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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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场整顿期间，摊主早早便回家休息权当给自己放假了，这里只有零星几个工人。到处立着脚手架，地面上一片杂乱。
却还奇怪，鱼摊前那一堆子人快要打起来了。
李响匆匆赶到的时候，他们吵得正上脸，一个赛一个的声音大。
“已经这个时间了，工商局已经下班，你让他怎么去拿手续？”安欣还意图压抑着怒气，不想将事情闹得不好收拾，语气却开始变得急迫。
“我没办法啊——”唐小龙语气也急，脸上倒笑的欠打，死咬着说，“见手续，放人。”
“过分。”安欣知道没法跟他讲道理，丢下这么一句，扭头就冲高启强示意，“高启强，来，听我的，收拾你的东西，走。”
唐小虎见状立马瞪起眼睛吼道，“谁都不许拿！”
高启强抱住自己的秤，也怒道：“我就拿！”
老乔推搡着安欣二人，大声喊，“走开！”
安欣拿出平时扣犯人的架势，一只手伸出一个个点过去，另一只手挥开冲到自己面前的人，喉咙里积聚着怒火，“别动！都别动！”
这不叫一触即发，这已经翻天覆地了。
几个人气势汹汹围了上来，他们双拳难敌四手，眼看安欣和高启强要吃亏，突然，"轰隆"一声，墙边堆放的装修材料倒了一片，砖头白管散落得到处都是。众人被打断，抬眼望去，就见李响站在一地狼藉里，施施然拍拍手上的土，挥开空气中的尘灰：“谁放的啊？这么不牢靠，伤着人怎么办？”
说完他大跨步走到几人跟前，压迫感扑面而来，“怎么，大白天袭警啊？唐小龙，你想干吗？”
唐小龙悠闲的笑脸一收，急忙从台子上跳下来凑上前搭话，“李哥，李哥，你来的正好，你给评评理。”他拉上李响的胳膊，跟个无辜小市民似的，“高启强刚放出来，从我们这儿要拿东西出去，我们这现在是监管时期呢。这个警察帮他抢…”他指着安欣，一脸愤慨。
“什么叫抢，我跟没跟你讲道理，这是谁的东西？”安欣真是要被这人倒打一耙的举动给气乐了，收到李响投过来的安抚眼神才勉强平静一些。
高启强冷着脸再次强调，“这是我的！”
他完全受够了这种天天夹着尾巴做人的日子，他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像上次的电视机，这次的秤，仅此而已。他没想拿别的，可是他们非要步步紧逼，非要恃强凌弱，非要以多欺少。
高启强一腔悲愤，滔天的怒火一层层蔓延，藏在角落不为人得知，却总有一天要燃起轩然大波，届时这劳什子的狗屁生活都将会被烧成灰烬。
他执拗的眼睛紧盯着近处的李响，像是盯着一株救命的稻草，又像野兽在寻求最后的肯定。他收了方才的情绪，一遍一遍，哑着声重复道，“李警官，这是我的东西。”
“好，你放心，你的东西，别的谁也不能动。”李响对他说。
唐小龙就这么看着面前的李响掰开自己抓在他胳膊上的手，转眼间站了队，眼睛一眨，还有些不可置信，“不是，诶……李哥，您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
他注视着那个不认识的警察一把将李响拉过去，忙着给人扑手臂那处自己刚刚碰过的地方，像是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一般，连施舍给他一个眼神都欠奉。
唐小龙被这个动作生生刺痛了眼睛，握紧拳头，牙关咬合发出只有自己才知晓的响动，平静的面上压抑住那些暴虐的情绪，额角的青筋却往外一挣，现出其下的暗流涌动。
就在这时，“唰”地一张纸抖落到唐小龙面前，最角落红的章熟悉得刺目。
“你说的许可证，唐小龙，看到了吗？”李响眉目一动，抵住这片薄薄的纸，声音稳稳传达过来。
唐小虎眼看事情要不好办，脚步挪过来，扯过他的衣角，轻声询问道，“哥……”
唐小龙手还揣兜里，眼睛对着眼睛，交锋无声。他从李响的目光里只看见了笃定，一往无前的笃定，一步不退，仿佛即使他拒绝也还会有无穷尽的后手。
这人究竟凭什么依据？
他吸起腮帮上的肉，不轻不重咬上一口，舌头抵住紧闭的里肉，深吸一口气，呼出去的时候全身都放松下来，嘴角再不甘心地被拉平，最后扯出一个假笑。
“行，李警官，我看在您的面子上，不为难他。”唐小龙没接那条子，只这样说，目光还冷的很，接着将脑袋转向旁边的人，“阿强，你去吧，可记住，别干多余的事。”
安欣面无表情越过高启强他们走来，一把将他胳膊往外拉，将纸强行按在唐小龙手里，“什么面子不面子，照章办事，你自己说的，不会忘了吧？”
唐小龙捏着纸张别开脸嗤笑一声，像是找到了出气口，眼睛挑衅般往安欣身上瞥，“市公安局，刑警，就这副样子？懂点礼貌知不知道？我在跟人家说话呢，你插个什么嘴啊！”说到最后，他手指点住这警察心脏的位置，声音大到几乎是喊出来的。
“行了！”
“唐小龙，你真想闹事是吧？当我们脾气好呢？要不要跟着回警局走一趟啊？让你也威风威风？”李响一使力将他的手拍开，夹起眉头斥道。
唐小龙惺惺收回去，看了正怒目的李响一眼，又看看一旁气得胸膛不住起伏的安欣，心中总算舒坦许多。于是后退一步，收了咄咄逼人，低头道，“请，你们随意。”
李响这才挪回自己的目光，拍拍搭档的背权作安抚，听到对方呼出一口气便略放下心。
二人如同摩西分海般走到鱼档前，李响弯下腰，“来，高启强，我们帮你拿。”
“不用不用，就一把秤，我自己来就好了。”高启强向他们摆手，自己抱着东西站起来。
