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许平生》岑弋

3、专属于你的黄金时分

　　紫藤林之遇

　　藤蔓缠绵，如梦悠然。紫藤林后的秘密花园传来了孩子们纯粹的嬉笑声。
　　“轮到你来找啦！”
　　“好呀。100、99、98、97……”
　　随着倒计时的响起，孩子们开始东躲西藏起来，梧桐树后、灌丛中、长满羽毛草的花镜里、连不远处的麦田都成了孩子们的藏身之处。
　　小女孩躲在了最为隐蔽的云杉后，这棵树看起来已有几百年的历史，较低的树枝漂亮的躺在地上的羽毛中。
　　“藏好了吗！”
　　大家一齐喊道：“藏好啦！”
　　小女孩渐渐后退着，想将自己完全藏在云杉后。
　　“啊。”小女孩绊到了什么东西，轻轻惊呼了一声，意识到什么后赶忙捂住了嘴。随后闭上眼，等着重重的倒在草坪上。
　　结果却出人意料，她躺在了一个柔软的地方，被一双手接住了。耳边传来了闷哼一声。
　　小女孩睁开眼，看到眼前是和她年龄相仿的一个小男孩，但却与其他伙伴们有着不同的发色和眼睛。小男孩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小女孩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轻轻摇了摇头。
　　小女孩看见“猫猫”走远后，才起身将手放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她轻声而又想激烈的表达自己的歉意。
　　“没事。”小男孩抬头将视线转向了别处。
　　粉橙色的天空，稚气十足。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针叶，破碎地洒在小男孩的身上，丁达尔效应明显赠予了他无数个光线，照在他白皙的脸上星星点点，有一束刚好擦过他的眼角。
　　小女孩看见他的眼睛碧蓝如湖泊般，在光照下波光粼粼。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花园的？我之前从没见过你，你是刚来这么？”小女孩凑近了一些，蹲在他脚边。
　　小女孩一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他沉默了一会，只淡淡的回了个“嗯”字。
　　“你的眼睛好漂亮！你是外国人吗？”
　　“不是。”他停顿了一会，“我妈妈是，但她不在了。”
　　“啊…”小女孩不知再说些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Josh。”
　　“乔希…”
　　“不是乔希，是Josh。”
　　“Josh…Josh是什么意思。”小女孩别扭的说着这个名字。
　　“上帝给予帮助的人。”
　　“喔……”小女孩有些似懂非懂，“我叫陆苳，很高兴认识你。”小女孩眉眼如化开的冰激凌一样，甜腻明媚。
　　“找到你了！”
　　“猫猫”高高兴兴地将胜利品公之于众。
　　“糟了，被找到了。”陆苳有些不好意思地朝Josh笑了笑。
　　“阿港，他叫乔希，是我刚认识的朋友！我们也和他一起玩吧！”
　　这一轮当“ 猫猫”的叫做阿港，也是秘密花园的老顾客了。
　　“好呀。”阿港不时打量着Josh。
　　Josh听到陆苳又一次将自己名字念错了，眼中闪烁了几抹无奈，随后又自然的看着他们。
　　“我们重新开始！”阿港一唤，孩子们从四面八方露出了身影。
　　“你的眼睛好漂亮啊！”
　　“乔希你是外国人吗？”
　　孩子们热情地问着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新伙伴。
　　Josh将头埋得深了些。陆苳渐渐挡在了他身前。
　　阿港作为最大的孩子，率先发了话：“乔希，你来做’猫猫‘吧，就是来找躲起来的伙伴们，很有趣的！”
　　Josh点了头。
　　在树后数完了倒计时，Josh看着这片空旷的草地，寂静地只能听见一些鸟叫声，没有一个人影，他开始发抖，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他来到这片秘密花园，虽说是巧合，但他也逐渐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从Josh的母亲出了变故开始他和父亲搬来了这个城市，现在的他只要一产生孤独的感觉，就会止不住颤抖、流泪。秘密花园里有孩子们的嬉笑声，他喜欢这里，大概就是因为，声音换了一种方式陪伴他。
　　陆苳一直在偷偷观察着他，看他忽然有点不对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扔了一颗松果在地上，发出了声响。
　　Josh拖着有些发颤的双腿循声而来。
　　“诶，被找到了诶。”陆苳笑盈盈地看着他，眼中纯粹光洁，不掺任何杂质。
　　Josh眼眶红红的，忽然产生了名为“拥抱”的温暖。

