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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牡丹 ...

  •   方霖送豫侯爷进了宫,回府季时卿已经在堂上等着了。
      见着人,她笑眯眯地迎上去,到他面前揪着他的衣袖,撅着嘴抱怨:“你可回来了。”
      方霖摸摸她的头,她笑问:“师父可都好?”
      方霖微笑,牵着她的手走过去坐下:“父亲一切都好。”
      季时卿松了口气,转而拽着他的手臂撒娇:“你不在这些日子,子霁他又欺负我。”
      方霖淡笑:“他哪敢欺负你。”
      上次因为谢子霁让公主节食的事,方霖准备了几坛好酒,又是喝酒又是吃肉,他醉得人事不省,被方霖拉起来非要比划比划拳脚。那天谢子霁倒在地上哇哇吐,隔后好多天都没敢出门。
      方霖是不信子霁还敢欺负她。
      “他就是欺负我。”季时卿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方霖点点她的额头,亲昵地说:“那我替你收拾他。”
      季时卿满足地嘿嘿笑。
      方霖吩咐人给她拿桂花酪。她最喜欢方府的桂花酪,每次来总是要多吃几碗。她吃着吃着忽然想哭,低着头拨弄碗里的白花花的桂花酪说:“以后你再去北疆,我也要跟你去。”
      方霖一怔。季时卿吸了口气,将桂花酪推到一边,去握他的手,撒娇道:“好不好嘛。我不想一个人等在京城。两两都能去边关,我也能去。”
      他垂下头看握在自己手上的小手,皮肤白皙,葱指如玉。“边境苦寒。”他这样说,嗓子发紧,喉头滚动,压下他心里期盼的悸动。
      “我不怕。”她瞧着他,竟有几分泪意,“我不想一个人等在京城。”她的眼里诉说着所有不敢宣之于口的情绪。在遥远的邯郸,眺望北方的夜空,寂寞地等待他的音信。
      方霖张开手掌将她的手包裹进自己的大掌里。他笑起来柔软和煦:“好,明年我就带你回北疆。”
      他们从未言明的明年,是方国公回京,是他们的婚事,是十里红妆,他迎娶他最尊贵的小公主。
      从此她是他的妻。
      他眼里的笑意融成一片汪洋。他甘愿俯首称臣做她的入幕之宾。

      晋国使臣到京城,谈议两国和亲之事,按礼制该在雨花台设宴,以示尊重以表欢迎。
      然初入京师,体弱单薄的晋豫侯当场倒在朝阳殿,大病一场。
      皇帝顾念他身体孱弱,便免了一应俗礼,议亲详事便都交给了晋使臣白格和礼部侍郎周谙带头主理。
      只是究竟是哪位公主郡主和亲,钦天院一直没给出八字凶吉,此事便一直悬而未定。
      为表圣恩,皇帝命人安排了吉庆街一处院子给豫侯住,直到与公主成亲,搬入公主府。
      晋豫侯一手妙笔丹青名满天下,他初到邯郸就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达官显贵、白衣名流,都想亲睹其风采,求他一幅书画。
      可豫侯以养病为由,大门紧闭,谢绝宾客,一直到半月后长山围猎。
      长山草木丰茂,山势连绵。入秋后天色澄明,山峦与天色分得格外清晰,层林尽染,似一滴又一滴五彩缤纷的墨落入一汪清池水,散开交叠在一起的颜色一层层地遮在山上,红的、黄的、绿的,自然的笔造就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是名家笔下如何描绘都无法复原的鬼斧神工。
      傅南笙披着墨色的氅衣,衬得脸白如雪,面如珠玉,端端一站便叫人移不开眼。
      他随着众人在皇帝面前站了一会儿,瞧他们君臣热络,便回到自己席榻休息。前来与他说话的人很多,他都好脾气地一一回应,不管是客套的、恭维的还是尖酸刻薄的,傅南笙照单全收。
      白枫听到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倒是有些沉不住脾气,他是没有傅南笙这样的心性的,因为他从来也没在宫廷里受过那些苦。
      来来往往,半个多时辰后,豫侯爷眼前终于清静了。触目山景如画,山脚下的马球场上,赛事正焦灼。
      他的目光在场上扫了一圈,那灼灼如桃花的女子实在耀眼。她的马术精湛,击球动作行云流水,躲闪或进攻颇有章法,该是打马球的高手。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平乐公主季时卿。自入京来,关于她的传闻大街小巷,不绝于耳。
      她美貌、飒沓,武功高强,师出名门。
      她跋扈、骄纵,胸无点墨,臭名昭著。
      她是艳阳下一枝独秀的牡丹,也是淤泥塘里令人作呕的虫。
      豫侯收回目光放到一旁,马球场侧有人在打捶丸。有两人只在一旁练习,一男一女。女子一袭湖绿色的骑服,头戴珠钗,背影温雅婉约。男子生得高大,侧脸看不清眉目,只道他看那女子的眼神极为专注。
      白枫也看过去,弯下腰低声道:“主子,穿绿衣的女子便是静安公主季时淼。”
      她正抬起头,瞧着身旁的男子笑,落在阳光里,清秀得如一朵夏日荷花。
      “公主身旁的是周首辅家的三公子,周祯。今年十九,尚未科考,并无官职。”
      “白极的消息准确吗?”
      “应是准确无疑,他手下的人亲眼见着静安公主进了潇湘楼,楼中楼主对她行大礼。”
      “嗯,潇湘楼在江湖地位颇高,若非主仆,尚明未必会将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放进眼里。”他的手指摩擦着杯子,上面雕刻的纹路起伏,搓磨着他的手指,“当年萧氏弄权以致九族伏诛,她的心里,想必也是恨的吧。”
      “贬妻为妾,如此大辱。萧氏既恨,公主心里必定难平。”
      这位公主外祖是盛极一时的萧家,她的外祖父曾位及副相,家中子弟在朝为官者不下十数人。嫡女入东宫,为太子正妃。太子登基却另立皇后,看似给她贵妃尊荣,协理六宫之权,但到底是贬妻为妾。
      他低头笑了一下,人的欲望都是这样被挑起的。本该唾手可得的东西被人夺走,远比遥不可及的得不到要叫人不甘心。
      若非如此,萧氏也不会舍命一搏。
      “雁归!左边!”马球场上女子一声娇呵又把豫侯的眼光吸引过去。她穿着一身红衣,像朵盛开的芍药,胯下骏马飞驰,她手里的球杆挥起稳稳击中球。
      季时卿赢了马球,笑得眉眼弯弯。方雁归与她击掌庆贺。
      “长昭军少帅与九公主有婚约?”
      白枫微微蹙眉说:“并未明纸作约,只是京城人人都道他们青梅竹马,又师出同门,感情深厚。”
      豫侯对此嗤之以鼻。

