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明》贾庆典

4、请客一周

　　王元思照办，“李老师，吃不习惯就别吃了，每个人口味不一样。”

　　他把餐盒举过去，“我还想吃呢，可以给我！”

　　李贞木：“没事，马上就吃完了。”

　　在场同学都有些感动了，觉得李贞木这么做是为了不扫他们的兴。

　　那个之前在群里和王元思斗嘴的同学凑近王元思，“你举着个手机干啥呢？刷到美女了？还是偷偷用功看论文呢？”

　　王元思吓得马上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吃你的吧！”随后三下五除二把把自己那份吃完。

　　李贞木看着自己饭盒里还剩下的两块，而其他同学都已经吃好了，他开口：“你们先回去吧，我吃完过来。”

　　大家没什么事排排坐着也挺尴尬，“那好，老师我们先走了。”

　　“嗯。”

　　哪知那斗嘴的同学突然趁机翻过了王元思的手机，王元思的心都差点跳出来，好在严霜早就挂了视频，可是！！

　　斗嘴同学叫了起来，“啊！王元思你居然跟女生视频！！！你脱单了？！居然不告诉我们？！你居然脱单了？！连你也脱单了？？？”

　　“吃个臭豆腐的间隙还要视频？！！还是跟我们一起的时候？！！谈恋爱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王元思急忙想抢过手机，斗嘴同学躲着他，“让我看看是何方神圣！！”

　　“严、老、师？！”

　　“你你你……你居然和一个老师？还是这是什么别致的爱称？”

　　原本淡定坐在一边的李贞木仿佛被哪个字触动了神经，“严老师？”他问王元思，“是我想的那个严老师吗？”

　　王元思不敢吭声，隔了会，他急中生智：“就是严老师问我你们吃的怎么样，我就回复她了。”

　　李贞木：“那为什么要视频？”

　　“呃…就是……”

　　到底可能涉及学生的隐私，作为老师自然不能像一般同学一样随意玩笑，无非来招先礼后兵。这么想着，李贞木朝王元思伸手，“可以给我看看吗？”

　　王元思不敢拒绝，但也不敢同意。

　　李贞木转而朝斗嘴同学伸手，斗嘴同学感觉气氛有些可怕，他先看了眼王元思，见他也没有明显反对的意思，就犹豫着把手机放到李贞木手里了。

　　李贞木：“谢谢。”

　　说着，他首先看到对方的备注和头像，然后是视频时间，往前翻聊天记录，他们全部的交流几乎就在今天。

　　李贞木的手指停顿了会，到底发了个视频通话过去，严霜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马上就接通了。

　　李贞木开门见山，“严老师，谢谢你的臭豆腐。”

　　严霜：“！！！”

　　简直想原地升天！！！

　　严霜迅速挂掉视频，手忙脚乱间差点手机都没拿稳，晃出一片虚影。但李贞木还是看见了，桌子上有一个和他们一样的饭盒，她也在吃臭豆腐。

　　李贞木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笑，他把手机还给王元思，还拍了拍他的肩，“你们先回去吧。”

　　说完，他坐回座位，仿佛在吃什么美味大餐似的，眉眼舒展一片平和从容。

　　王元思却已经心如死灰，在他看来，刚才李老师拍他的肩膀就仿佛在说反话版本的“干得漂亮！”

　　最后两块臭豆腐李贞木解决得无比迅速，他觉得好像也没那么不好吃了。全部搞定之后，李贞木发消息给严霜：【严老师，期待你一周的包养。】

　　两分钟以后，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李贞木把消息撤回，重新编辑，【期待你一周的包饭。】

　　这回，严霜消息回得很快，不过只有一个表情包。

　　李贞木：【也不用费心想借口了。】

　　严霜简直无地自容，彻底装死。

　　*

　　在李贞木的督促之下，王元思迅速和严霜商量了一通。

　　严霜本着暂时能不见面就不见面的想法，表示让王元思他们先吃着，后头她来报销。

　　王元思询问李贞木的意思，李贞木也不想为难严霜，就说周末两天的晚餐需要她这个东道主到场，其他时候随意。

　　这么小的要求，再推脱就没意思了。严霜答应了下来。

　　一周飞逝，这一周以来，严霜是能不乱跑就不乱跑，每次进出校门都要小心翼翼，她运气还算不错，愣是一次都没瞧见李贞木。

　　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周六晚，严霜把晚餐定在了一家音乐餐厅。

　　餐厅内的舞台上摆放着一台钢琴，李贞木见这么些天过去了，严霜好像还是挺怕见着他的，便想着要拉进些距离来消除这份不自然。

　　“严老师，合弹一首？”

　　严霜心下奇怪这人好像知道她会弹钢琴似的。

　　“可以啊。”

　　李贞木微微一笑，邀请严霜一起上台。坐定之后，严霜不忘说：“李博士，我可只是个业余选手。”

　　“我也一样。”

　　关于选曲，李贞木不带犹豫地选择了《舒伯特D.940》。严霜几乎是眼前一亮，一拍即合。

　　若要说听曲识人，严霜觉得李贞木的演绎似乎带着忧伤与缅怀的意味，这种意味让她想起“失去”。

　　而对严霜来说，这首曲子虽然和年少时的无忧岁月挂钩，可她毕竟不是个喜欢追忆的人。所以此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种澄明的幻想，晚风幽月，静水流深。严霜觉得，这也无异于一种“得到”。

　　大约也是对严霜的感情有所感受，李贞木渐渐从那股低迷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两人由曲入神，几乎达到精神上的一致与和谐。

　　两人只弹奏了其中的一段。曲毕，台下掌声不断。

　　连王元思都不禁感叹，“咱们李老师和严老师可真是郎才女貌啊。”