　　独一无二的画板

　　秘密花园在入夏后就变得格外明艳，虽说只有几簇花开着。
　　陆苳靠在香樟树下，静静地画着对面不远处的麦田，还是绿油油的。今天就只有她一个人。
　　Josh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陆苳的身后，递给了她一束玛格丽特，准确来说，是长得像玛格丽特的小野花，长在Josh家的院子里。
　　“你走路怎么静悄悄的？”陆苳接过了他的花，“谢谢你，我很喜欢。”
　　陆苳向后翻了一页，将画好的绿色麦田储存了起来。
　　“你拿着吧。”
　　“为什么？”Josh不解。
　　“我想替你作画，拿着它，就当是一个道具啦。”
　　Josh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就如同上瘾一般。
　　“好。”
　　Josh在陆苳的指导下，摆出了好看的姿势 。Josh捧着花，黄白相间的野花像极了他金棕色的发色映衬着他如同天使之光的肌肤。
　　不一会，陆苳举起她的画板：“画好啦！你看！”
　　画纸上的男孩少了万分阴郁，取而代之的是：灿烂。他金棕色的柔软的头发在她的画笔下轻舞，碧蓝色的眼睛在画纸上更是能抓住人的灵魂一般璀璨夺目。男孩手中的小野花束上停着一只极为漂亮的蝴蝶。
　　“这是什么？”Josh指了指它。
　　“这是天堂凤蝶，新几内亚当地的土著人认为他们是来自天堂的使者。”
　　黑丝绒的底色上闪烁着纯正蓝色的光泽，仿佛从艳阳青天而降。这也是为什么，新几内亚人称之为：天堂的使者。
　　陆苳继续说着：“Josh…”她结结巴巴地说了标准。
　　“你的眼睛很漂亮，像这只蓝色的天堂凤蝶一样。你是特别的。”
　　Josh听着这句与众不同的赞美，莫名酸涩。许多人夸他的眼睛漂亮，但他总是不愿意面对，因此垂眸变成了他逃避的方式。而这却不同，他直勾勾地看着陆苳的眼睛，想从里面得到些什么似的。
　　“谢谢…”
　　“不客气呀，这只天堂凤蝶是特别的，也是独属于你的。就像你一样。”陆苳指了指画纸上的男孩，“通过我的画板画出来的，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喔，就像这片麦田，这只蝴蝶，还有在我面前的你。”

　　自由麦田

　　上了中学后，朋友们大多数都搬离了这里。剩下的只有陆苳和Josh。
　　“真是不可思议呢，你居然和我一样没有离开。”陆苳坐在新打造的秋千上看着靠在树旁的Josh。
　　Josh长高了很多，也褪去了稚嫩，多了棱角。
　　“离开这里吗…我想应该是不会的”
　　陆苳起了身走到他面前：“是有什么舍不得的东西吗？”
　　“算是。”真正意义上，这是Josh母亲生前最爱的城市。
　　“我也是。”
　　两个人沉淀了一份静默。
　　“我知道麦田那边有一位老妇人开的间农场，里边养了好多信鸽。”陆苳眼睛闪烁着，“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Josh迟迟没有回答。
　　“走啦走啦！”
　　陆苳拉着他在麦田中狂奔，好似一切都被抛之脑后，炽热驰骋过整个秋日，冲进了“自由”。
　　金黄色的麦田，女孩穿着白裙，穿过小径，低垂的麦子被划出了一道波痕。分明只几分钟，却漫长似数小时。
　　“怎么样，释放的感觉很不错吧。”
　　Josh撑着膝盖微微喘息。陆苳伸展开了双臂，感受着风吹麦浪的声音。
　　再抬眼时，Josh就这么望着她，陆苳看见麦田映在他碧蓝的眼中，就好像传说中的黄金河一般，令人深陷，痴狂。
　　红晕渐渐爬上了陆苳的耳根，陆苳匆忙拉着他继续向前奔去。
　　温度在指尖旋转，一个个漩涡被填满。
　　发丝在空气中翻滚，蹭过Josh的手，也轻抚他狂跳的心脏。
　　喂鸽子这一事果然无聊，怪不得Josh犹豫了这么久。陆苳暗自想道。
　　返程的途中，陆苳走在前面背着手踱步。夕阳西下，她忽然跳起了一支舞。
　　飘摇的白裙，轻轻掀起的衣袂，与风交缠。
　　她回过头，“乔希，我们都是自由的，像它们一样。”
　　信鸽向屋巢飞去，空中是它们振翅的空鸣，地面是麦子碰撞的碎声。

