让我失望。”
白枫不解其意。她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们都不想让我留在傅南笙的身边,巧了我也不想。”
他陡然生出几分怒气,瞪着她说:“殿下对你这样掏心掏肺,为了你不肯杀你兄长,宁愿背负逼宫篡位的骂名,为了你力排众议要立你为太子妃,你却全然不在意殿下。”
她又笑了:“那你要怎样呢?我若留下来做太子妃,你要杀我。我说我不想留下来,你还怨我。我非要以身殉情,才全了你们的心思吗?”
她毫不客气地点破他的心里的卑劣。
白枫噎了一下。她说:“我需要你帮我。”
白枫蹙眉。
“明日中午,西城门外,我要一匹马。”
她说的干脆又决绝。白枫替他家殿下不值。这个女人的心比腊月雪里的石头还要冷硬,捂不热。
“我现在杀了你更干脆。”
“可我不想连累你,也不想连累桐曦阁这么多人。”
白枫有一刹那犹疑,又听她薄笑一声:“何况若我不想死,以你的武功杀不了我。
“把剑收了,坐下喝杯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