　　斗嘴同学难得赞同他的观点，“确实般配。”

　　下台时，李贞木看着走在前面的那道白色身影若有所思，没料到那人突然侧头对他竖了个大拇指，他一怔，随后恍然有所悟。

　　原来是他，曾经幻想得到，所以才会因为不曾拥有而产生一种近似失去的痛感。

　　才刚走近，李贞木便迎来一通夸赞。

　　“咱们李老师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李贞木看一眼严霜，笑说：“跟严老师比还是差点。”

　　她笑回：“哪里哪里。”

　　吃完饭之后，严霜和李贞木站在街边陪他们打车。

　　如果说王元思的脑子有四分之三留给了科研，剩下那四分之一的大头肯定是跟吃饭相关，“严老师，想好明天晚上一起去吃啥吗？”

　　严霜想了想，“要不去逛逛小吃街？想吃什么吃什么。”

　　王元思忍不住拍掌：“我觉得不错，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一周来我们也算见过些世面了，可要说最爱的，还是那条地道的小吃街咧！如果明晚大家一起去小吃街，那真是最完美的周末了！雅俗交汇，但我们都能欣赏！”

　　斗嘴同学忍不住拍他的背，直拍的王元思龇牙咧嘴起来，他觉得今天晚上王元思太会说话了，“王元思说得对。”

　　顿了顿，他不忘取笑，“我怀疑是这几天吃太好了，王元思能说会道不少！”

　　这句话就像按下一个开关，两人又开始斗起嘴来。

　　严霜觉得很有意思，笑着对李贞木说：“你们实验室蛮有趣的。”

　　李贞木点头表示赞同，“欢迎严老师常来做客。”

　　“一定。”

　　*

　　第二天晚上，一行人在小吃街碰头。

　　把学生拘着跟老师们走一块也太折磨那些孩子了，是以最后跟严霜并排走着的还是李贞木。

　　人群拥挤，李贞木怕走散了，就让严霜拉住自己的衣角。严霜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拉着。

　　“李博士，之前来过吗？”

　　“第一次。”

　　严霜睨他，有些傲娇的语气：“那看来，你确实需要一个向导，可惜你可爱的学生们已经弃你而去了。”

　　相反方向的人群速度突然加快，眼看就要撞到严霜，李贞木迅速搂过她，“小心。”

　　严霜半靠在他怀里愣了愣，他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好闻气味一直若有似无地刺激着她的嗅觉。

　　须臾，李贞木双手松开，这才低头看她，回答：“幸好，还有严老师对我不离不弃。”

　　他眼中闪着认真的光，严霜一时分不出他说的是不是玩笑话。

　　两人接着往前走了一小段，才发现地上洒了一碗粉。

　　原来刚才人群的骚动是因为这个。

　　她突然想到，“既然李博士已经试过臭豆腐，不如我们再去试试螺狮粉？”

　　说干就干，还不等李贞木反应，严霜就隔着衣袖拉住他的胳膊走了。

　　不多时，严霜已经点好餐，两人在螺蛳粉店坐下。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和臭豆腐一样让李贞木有些难以理解的气味。

　　在严霜满脸的期待中，螺狮粉端上了桌，她率先吃了一口，“快试试，你不会失望的。”

　　李贞木尝了一口，点了点头，“吃起来不错。”

　　“是吧是吧！”她心情雀跃，“这附近有好几家螺蛳粉店，我觉得这家的味道最好，下次你要想吃，直接来这家。”

　　“好。”

　　一碗见底，两人一起臭烘烘地出去，严霜故意捏着鼻子取笑他，“李博士，你身上有点臭。”

　　李贞木嗅了嗅自己，然后又隔着一些距离嗅了嗅严霜，反而很高兴，“那我们也算臭味相投了。”

　　“扑通”一下，严霜感觉好像往湖里扔了一个小石子。

　　她不动声色地和他拉远一点距离，抛出一个问题，“也不知道两个吃过螺狮粉的人接吻是什么味道。”

　　李贞木意外她脑回路的跳跃性，一本正经地发散了一下，“嗯，还有臭豆腐。”

　　这个问题，严霜还真认真想了一会，“会互相嫌弃吧。”

　　“一亲‘芳’泽，未必不是美事一桩。”

　　严霜：“……”

　　瞧瞧，这是正经人能说的话吗？此时此刻，她合理怀疑李贞木平时都是假正经！

　　但严霜不可否认，小小地开点“流氓”玩笑，反而为他增添一点可撩拨的魅力。

　　“李博士，我发现你跟螺狮粉一样，光看着是这样，尝起来就不一定咯。”

　　可现在的她哪里能知道，李贞木说这些话时只是本着实话实说的态度而已。

　　两个老师到底不是小年轻了，走了两圈也就差不多了。所幸小吃街离学校近，王元思他们可以尽情吃喝玩乐，李贞木和严霜默契地没去打扰他们。

　　“严老师，你跟我来。”

　　李贞木把严霜带到自己的车边，然后打开后座拿出一个模型。

　　“这是同学们做的人脑模型，接上电源可以看到其中模拟生物电的电流。”

　　严霜接过模型，外面还有一个罩子，上面签了好些个名字。她摸着那块地方，李贞木的姓名赫然在列，“这是所有参与制作的人的签名吗？”

　　“是。”

　　“送给我的？”

　　“聊表心意。”

　　这么精细的模型，必定废了不少功夫。虽然从礼物的形式来说，多少有点“理科直男”，不过这种科研式的浪漫，严霜很喜欢。

　　“谢谢，我很喜欢。”

　　“那就好。”