      季时淼遥遥看着席上的晋豫侯,他端端坐着,垂着眼帘喝茶。这样好看的人,就算是落笔如有神,也未必能描绘他的三两风姿。
      她淡笑,收回目光。眼前的男子也是俊美的,带着少年的炙热和轻狂。若非比较起来,倒叫显得稚嫩了些。
      周祯看她如看天上的神仙,眸子亮晶晶的。
      季时淼轻轻揉捏自己的手腕,歉疚地低声说:“宜稚,我有些累了。”她这样怪罪自己,楚楚动人,叫周祯心里盈满了疼惜。
      周祯懊悔地看着她,将她手里的捶杆一把夺过去:“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陪你去歇着。”
      “不必了,今日天光这么好,你去和他们玩儿,我自己去喝杯茶就好。”季时淼浅笑,“方才几位公子来叫你好几次,总不好让给你有负朋友。”
      她这番话说的贴心,又叫周祯无法拒绝。
      翠枝陪着她回到晾台。
      晾台是营帐外用木板木架搭起的一排半尺多高的木台,宽九尺有余,其上置桌椅小榻,留作休息观赛所用。木台四周立高柱,撑起帷幕既遮艳阳又避风雨。
      她的位子离那位晋豫侯并不远,从捶丸场走到晾台这几步路,季时淼犹豫了一下,径直走向傅南笙。
      余光瞥见她来,豫侯便做好了准备。
      季时淼款款走来,迈上木台朝他盈盈一拜。豫侯连忙站起来回礼:“公主一拜,祟明实在受不起。”
      “侯爷说的哪里话呢。”静安公主笑起来,兀自在侧席坐下:“听闻侯爷一直身体抱恙,可是好些了?”
      豫侯也坐了下来,白枫给他们添上茶。
      “已然好了。只是路上折腾,有些风寒罢了。”
      “长山风紧,侯爷还是多加件衣服。”她温柔地关切他的身体,眼尾吊着那一抹忧伤仿佛对他的伤病感同身受,“若是感了风寒,入了冬可是不好受。”
      面对她的贴心,豫侯颔首致谢,温文有礼:“多谢公主挂心。天气清冷,公主也要多注意身体。”
      那厢谢明彻输了马球,挥着球杆,仰天嚎叫:“没天理了,你们俩个欺负我!”
      季时淼和傅南笙也看过去。
      季时淼淡笑:“子霁还是这么小孩子脾气。”
      “那是?”傅南笙佯作不知,困扰地看着场上乱糟糟的人,似是在极力辨认。
      “子霁是忠勇侯爷的嫡子,与九妹妹和方世子是同门。谢家与方家也是姻亲。”季时淼端起茶放在唇边轻轻地吹,慢悠悠地说着话,眼帘垂下,目光落在水里,遮掩她对此的厌恶。
      谢明彻追上来揪着平乐公主的衣服不撒手,嚷嚷着:“我不服,咱们去打猎。”
      “每年狩猎你也没赢过我。”季时卿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衣服拽了拽,可他攥得紧,就不是肯撒手。她无法,只好应道:“走走走,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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