水箱沉寂了这些天，如今都泡烂了，底下的草随着污泥上升，上升，原本清澈的水已混浊不堪，散出一股混着鱼腥的臭味。而高启强完美地融入这里，在最低谷同他们微笑。
“谢谢你们啊。”他这样说，眼睛低垂。
“没事，既然拿好东西了就早点回家吧。”安欣帮他盖上布，再亲热地拍了拍肩，跟刚才对唐小龙的态度全然不同。
唐小龙见这副警民和睦的模样心中不爽，低头一脚狠狠铲在泥巴地里，抵着鞋尖扭动，嘴角挂着抹讥讽的笑。
安欣本来都抬脚准备要走了，结果一扭脖子看见唐小龙还是忍不住抽身回转，在李响问他干什么去时匆忙回了个“我就交代一句”，便倒了回去。
唐小龙面前停下一道人影，头顶投下的影子使他再次抬头，就见去而复返的多管闲事警察压着眼睛，把他死死盯住。
“你听好了，我叫安欣，以后别再无故找高启强麻烦，否则我一定会前来秉、公、执、法。”最后几个字被他咬得极重，警告的意味浓厚。
李响刚走近听见这话便心中一紧，余光瞥了眼身后坠着的高启强，暗想这两人可不能再多接触下去，要是最后高启强依旧走了老路，对安欣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警官铁青着脸，眼神不停往他们二人身上落，脑海里闪过一篇篇“虐恋情深”“黑白联姻”“你追我逃”的同人文。甚至都想到了高启强爱而不得，安欣深受煎熬的剧情，心中不由为他们捏一把汗。这目光看得安欣只觉自己背后阴风阵阵，禁不住抖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好似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李响也接着一颤，想到未来有可能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情，便一刻也不敢耽搁，上前几步将人拢往身后，对唐小龙抬抬下巴，“你有什么情绪找我就行，不要牵涉无辜。唐小龙，奉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还有个弟弟，凡事得多为他着想才对。”说完他拉过安欣，意思是赶紧走。
安欣看他那副为自己露出的紧张样，胸中烧起的怒火出奇就灭了，甚至还有心思发笑，仅仅挣扎着冲唐小龙说了句“记着”，尾音还在飘，身体早已随拽动的力度往外走了。
李响招呼着高启强也一同出去，高启强腾不出手向他们鞠躬，只好冲二人不住地笑，以表达自己的感激。
唐小虎小心抬头打量他哥的神色，就见他哥望着几人离开的背影，面色阴狠又怨恨，最终往地面上呸两下，骂了声响亮的“操”。许久才平复下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再度扬起笑容，搂过自己同老齐的脖子，说要领他们吃酒去。
……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提前去办手续吧？”李响说。
安欣正点头，高启强走在左侧也投来好奇的目光，说，“李警官，我也想知道。”
“嗐，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赶巧罢了。”李响解释，“我呀，有时候也爱来这里买菜，知道最近市场整顿，唐家兄弟是管事的，又与你有矛盾，想想都明白会发生什么事了。除夕那晚我就听出来你很看重这鱼档，今天你一出来，我估摸着铁定要来菜市场看看，就提前去工商局把章盖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他把双手一摊，来回的奔波也便这么一笔带过，权当一切凑巧似的。
可高启强一听，心下大为震动，只觉得李响不仅细心聪明，还这么处处为自己着想，实在是人好，心也好。若不是真的关心，哪来的那么多未卜先知提前预料？再说，未曾发生的事，仅仅为了猜测就如此做，焉知他不会白跑一趟？为自己这么一个小鱼贩，值得吗？
“李警官，你看，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谢你……”高启强嘴唇嗫嚅两下，眼冒水光，好半天只挤出这么个话来。
“别别别，这天天李警官李警官的叫着，你不变扭我还变扭呢。”他同安欣笑着对视一眼，跟高启强说，“以后你叫我李响就成。”
“他脸皮薄，最受不住人家夸啊谢的。”安欣见搭档故意避而不答，在一旁乐着看笑话。
安欣早就发现，李响这个人啊，每干点什么好人好事是勤奋了，可别人要来谢他却左推右挡，通常更是不愿让人家知道，专干的叫一个做好事不留名，为人民服务，真是佩服得紧。
“安欣！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李响被他骤然点破，面子上挂不住，上来就要揪他耳朵。
安欣见状，一个滑步赶快钻高启强身后去了，只冒出脑袋，嘀咕道，“我明明说的是实话，你瞧你还急眼了。”
这下李响更是气恼，隔着高启强就伸手要把他抓回来，蹦出一句“你什么时候不说话才真叫万事大吉了！”
而夹在中间的高启强往前往后看看两人幼稚的举动，刚才酝酿的话憋在喉咙里，突然有些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心里默默想到：连小兰跟阿盛十岁以后也再没玩过这种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对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