　　秋千索

　　陆苳坐在秋千上，双手扯着秋千索轻轻荡着。又是一年秋天，远方的麦田仍是金黄一片，回想起在麦田里狂奔的日子，心底总是柔软一片。
　　“嗨。”Josh又一次出现在了她身后，轻轻推着她的秋千。这几年，他真的逐渐变得像陆苳画纸上的男孩那般，开朗纯净。
　　“乔希？你来啦。”陆苳声音淡淡的，隐藏着自己的情绪。
　　“你…”Josh还是发觉了其中的隐瞒。
　　“我和你讲个故事吧。”陆苳晃着腿，“一个女孩儿的妈妈在去世前给女儿缝了最后一条裙子。后来女孩儿就穿着裙子到妈妈最喜欢的花田里面去跳舞。她在夕阳下起舞，妈妈的花田为她鼓掌。”
　　“那个女孩，就是我。第一次和你见面时，我的妈妈就因癌症去世一个月了。”陆苳起了身转了一圈，“你看，我现在不是挺过来吗，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我的裙子也小到穿不进去了。”
　　“花田也被种上了麦子，一切变化都是不为人所预测的。我爱花田的气息，更爱这片土地，因此，我也会爱上吹拂过麦浪的风声。所以，这不妨碍我为妈妈跳最后一支舞。”陆苳看着Josh眼底有些不易察觉的伤感，“你见过的。”
　　Josh回想起几年前，陆苳穿着白裙，在麦田里起舞的模样。在那后，陆苳便再没有穿过那条裙子了。
　　“乔希，如果你以后再被什么所困住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是自由的。”陆苳背着手看着他，笑意晏晏，眉眼弯弯。
　　“我们是自由的。”Josh重复着，听不清是疑问，还是陈述。
　　“嗯，自由！像这个不为人知而又意义非凡的秘密花园，像不被需要却又能翱翔天际的信鸽，像那片可以种花，也可以种麦子的土地。”陆苳向那片金黄看去，“像，在麦田狂奔的我们…”

　　桔梗花语

　　“陆苳。”Josh轻声唤着她，小心翼翼地。
　　“怎么啦。”陆苳话语刚落，一束花就被送到了她面前。
　　“这是，桔梗花！”陆苳眼眸闪烁着潋滟光华，“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个，不过…”
　　陆苳反应过来了：“乔希，你…”
　　“In der goldenen Stunde, die exklusiv für Sie ist, stoppt die Zeit für Sie und im Moment Ihrer brillanten Ausstrahlung.”Josh打断了她。
　　“你知道，桔梗花的花语是什么吗？”淡雅如雾的日光里，少年白皙光洁的脸庞，碧蓝深邃的眼眸氤氲着柔情。
　　像是，黑夜里专属于她的烁亮明光。
　　无需灯光，亦能瞥见她。
　　熠熠生辉。
　　Josh继续说道：“是永恒、无悔的爱。”
　　这一刻阴霾霎时退散，变得透亮清澈。
　　“我喜欢你”

　　永恒

　　“Josh先生，怎么形容今天的你呢？”陆苳伸手自顾自地打理着他的领带，随后抬眸对上了他的眼睛，“像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时的你，真的很羞涩呢。”
　　“有吗？”Josh握住了她的手，轻轻蹭了蹭。
　　紫藤林后的秘密花园里办了一场简单而又独特的婚礼，宾客们大多都是些经过的听到紫藤林后礼乐奏起的陌生人，他们疑惑地踏入这片天地，又为新郎新娘所震撼。
　　新娘一袭金色的婚纱，在秘密花园的草坪上，在肆意倾洒的阳光下，她容光焕发，秋水横波，光彩照人。
　　新郎碧蓝的双眼分秒不离她，金棕色的发丝被打理的像极了古欧洲贵族，自信而尊贵，挺拔俊秀。用双眼拥抱独属他的天使之光
　　宾客们静静的观望着。
　　待司仪将繁琐的前言缩成一句话时。
　　Josh注视着她的眼睛：“我，乔希。”他刻意顿了顿“乔希”二字。
　　陆苳听到这，不禁笑了。
　　“愿意娶陆苳小姐为妻。永恒，无悔。”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陆苳想，这片掌声一定有一处，是属于妈妈的吧。
　　陆苳手中的桔梗随着轻过的风摇曳。
　　“想知道我第一次送你桔梗花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Josh暧昧地在她耳边厮磨。
　　陆苳笑着点了头。
　　“在专属于你的黄金时分，时光为你停滞，在你灿烂炳焕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